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着小雨的天空,灰蒙蒙的,阴暗而寒冷,西边的那个黑色的灵棚像个幽灵在风雨中摇曳。
吃过早饭,下楼去买菜,走出楼梯口, 眼前的一幕让我惊恐。西单元旁的路边,搭一座黑色充气棚,是灵棚。脑海极力搜索,是谁家的老人故去?脑子迅速过滤一遍,确定西单元里没有年龄较大的老人,心里瞬间缩紧,腿有些发软。
从灵棚旁路过,空中悬挂一条黑色的横幅,灵棚里停放一座恒温棺,一张旧四方桌,桌上两只蜡烛,像两具瘦小的僵尸,燃烧着冷漠的火苗,灰头土脸的在无声的哭泣。外面坐着几个年轻男女,其中一个穿着孝衣的年轻女子,清清瘦瘦,面无表情,疲惫无力。在这风雨飘零的天气里,不难看出,亡人带给她凄凉和孤苦。从横幅的祭文中,看出故去的是个男人,是穿重孝女子的父亲。女子还很年轻,父亲年龄也不会太大。虽然和这一家人不熟悉,但心里依然怀着悲切之感。
走出小区,问超市老板,何人故去?老板说;是个男人,没见过,但知道他老婆漂亮,温柔,清瘦,舞跳的极好。我问:啥病?她说:听说摔了一跤,就过去了。还有人说:可能是心梗。昨天上午听见有救护车过来,一会车开走了,人留下了。说罢,只听到声声叹息在寒风细雨里飘荡。死亡的惋惜和恐惧撕裂着无奈的神经。
傍晚,窗外传来刺耳的鞭炮炸响,随之,唢呐也发出凄哀的悲泣,声声催人心酸,甚至潸然泪下。五十多岁,虽不年轻,但还算力壮,却慌慌张张的走完此生。阴阳两隔,伴着亲人的不舍和苦痛,将越走越远。短暂而漫长的一生,无论好与不好,都为此画上了句号。鲜活的生命再也不会在时光里穿梭,再也不会产生恩怨情仇,得失和成败。
前半夜,有唢呐和亲人的守候,有蜡烛的照亮,也许,亡灵还带有温度。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唢呐自然停息,女儿也需要养神。亲人闭上哭肿的眼睛,在无意中把亡灵关在了另一个世界里,无论亡者愿与不愿,都注定了以后灵魂的孤单。
人生没有彩排,没有重来,只有唯一的一条单行道,从来的起点走到去的终点。从开始一点一滴,积攒到背不动时再慢慢的一点一点卸去的行囊,然后,不经商量的,就赤身裸体的飘然而去。
总想,人为什么要坚持自己的执念,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和生命中最美的遇见,让为时不长的一生离去时少留遗憾。为什么会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之说?就是当感觉生命将要燃尽时,才去后悔旺盛时期的执念和挥霍。不管是自己或者亲人那个离去,悲苦一定是双方的,甚至是全家的。
平时,父母的唠叨和女人的愤怒,其实,都是在祈求家人养成好的生活习惯,学会照顾自己的皮囊,关注自己的灵魂,珍惜身边有限的缘分,不要等到人之将死,才明白其言也善的悔意和自责。
其实,每个女人都只想要一个家,一个可靠安全的男人,和一双乖巧的儿女,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女人一生最恐惧的是疾病和死亡。如果孩子离去,会生不如死,如果男人倒下,家也随之坍塌。为了家和家的亲人,倾尽多有,唯独忘记了自己。所以,为了这个栖身的港湾和依靠,女人极力监督家人的生活轨道,一旦违背或走偏,女人便用唠叨愤怒和抓狂,拼命去纠正。而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也不怕母亲的泪水和伴侣的唠叨,用说谎无视或我行我素,和世上最爱自己的人对抗,极力挣脱自以为不自在的束缚,不知轻重的对抗,最终把感情撕成了碎片,然后,不外乎活走或死去两个结果。
死亡是无情的,无论谁只要死像染身,是无法逃脱的,等来的是将死的其言也善,是和亲人永远的不见,回到世人看不懂的泥土的世界深处。死亡也许还能重生,但在世上没有谁会因死亡而欢喜,只有承受着死与活双重不同煎熬的折磨,和再也无法沟通的结局。
中午,天色依然阴郁,楼下长长的鞭炮声和唢呐的悲泣,把整个小区都按进了恐惧中,殡仪车阴郁而沉长,带着最后的躯体,载着亲人的悲痛,无情的离去,到一个死人不知道的地方,活人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了。离新年只有十几天,众人都在欢喜的迎接,但失去亲人的人的欢乐却被亡魂带走,承受着意想不到的不幸。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故人很快被人遗忘,只有他的妻子和女儿,咀嚼着撕心裂肺的苦痛,在失去温暖的新年里,无视美味佳肴,只有忍受着思念的苦楚。
傍晚,荒野新冢,屋居成空,留下的只有墙上那张遗像,和那飘渺的香烟,还有家人挥之不去的哀愁。
如果每个人早一点明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道理,就会减少一些不良的执念,也许会免去过往的愧疚和自责,回归初心,让家充满温暖,让亲人在温情中走过余生,何不是人生最有意义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