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终年大雪覆盖,寒风凛冽,边缘处厚厚的冰墙高耸,阻隔了雪原内外所有的视线。

艮阑(拍了拍羽之的肩膀):嘿,又对着墙发呆呢?

羽之(激动地抱住艮阑):哇,你回来了!

艮阑(笑):淡定,淡定。殿下令我来找你。

羽之(惊):哦,但愿我没犯什么错。

艮阑:镇定些,别手忙脚乱的。走吧!

羽之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艮阑(弹羽之的额头):还看呢!

羽之:我常常想,墙的那边会是什么?同样是冰封之地,还是与此截然不同。

艮阑(轻而缓地摸了下羽之的头):为什么会这么想?

羽之:与巽从来不带我去那边。我猜那边也许有什么秘密。

艮阑:你还问过谁?

羽之:小雪狐,帝企鹅,小海豹,雪海燕……但它们从未去想墙的那一边。

艮阑:它们一年中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冬眠,还要与多变的恶劣的气候搏斗,无暇去好奇外面的世界。

羽之:它们始终相信有一位神明在庇护着它们。阑,谁是神明?雪夜吗?

艮阑:为什么这么说?

羽之:因为……没有人会比她更强大了呀。

艮阑(笑):你认为强大者便可为神?神便是强大者?好了,别多想,进去吧。

羽之深呼吸了一下,端正姿态向前走去。

艮阑注视着她的背影——小小的白衣融入白色宫殿,渐渐不见。

他莫名地自语:“何为神?”

羽之(行礼):殿下。

雪夜:最近还好吗?

羽之:我很爱看窨茉阁的书。

雪夜:好事。看了些什么书?

羽之:历史类的。

雪夜:有什么感想?

羽之:我对王道之路尤为感兴趣。殿下,王为何物?

雪夜微笑地看向与巽和离经。

与巽:我以为,是荣耀、正义、规则。

离经:铭刻规则。

雪夜:退下吧。

羽之(一脸茫然):这没有标准答案吗?

雪夜:成为怎样的王,取决于王对自己的定义和拥护王的人的希望。而你只需记住……

雪夜(站起身):王是你的侍从,你会成为神。

羽之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雪夜散发出一种神圣的气息。让她因惊讶忘记了回答。等回过神时,雪夜又如以往消失了。

                          晚上

艮阑:睡不着吗?

羽之:你认为,王为何物?

艮阑: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羽之(惊讶):你是雪夜的四王之一,竟然……

艮阑:我唯一想过的便是追随她。

羽之(笑):并且把这里当做家,是吗?

艮阑(展颜):是的。这里是我们奋战守护得到的安宁。

羽之:讲一讲旻朝末代女帝的故事吧。

艮阑:好。当她出生时,女巫预言她会带来灭世之灾。先帝很不安……

羽之(紧张):先帝想杀了她?

艮阑:不。先帝不相信命运之说,她担心有人想谋害皇长女,反而尽心呵护,为其取名安字。她为长女祈福:安人,安家,安邦,安国,安天下。

羽之:她是一位好母亲,是吗?

艮阑:在那个迷信的年代,她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明君。很不幸她英年早逝,旻安八岁便登基了。

羽之:我曾在史书上看到对旻安的评价——毁誉参半。她几乎实现了天下大一统,而广受拥戴,却因追求长生不老而大肆杀害异族,最终在内外联合的革命中身亡。

艮阑:她在追求权力的路上越走越极端,起初她是很好的。

羽之:史书上说旻安也有四王。

艮阑:四王之首本是留给雪夜的,但她拒绝了。即便如此,她仍是无人敢小瞧的「无冕之王」。

羽之蓦然想到雪夜白日里说的话,不由得又发起了呆。

艮阑:小家伙,很晚啦,去睡吧。

羽之:唔,哦……


                          (半夜)

羽之(呢喃):这是最后一个极夜了吧。小伙伴们就要从冬眠中醒啦。好激动~

羽之在床上翻了好几次身都睡不着,索性起来了。

羽之:哎,我还是偷偷去找它们吧……


                  一.梦

羽之:讷,晨,你知道墙的那一边是什么吗?

:不知道。据说这高耸的冰墙已有一千多年了,雪原里的任何生物都再也没出去过。羽之:咦……海燕不是会飞吗?可以飞过去呀。

:但这里是家呀,为什么要离开?

羽之:我好奇外面是什么样子。同样是冰封之地,还是与此截然不同。但与巽从来不带我过去。唉,每天训练那么辛苦还不满足一下我的心愿。根本不懂我在想什么!

