夜是上帝给人们另一个颜色的世界,缤纷绚丽灿烂迷人的色彩,多么令人迷惑,沉醉。日子飞一般的稍纵即逝,又站在了四月的尾巴上。两次严重的失眠都发生在人间最美的四月天,让我对这个季节充满了忧怵和恐惧。感谢造化,让我的这个四月过的平稳安静。看过了花草从萌芽到打苞直到怒放的过程,心里更是充满对生命的敬畏和感念。忙完工作,台灯照亮书桌上的一方天地,在夜的神秘和玄妙里,铺开雪白的纸张,让一片空白等待落下纵横的线条。虽然没有笔走龙蛇挥毫泼墨的功夫,也自乐于持抱不放安心于慢的心境。任时光在笔端游走,心也就沉淀了下来。一笔一世界,一字一精神,管它外面的世界竹影横斜还是气韵蒸腾,这里更是半亩方塘,自有天光云影。
对于写字,我多半是钟情的,正好比于写文,我大抵是享受的。可惜如我这样微如草芥的凡夫俗子,更多的时间是奔走于快节奏生活的路途中,更多的想法终其年月,也不过仅一想法罢了。于是便用一个“忙”字名正言顺地搪塞过去而心安理得。难得这学期开启这样一个过程长长终点却在不可知的远方的旅程,在一撇一捺的黑白世界中洗却浮躁和戾气,养心养性,岂不快哉?
小时候,生活拮据日子清贫,大楷课课堂上的毛笔,都是挑最便宜的买,笔尖还没落到纸上,笔头已是四分五裂四仰八叉。无论在墨盒里如何折腾,笔头总是无法合拢在一起,情急之下,我总会将毛笔含在嘴里唆,试图将杂乱无章的毛丝聚拢在毛尖上。一节大楷课下,我的两只手上,衣服上,脸上,嘴上涂满墨汁。现在想来,当时的形象,差不多就一出土文物了吧!回得家去,妈妈又气又笑,一边埋怨一边为我洗脸洗手的场景,至今历历如在眼前。当时的大楷字,奇丑无比不堪入目,纵是如此,老师也会慷慨在稍能入眼的字上划一个红红的大圈,遇着圈多的一天,似有无上的荣光和骄傲,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从四年级开始,作文便要求用小楷毛笔誊写。小之又小的方格,颤抖的手腕,笔划上满是锯齿又大小不一的文字。每誊写一次作文,像是遭遇一场磨难,那酸爽的滋味,至今难以忘怀。那一次,老师的作文题是写一种植物,我的一篇《我家院子里的苹果树》,洋洋洒洒几百言。在那个多数同学写作文凑字数的年代,这篇文章的字数早已超过了要求的数目。在往作文本上誊抄作文时,问题来了,这么长的文章,我什么时候才能用小楷毛笔抄完呀?穷则思变,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用水笔吸上墨汁,“哗哗哗”不过一会,作文便工工整整誊写在本子上,信心满满交了上去。
不几日,老师讲评作文,我的文章被当作范文在班上读给大家听,心里自然万分高兴,也为此次弄虚作假没有被老师发现而窃喜。孰料课后,老师留下我,问我作文是用什么写的,我的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呯呯”狂跳,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老师将作文纸翻到背面,又拿起另一本作文,同样翻到背面。阳光从狭小的窗户透进来,照在两页纸上,只见毛笔抄写的那页纸,背面平展光滑,而我的那页,钢笔的笔印清晰地印在纸的背面。老师让我自己看,看完了,没有批评,没有训斥,只留下两个字:重抄。
从那以后,每篇作文我都会认认真真用小楷毛笔工整地誊抄在作文本上,再也没有动过歪邪的念头。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小学毕业后,很少再去动毛笔和墨汁,写毛笔字的故事也就抛却在远远的回忆里。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这学期,我又开始接触毛笔墨汁,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却又是如此熟悉。虽然基础薄弱难见起色,还是喜欢在慢运笔,慢感受的这段慢节奏中,续写童年记忆中的那段玄圭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