:我爷爷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人的心哦。我要用它打开羽之的心!

那一刻,羽之觉得晨背后的极光绚烂的仿佛燃烧起来,裹住晨的身影,让羽之忘记去倾听周围的喧嚣,将那句话镌刻在心上。

羽之:哎,晨!晨!!你去哪儿?…………

啊嘞……?又做梦了么……

羽之怔怔地看着透过窗照进来的晨光,伸手捂住了双眼。

骗子……说好的钥匙呢。为什么……

              二.旻天城

:以“家”为主题的作文怎么写啊,羽之?

羽之:完全没头绪。

: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才十五岁诶,居然要写一万多字的作文!恐怕老师都没一次性写过这么长的文章吧!

羽之:这里根本就没一个正常的老师……

(摔笔):嗯哼!一想到家我就来气。

羽之:?

莲:一个幼稚的老爷爷和一群小屁孩。实在是生无可恋。

羽之:切,这么不想回家,干嘛还努力地修学分,急着毕业。

莲:呸,我当然是想早点回去逛我朝思暮想的糖人街啦。

羽之(揉了张草稿纸砸到莲的脸上):大后天就要交嘞!赶紧写!

          三.少年孤行

彳亍的脚步拖曳着黑衣,少年穿过热闹的街道。呦喝声,吵骂声,大笑声;还有油腻味,臭豆腐味,脂粉味……少年仿若未闻,悄无声息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人关注这个少年。他是那么不起眼——朴素,单薄,平凡的面容,如死人般不动声色的神情,病弱的身体。

他又走了一会儿,蓦地停下来,盯着前方。

“呦,小哥,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板着脸向前走呢。”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不急不慢地烤着鱼,仰后靠在河边的大石头上。

少年抿着嘴,长长的睫毛显得漆黑色的瞳仁更加深邃。

“要吃吗?”男人懒洋洋地举起手中的一条鱼,“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为什么,”少年低沉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我能在你的瞳仁里看到我的倒影?”

男人跷起了二郎腿,手指划过青草,作抚琴状,悠然道:“万物皆有阴阳,光下必生阴影,以身外之物为镜。”

少年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

“人们叫我卜师,但我喜欢别人叫我北若。你呢?”

“墨。”少年的声音有一刹那的温度。

“你喜欢吃什么样的食物?”

少年的眼睛里光芒流转,他望向远处,缓缓说着:“强大的,不轻易屈服的……”

“我很少吃这种。它们常常潜伏在大海里,要有大的钩饵、折磨人的耐心以及足够的运气,才能钓到。”北若啃着烤鱼,“你太瘦了,很久没有捕食了吗?”

“它有点大,”少年眨了眨眼,“消化它有点吃力。”

“你总是这样吗,喜欢做超越身体极限的事?北若意犹未尽地舔着鱼骨。

“我并不热衷于杀戮游戏。只是碰到了,而它又挡了我的路。”

“所有挡你路的都被斩了是吧。”北若又啃起了第二条鱼,“你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人?我从来不杀人。”少年看了看他,有点无聊,想走了。

“但是你吃了它们。”

“死了的人,唯一不会随时间消失的是他的执念。太深的执念,是不祥之兆。”少年的声音冰冷无情,如山间月下的溪水潺潺流动。

“你……”北若再抬起头时,少年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啧,你可是唯一一个没有向我询问命运的过路人。啊……不,你算得上是人吗?你来自哪里呢?神奇的墨……”

北若忽然闻到一股焦味,瞬间如遭雷劈:“啊!!!——把给大人烤的鱼烤焦了……怎么办……这可是见面礼。我该不会被炒鱿鱼吧……”

北若莫名地颤抖了。

(心里):好吵……看着挺厉害的,怎么声音高调的隔了三座山都能听到。

墨如是想着,脚下猛地绊了一下,倒在地上。

抬头:铃!!!

青草地上,一只铃铛蹦到空中,里面传来欢快的声音:墨,一个卜师告诉我你会经过这里~本来是想劫持他来帮忙的。唉,但师姐都打不过他。别惹他,我预感我们还会再遇见他的。加油找哦!早找到,早回家!

抹了把脸上的青草:刚刚就该砍了他……卜师么,哼,连鱼焦了都不知道,二得可以。

握住铃铛,脸上又恢复了冷静:吾王么……连性别、外貌都一无所知,光凭直觉找,也着实荒唐了些。

              四.图书馆

莲:好大!

羽之:你进校五年了,该不会是头一次来图书馆吧?

:要不是写作文实在编不下去,我才不乐意来查历史呢。

羽之:你好歹顾及一下你那可怜的学分,借书记录也会加分的。

:那个老奸巨猾的夫子时不时来约人喝茶,聊一聊看的书。聊到情投意合处,就加分;若相反,还要倒扣分。我才不会无聊到在他面前露陷。

羽之:所以这次作文正好能让你多看书。你要哪本?

:关于星族的。

羽之:三大家族之一的星族?

: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再繁华的地方,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即便是奴隶,也可以说他是图兰国的。

羽之:现在还有奴隶制?

:图兰国的特色。虽然现在有商贸往来,但诸族之间的交通还没便利到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繁华富丽如图兰,也是封建保守的。

羽之:诶,《雪萤》……

:萤有许多种类,本就稀有的雪萤据说早已灭绝了。

羽之:灭绝?

:雪萤只存在于极寒黑暗之地。每年夏初迁徙到南方,冬初则迁徙到北方。但迁徙途中常会被人类捕捉,以至于数量越来越少,直到再无人见其踪迹。

羽之(翻书中):莲已经看过这本书了?

:听爷爷说的。星族是极北寒地,是萤的故乡。传说,萤是黑夜与白天相交刹那时的光芒,是「陨落的星星」。

羽之:嘛~莲干脆把听到的故事写到文章里好了。独一无二的回忆,才是家的专属印记吧。

:传说是过去了,是人家的小秘密。我要开创的是未来!

莲跷起二郎腿,倚在书架上,笑得洒脱逸然。

羽之微微笑着:你是不是又去厨房偷吃芝麻汤圆了。

的笑容立刻收住,她捂住嘴转身溜了:我今天下午还对校草嫣然一笑来着。呜呜呜……你介个混蛋,为什么不早说……

羽之看着莲气急败坏地跑出图书馆,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

羽之低头注视着《雪萤》,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呢喃道:晨,你是回家了吗?

                五.意外

:羽之,怎么样,米酒好喝吧?

羽之:你还未成年,居然一个人跑到酒馆去,被发现了会被扣学分的。

:我溜出来这么多次,从未失手~诶?你身上居然没酒味。不行,不行,回去接着喝……

羽之(忍无可忍,把靠在自己肩上的莲的头摁进了旁边的水池里):你还是醒醒酒吧。

:呜呜呜呜……

            片刻后

:我的作文还没交……

羽之:哈?

:我写好了,一高兴就觉得该喝点家乡的米酒庆祝啦~ 嗝~……

羽之: 作文嘞?

:给。

羽之:我帮你交,你先去一下身上的酒气吧。

说着,羽之把莲整个直接踹到水下去。

:…………


羽之(跑):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夫子在不在。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找什么理由呢?嗯……

        (突然)

夫子:羽之,晚上出来跑步呢?

羽之(停下来,微微喘气):咦,夫……夫子好!这是莲的作文。

夫子(嗅莲的作文纸):哎……好酒好酒。

羽之(囧):…………

夫子:明天帮老夫带一坛哦,拜拜。

羽之:…………

          另一边

:叛逆的小师妹,对师姐愈发不敬了……先游一会儿再说。咳咳……怎么动不了了。

莲还未来得及向下看,腰突然被缠上了什么东西,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莲晕……

                  片刻后

羽之:莲去哪儿了?如果她是走回去的,按理水池旁边会有水渍和脚印呀。额,不可能沉下去吧……水不是挺浅的么。

羽之:莲,莲!你在哪儿呀?

:嗯……

羽之(抬头):你怎么倒挂在树上了?

:……呕…………

羽之:…………

            片刻后

羽之:腰上缠了东西?我没看到啊……一根线?

:一根线怎么可能把我甩上去。

羽之:你喝醉了,眼花了吧。

羽之举起理下的线,对着月光凝视:蓝色的,还挺光滑。哎……怎么动了?

(扯线): 怎么扯不下来?

羽之:……吓我一跳。

: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还能织条腰带。

羽之:回去睡觉啦。

                    六.交锋

羽之:找个大人?

:夫子不是要一坛酒么。小二只卖给大人一一整坛酒啊。像咱们这种小孩子,小二只会卖几小杯。

羽之:昨天几小杯你就醉了?

:一个大叔请我喝的。

羽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严肃):我拯救了他的烤鱼。

羽之:仅此而已?

:还有捕鱼,杀鱼,卖鱼,煮鱼,红烧鱼,清蒸鱼,鱼丸火锅……

羽之:停!可以了。所以这个嗜鱼如命的人想报答你?

:那当然,有求于我而为我效劳,可是他的荣幸。这可是条肥鱼,不宰了多可惜~

羽之:姓甚名谁?

:北若。

羽之:家住何方?

:不知道。

羽之:什么模样?

:胡子拉碴。

羽之:干什么的?

(迟疑):卖鱼?

羽之:那他知道你是谁吗?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说江湖儿女,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北若:姑娘!这儿!

:哟,大叔,这么早就来河边逮鱼了。

北若:昨晚的甚是美味,我就全吃了。这位是?

羽之瞧着北若—— 一袭寻常布衣,黑发垂下,胡子密得脸上唯一明显的特征就是那双眼睛——很普通的黑色,细看之下却很是干净明澈。

北若也瞧着羽之——黑发黑衣,整个人透着点冷淡的气息。那双黑眸,他竟看不透。

:这是我的死党羽之,我叫莲。免得你姑娘姑娘的,也不知道是唤哪位姑娘。

羽之:幸会幸会。

北若(笑):有缘千里来相会。

:大叔,测来意?

北若:何以解忧耶?唯有杜康。

:今晚老地方。

北若:不见不散。

北若和羽之对视了一眼,双方互相颔首致意。

                          是夜

:嗝——

羽之(狠狠掐了一把莲的脸,莲动都不动):这次是真的醉了……你真是让人不放心的大叔啊。

北若:我根本没加料,是莲的酒量太差了。你倒是滴酒不沾。

羽之:我不和不熟的人喝酒,尤其是有备而来的。

北若(笑):很有警觉性哦。

北若(直起身靠着窗户,弹了弹酒杯,看向羽之):出来混,总是要披张皮的,不是吗?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羽之(掏出来蓝色的线,扔给北若):虽然我搞不懂你的视线为什么一直放在这个上……

北若(把那根线缠绕在手腕上):有人在找你。

羽之:谁?

北若(一顿):哀族的。

羽之:哀族?

北若:啧,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一言难尽。帮我一个忙,我愿倾尽所言。

羽之:这个帮忙,包括莲吗?

北若:……

羽之:人不是很愿意在重要的人面前过早暴露本性。

北若:很遗憾我们背后的两位大人不是完全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但很庆幸我们不会是敌人。

羽之:怎么做?

北若:今月望日,让莲再跳一次水池。

羽之:哈?

北若:你日后会明白,早点回去吧。帮我照顾好她。

北若放下一坛未开封的酒,拂一下袍子,悠悠走了。

羽之一夜未眠。

今天这些事,按理应该告诉与巽他们的。但她第一次萌生一种想有点小秘密的想法。虽然无法准确判断出北若背后的那位是谁,但也许能与雪夜分庭抗礼。

            七.蓝色的……?

:你疯了!再跳一次!为啥还是我?

羽之:你家大叔说的。

:不跳,我不会游泳。

羽之:水挺浅的。

:你先跳。

羽之:万一我跳了,你跑了呢。

:…………

羽之:我就知道。哼,看招!

被狠狠踹进水池的:混蛋…………

在水里扑腾扑腾地站了起来:哟,还真的不是很深。为什么是望日?“月黑风高夜”不才是干坏事的好时机吗?

羽之:我听闻星族是受到星月庇护的。

:那只是传说啦。月国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如今却处处受掣。爷爷说,守护他们的神不在了。

羽之:莲相信神这种说法吗?

:爷爷说,一千年前,诸族受到灭族之灾,是神出现,使世间重现生机。

羽之:那神来自何方?

: 不知道,这该是个秘密吧。

羽之:旻天城本生就该是个秘密吧,连个小水池都暗含乾坤。

:啊!眼睛好热!

莲捂住右眼,跌坐在水池里。水池里无声无息地涌起数道水柱,它们覆盖在莲的右眼上。

羽之急忙想去斩断水柱,却被拖下了水池。

莲渐渐觉得灼热消失了,睁开了眼睛。

羽之看着莲发出淡淡金色的右眼,不由怔住了。

以莲为中心,淡淡的金光在水中向周围扩散。

莲看着水中点点的金色,好像小时候边听爷爷讲故事边看的星星,就好像回家了一样……

羽之的眼前模糊地浮现出晨的背影……

(旁白:有句话不是这么说么,自从你离开,所有的光都像你,温暖着我……)

                      翌日

北若:好可爱……

:这是你的?昨晚我正沉浸在回忆中,它突然蹦到我的右眼里。吓死我了,差点以为我要瞎了!

北若:它好歹还封印了你的右眼,不然你已经被旻天学院的人抓起来了。

:你知道会这样?不早说!

北若:不是没事了么,我可是我家大人算无遗策的军师。

羽之:现在可以揭示真相了吧。

北若:当然,自家人,嘿嘿。两位都大致听说过一千年前的诸族之争吧。那个时候,我家大人蓝朴和大人的朋友月影为了守护家园而献祭成神……

:献祭?

北若:献出自己的一切,与大自然的意志相结合,永不离开守护之地,至死方休。

莲,羽之(惊):……

:喵~……

北若:哦,大人饿了吗?

羽之:……它就是蓝朴?

:不就是一只蓝色的猫……吗?

羽之:我还以为是只宠物来着……这也太小了吧。

:北若不是说神不能离开守护之地吗?

北若:这是我家大人分身出来的很小的一部分,完全不具备什么杀伤力,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

蓝朴:喵~

羽之:不会说人话?

北若:大人的意识还未完全觉醒,现在的智商和新生婴儿差不多,恐怕要养好几年。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救它?

北若:月石是星族独有的矿物,每个星族的人降生时,右眼都会被嵌入一小块月石。海和月自古相互影响,联系它们的便是月石。月石能储存月光。当能量足够大时,就可以完全解开封印。但一千年来,星族人从不踏出本族,商贸往来全是雇外族人。直到五年前,我才推算出有星族人离开本族。

羽之:那为什么到现在?

北若: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直到今年,此三者的条件才勉强具备。更何况,牵一发而动全身,大人身为海神,提前救它,诸神之间的平衡就被破坏了。

:还有其他被封印的神?

北若:诸神的封印皆未解开。

羽之(心想):雪夜的也……

:啧,我突然想到——现在事办完了,你该不会杀人灭口吧~

北若:说笑了,喝酒嘞——

            几个时辰后

羽之(无奈地戳了戳莲的脸):怎么又醉了……

北若:羽之好酒量!

羽之:身为海神的侍从,你的酒量才真心大。

北若:怎么,想让我酒后吐真言?

羽之:没必要,在卜师面前动手脚,实在是多此一举。

北若:不错,我从来不敢醉。

那次战乱,是大人灌醉了我,独自去承担一切。当我酒醒了之后……只有空荡荡的宫殿和大人的一封信。

羽之:你不是卜师吗?怎么会让事情落到如此地步?

北若:难道你听说过有卜师一族吗?卜师的能力并非遗传,亦非天赐,皆由后天勤修苦练,方可窥见一点天机。不同的卜师,效力于不同的势力。倘若天不应、地不灵、人不和,凭一个人怎么可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羽之:但你现在仍喝酒。

北若:怎么也喝不醉啦。当然陪我喝酒的都没聚齐,怎么敢醉。

羽之默默听着北若用不同于白天的嘶哑声音,淡淡说着一桩又一桩的事,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她突然想到晨,艮阑,离经——平时在她面前挺快乐潇洒的,会不会也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地方,忍不住请一个泛泛之交的朋友喝酒,说一段很久很久以前很难过的故事……

羽之觉得心有点空,却并未试图去喝一坛坛酒让自己醉掉。

她似乎也有不能醉的理由,不是么?


          八.陨落的星星

铃:讷,墨,我们真的没有感情吗?

:你到现在还纠结这个事情?

:我们从记事起就被告知,感情对于我们只是食物。但当我消化它们时,我能深切地感受到那种快乐、悲伤、仇恨……

:师傅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容器。你感受到的那些,来自外界,而非你的内心。它们顶多算是你的过客,只是轻重有别。

:本族之人,从未有过例外吗?

:我们不都是一样的么,从酒堇树上降生,背负相同的使命,唯一不同的就是选择成为怎样的容器。

:这便是命运了么?我的,你的,世代相传的从未改变的命运……

:你渴望成为人?

:并非如此。只是奇怪为什么世代族人都未抗争过这条规定。

:或许有,但即使有也没有成功,不是吗?铃,自从踏入人间,你愈发聒噪了。

:只不过是暴露我的本性罢了。我可是有很正经地办事的~不然师傅为什么安排我们一组。

:去他的互补。

:不管你信不信,今夜有个猎物经过此地。我知道你喜欢单独猎杀,但这个不能杀死,要带回去。

:何物?

铃:你知道我族有「暗夜之星」的名号吧。今天这个,可是「陨落之星」哦。


                            酉时

北若:哀族,可以说是最神秘的族群,人间所有相关消息皆是传闻,所以人们对它的称呼、态度也各不相同。大多数人都只以为这是个虚构的传说,但我认为它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凡人之眼不能亲眼见到。

羽之:北若的修为已有一千多年了吧……

北若:呵 在它面前不过是弹指一挥罢了。民间有种普遍的说法:地上为阳间,地下为阴间。阳主生,阴主死。至于阴间人为何被称为哀族人,不得而知,不过既然掌管死亡,其存在的时间实在难以揣测。

羽之:这么神秘强大的家族,旻天城和三大家族竟放任不管?

北若:必然存在什么隐情。不过你无需担心,我会姑娘卜了一卦,并无凶兆。

羽之:多谢。

北若:客气,千言万语终需化别。主人曾经说过句极有意思的话:“决定你一生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选择。”本应送你一程的,但到底是你的私事,在下不宜插手。

羽之:我知晓了,告辞。

北若:嗯,了结后在原地等我们就可以。

                          子时

发生了蓝朴那一档事,羽之和莲干脆都请了假。

羽之一边走着,一边思考事情,一件又一件,想理出点头绪。将脑子放空些,能让她心情平静。

她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在黑夜下的野外,这悦耳的铃声响得有些古怪。

羽之停下脚步:哀族?

铃声猛地一停。

一个冷冷的女声传来:我不高兴,居然这般说……

羽之:道听途说的消息。无礼之处,请多包涵。

铃蹙眉头,不过是个小丫头,实力一般。是事先知道了才会这么冷静么……排除超级无敌大高手和本族人两种可能,她是……?

:按理你是无法感知我的存在的。

羽之:难道死了才会听见吗?哈~说不定我死过一次呢。

一直沉默不做声的突然:铃,你的眼睛越发不好使了。

:哈?

羽之(心惊):我竟然没察觉他的存在……

:雪原的人何时竟愿意踏进人世了?!

(震惊):和我族偏颇有渊源的雪原,那里可是有一位神……

铃觉得头越发大了……

咦,好冷!

铃惊讶地看着羽之——被揭穿后不屑伪装,目光很冰冷,一身黑衣更衬得她的银发银瞳在夜晚很耀眼,散发出的冷冽气息让她觉得羽之更像一个夜行人。

的黑眸迸发出兴奋的光芒,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堇族,墨。战否?

(扶额):怎么又打了……

羽之:没空。你们既然找已死之人,何必牵扯上我。

:你难道看不见?

羽之:?

:她应该还未开过左眼。

羽之:用左眼是禁忌之术。

:你不妨死一次,就可以开了。

羽之眯了眯眼

空气中陡然有了股火药味。

:停!我还是解释清楚吧。虽然我们所做的事不能被外族人知晓,但既然与你有关,告诉你也无妨,希望为你们的缘分添个圆满些的结局。

羽之:“你们”是指我跟谁?

墨看铃难得正儿八经的严肃脸办事,倒也没上去添乱。

:你认识一只雪萤吧。

羽之:……

:而且还是同类中修为很高的,已能幻化成人形。

羽之(握紧了拳头,声音颤抖着):……她……死了?

看着坚强冷静的羽之竟会这样,轻叹一声:节哀顺变。但或许这对她也是一种解脱。黑夜与白昼相交的刹那只是几个时辰。能延长数倍的寿命,必然是数以万计的雪萤孕育出一位王,以此延续着思念。但也很孤独。

羽之:……何种思念?

:回家。因一千年前的纷争,雪原筑起高墙为结界,隔绝尘世,也让雪萤族一直未落叶归根。

真相一点点水落石出,彼时与北若夜饮触发出来的心痛,此时才完全爆裂开来……

(注视着沉浸在悲伤中的羽之):墨,我们被称为哀族也不是没有道理……

:啧,即便如此,难道你我会有负罪感和悲戚么?

铃没有回答,伸手拨弄铃铛,奏出悠悠乐音。

:幻象可以缓解伤痛,延长美好的记忆,却也是让人无法摆脱的慢性毒药。失去固然残忍,却也真实。「若不向死,何来往生」。

:你还在介怀那件事么?

:彼时心如刀绞,现在忆起,却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因为你接受了“这是我诞生的使命,是我的意义”这种说法么?

:迟早要懂的。不属于自己的却想拥有,不过是庸人自扰。

:那……你怎知“不属于自己”呢?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

:我非子,然现在别下定论,为时尚早!

:随你。

铃注视着墨的背影,不禁忆起那年小小少年的哭泣:“我了解它,珍视它,然而唯一救赎它的方式却是亲手葬送它……”

铃转向羽之,心想:时来运转,又一次……

羽之:为何星族再也没有雪萤了?

:因为它们的王没有归来,王是它们的精神支柱。若非它对你有执念而不肯离去,我们也无需来寻了。

羽之:执念?

:在长久的独自等待中,留恋上和朋友在一起的感觉,却抵不过岁月仓促的结束,很遗憾吧……

羽之:最后一个极夜,我去找她,却没找到。

:每一个极昼到来,都意味着她要脱胎换骨一次。这一次,大概是到极限了吧。

羽之:那么,请带她走吧。

:你不想挽留她吗?

羽之:留在我身边,只会令亡灵不安。她是我的星星,我想让她一直亮着,即使我看不到。请,带她回家吧。

:……好。

铃拨动着铃铛,专注地奏着安魂曲,直到天亮……

分道扬镳之后,想:谁的心里都有一颗星星吧,照亮过心里的天空。

像今天这个主动愿意的,真是少见。

有时候,成全反而能让心中的那道光永不熄灭。

:喂!

:嗯?

:你的肚子叫了。

(囧):这也没办法。这次难得碰到一个大目标,还得带回去好好供着。这样即使找不到王,我们也算将功抵过。唉,好想回家~

:什么“有缘会碰到”,太牵强了。

:谁知道呢。

              九.海

:羽之,我真的醉了三天三夜?

羽之:嗯……

:天,我那天到底喝了多少?!

不擅长撒谎的羽之心虚地瞥了眼气定神闲的北若:也可能是你水土不服,困倦了吧。

:不管了。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      地看到大海!

羽之:咦,星族不是靠着海吗?

:但不许靠近。

羽之:为啥?

看了眼北若:偏见……

北若:因为无法征服而恐惧,却又害怕有人能          掌控,所以便妄加诋毁。

:蓝朴和你明明保护了他们。

北若: 当依赖变成了习惯,很多事就会被认            为理所当然。世间有很多种人,真善            美,假恶丑。当敬畏和感激随着时间            越来越少,人的私欲就会膨胀。

羽之:曾经孤立无援,现在偏见重重,你却很          平静。

北若: 人都有欲望。为了保护家园,而武装            自己,这没有正义和邪恶之分。 成者            为王,败为寇。

一千年的时间,足够将一个人的棱角磨光,让他低下高傲的头颅。

:爷爷说,强者才会有宽广的胸怀。

北若(笑):我一定和你爷爷很合得来。

:还真是,两个酒鬼……

北若:你是小酒鬼。

:……

羽之:咳咳……直接去海底的宫殿?

北若:嗯。再过几个月,很多封印都会松动,连旻天城也不一定安全了。所以你们最好暂时待在这儿避避风头。

:我的同窗还有夫子会死?

北若:不是这个意思。当局势不稳定时,以你们的身份,要是被有心人盯上了就不妙了,被劫作人质也说不定。

羽之:平民会被当做炮灰?

北若:极有战争的可能,但暂时不会走到那一步。要看多方博弈后的结果。

                      片刻后

:哇……

羽之:纯金……

北若:呵呵,我家大人喜欢敛财聚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帮它搜罗宝物,以恭迎大人的回来。

:别人家的宫殿……

北若:先去哪儿?

:厨房。

羽之:书阁。

北若(暗想):瞬间暴露本性啊……

北若:厨房在东殿,书阁在西殿。

:隔了这么远,用于饭后减肥么?

北若:不。我家大人说,让它在办事的时候闻到香味,是件无比罪恶的事。

:好有道理。

                    一个月后

羽之:呀,想不到海洋竟是生命的起源。

(举起鱼):额,那我现在岂不是在吃我的亲戚。

羽之:两码事。

:虽说这宫殿又大又豪华,也有不少侍从,但让一个千年老光棍住,也着实寂寞冷清的。

羽之:想家了?

:又不是想回就能回的。

羽之:你的海鲜大餐又没绑着不让你走。

:不要这么直白啦~我有帮忙养猫的。

抱起猫放在膝盖上,一遍一遍地顺毛:蓝朴还挺可爱的。它身为一只多金又帅的猫,未啥没有后宫三千佳丽呢?

羽之:……你的注意点都放在哪儿呢……

:都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作为一只猫,裸奔…………果然并没有什么关系……

然后蓝朴很是爽快地赏了莲一个霹雳掌。

:这猫成精了,居然听得懂人话……

羽之:它本来就懂。

羽之(突然转身):你这个二百五该不会又喝酒了吧……

:哟,再来一瓶~

羽之:……滚…………

      十.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墨渊

:师傅,徒儿无能,未能在规定期限内找到王。

师傅:不怪你们。本来仅仅是你们必要的修行,寻找王只是单纯地碰运气罢了。

莲:但一定很重要吧。

师傅:我们的王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回家的路了。

墨:这样的王,能担当大局吗?

师傅:没有谁是天生的王,也没有谁是天生的夜行人,所以才需要引导。

莲:师傅,我族选王的标准是什么?

师傅:不知道,是酒堇树选的。

师傅俯下身,掬起一捧酒堇树的花瓣:墨渊净化的灵魂万万亿亿。然而酒堇树每九年才会结一千个果子,其中经过历练的才会成为「夜行人」。没有谁会知道酒堇树选择自己的原因。我们肯定我们的王,正如我们肯定自己的存在。早点回去休息吧。

莲,墨:明白。

师傅目送着莲和墨离开:羽之……和雪夜是什么关系?继承者吗?能看见夜行人却看不见亡灵?这算是有天赋吗?

哎,真是有比较才有差距,我们这边可是神龙不见摆尾……

(二)雪原

与巽:你好久没出去了。

震癸:我讨厌极昼,不管何时都亮着,连星空都没有了。

与巽:墙已经不在了,你明明可以离开的。

震癸:那又能去哪儿呢?

与巽:你沉睡的时间太长了,该去看看外面的变化。

震癸:外面那些事儿无需我操心。

与巽:好歹你也为此付出过。

震癸:我跟你不一样。

与巽:我们想要的东西也不一样,这没有可比性。

震癸:那你得到了吗?

与巽:不清楚。

震癸:这和赌博有什么区别。别忘了你是海东青。太久不飞了,难道翅膀退化了吗?

与巽:难道你得到了吗?你不也是和我在相同的位置。

震癸:我赞同你的那句话。我们想要的东西的确没有可比性。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争一个位置,而是守护什么。背弃了家园,也就等同于自杀。我永远不会拿它做赌注。

与巽:所以就甘愿拱手让给别人?

震癸(离开):雪夜是恩人,是老师,她比我更适合。我想守护它,不代表想拥有所属权。你还是安分点。很快又要洗牌了。

与巽(咬牙):………………

(三)星族

“爷爷,你好久没来啦!”

“唉,长胖了,抱不动喽!”

“咯咯咯……”

“今天要听什么故事呀?”

“爷爷讲给莲姐姐的,我都要听~”

“好嘞!”

“爷爷,莲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呀?”

“长大了就要飞喽!要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才能回家。”

(四)图兰国

侍卫:殿下,该回去了。

朵:新来的?

侍卫:是,殿下。

朵:之前是做什么的?

侍卫:奴隶。

朵:立了战功?

侍卫:没有。

朵:那你是怎么被选上的?

侍卫:抽签。

朵:……哼。

侍卫:殿下息怒。大人说,他这个月精心挑选了五十次的侍卫都被殿下嫌弃了,实在心力交瘁,于是打算随机挑选,来了解殿下的喜好。

朵:哦。你是怎么成为奴隶的?

侍卫:在我很小时,部落之间发生内斗,我被抓住作为人质,被带走了。

朵:从云端跌落到泥土地上,你仇恨吗?

侍卫: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让族人为难,于是自杀,但没成功。

朵:你的家人没救你?

侍卫:他们战败了。

朵:还活着吗?

侍卫:不知道。

朵:那你想回家吗?

侍卫:如果他们还活着。

朵:你不想回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侍卫:有家人,在哪里都是家。

朵:那你现在为什么而活?

侍卫:活下去就有希望。

朵:还行,留下吧。

侍卫:谢殿下。

朵:现在部落争斗多吗?

侍卫:帝国边缘处出现了资源短缺,部落因此而争斗。

朵:以后也多留意些这种信息,不要让人发现。

侍卫:遵命,殿下。

(五)木族

“报!族长,沙漠的范围扩大了!”

“每年春天不是都会有吗?”

“这次严重多了。一夜之间,一个绿洲都塌陷了。”

“什么?!”

“是地下水开采过多以及植被破坏,黄沙没有了绿洲的阻拦…………”

“妈的,谁给老子管的这块地!”

                十一.战

(一)海

羽之盘腿坐在窗户边,看着海底的景色。

“你和雪夜一样安静。”

羽之转头看到蓝珀,和以往不同的是,蓝眸里金光流转。

“恭喜觉醒。你认识雪夜?”

“当然。以前雪夜和北若看书。我和月影负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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