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所小学学习的两年里,学习生活基本是差不多的,课程也只有语文和数学,可是,作业较之前多了一些,有些时候回家要写到晚上去,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习惯不好,放学回到家,总要先打开电视机看动画片,比如铁甲小宝、猫和老鼠、宝莲灯等,是我欢乐的源泉。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妈妈快回来了,再开始写作业,为此,我妈骂了我好多次,可总是没有改变。
那时在农村,我爸在外面打工,我妈一个人在家里带我,还要干农活,去山里砍柴,去附近煤厂背碳回来,很是幸苦,我自然也分担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大约在我六岁时,我就已经可以煮饭和炒菜了,而且味道还不错。记得有一天,我炒了一个包菜,还没起锅,这时,奶奶慢悠悠地从坡路走上来,背着手,走进屋里,看我刚把菜炒好,就尝了一个,笑眯眯地说:“这个菜炒得好吃!”我心里很高心,因为自己的厨艺受到了认可。除了炒菜,我还会用铁罐子煮饭,可总是把水加多了,煮出来的饭是稀的,吃起来又烫又黏牙,我妈给我说加水和煮饭时间的秘诀,可我总是不会,现在早已忘光了,连菜也不会炒了,哎。
除了做饭,我还要帮忙背一些东西,比如红薯、玉米、猪草等等,由于我很矮,大人们用的那种背篼我用不了,于是,作为篾匠的爷爷专门为我定制了一个小背篼,适合我的身材。我也用这个背篼去山坡上捡一些干柴回家烧,因为附近都是山坡,很方便。妈妈背回来的煤炭,加上去山上砍回来的柴火,足够一年的燃料,以及冬季的取暖。我现在很怀念的,是农村的火坑,就是挖一个正方形的坑,在里面烧柴,用来做饭、烧水,也可以取暖,火坑四周用条形的石头围住,一来可以围住炭灰,二来也可以搁脚。火坑四周放上凳子,就可以坐着烤火、聊天,那种感觉真的很温馨,一家人围坐在温暖的火炉旁,聊聊家常,说说心里话。火坑上方挂着腊肉、腊肠,过节的时候,取下一节来,洗干净了,切成片,可以清蒸,可和和辣椒或者莴笋一起炒,都是美味,《舌尖上的中国》里,有一节讲腊火腿的,相信看馋了很多人,小时候,只要炒腊肉,那诱人的香气从锅里飘出来,就会止不住地咽口水。
当然,肉也不是天天能吃的,平时还是以素菜为主,有时逢着赶集天,妈妈会从集市上买些肉回来,再奢侈一点,会给我带包子或者米糕(用糯米粉制成,又糯又甜,我特别想念那种滋味)。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到我的爷爷。我的爷爷是手艺人,是篾匠和木匠,年轻时候学了很多手艺,后来大约到了四十多岁,得了肝病,不能干重活儿,于是就不能种田或者出去打工,只能待在家里,用竹子做些背篼、箢篼等去集市上买,平时没事就呆在家看书。从四十多岁患病到七十多岁去世,爷爷看了很多古书,比如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在附近乡里算得上很有学识的人,而且口才极好,有时乡邻在路上遇到他,会专门请他到家里,泡好茶,听他讲故事,当然,我是听我爸这样说过几次,是否真有这么一回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之所以会突然想起爷爷,是因为爷爷和奶奶一样,都特别疼我这个孙儿,每次市集,爷爷背着做好的背篼、箢篼等,去市场上卖,卖完后,一定会给我带些好吃的回来。所以,每次爷爷去赶集,我很早就去村口的小路等他回来,几乎没有希望落空的时候。那时候爷爷已经快七十了,身体已经很衰弱,经常要请邻村的医生过来打针,慢慢地,也就放下了这门手艺,不再去赶集了。
那时候,仗着爷爷奶奶的疼爱,我成了家里的小霸王。记得有一次,吃午饭,我端着碗,望着白花花的米饭,突发奇想,想加点白糖拌饭吃。爸妈不同意,爷爷奶奶却无条件支持我,于是他们就为了这件事吵了起来,我还不停嘴,一直嚷着要吃糖拌饭,后来的结果,当然是我吃到了白糖拌饭,不过甜得发腻,其实不好吃,哈哈。
爷爷在我六岁的时候去世,是在2月里。那是个晴天,快到中午,我在屋前的空地里玩,抬眼看到对面房子的烟囱冒出缕缕白烟,绕过村后的竹林,缓缓飘散,知道该做午饭了。但是爸爸妈妈都不在家里,他们都在爷爷住的老屋里,在他床前;爷爷已经很虚弱了,但是还在坚持,因为他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大爹),正从县城往回赶,但终究还是没等到,就咽了气。然后我二爹走到屋前的院子,放了一个鞭炮,这就是说:爷爷去世了。
爷爷的丧事,办得算是风光的,在家里停了七天,才下葬。记得头两天,要去守夜。我和其他几个孙辈的兄妹,头上系了白布,跪在爷爷的棺材前,膝盖疼得受不了,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虽说我还很小,可是我已经知道,爷爷再也不会回来了,想到这一点,我有了想哭的感觉,可就是哭不出,后来我才明白,那种感觉叫做悲伤。记得爷爷过世第二天,我站在停灵的屋门口,望着爷爷的棺材,泪花在眼里打转,一动不动。站了好一会儿,二妈看到了,走过来,抱起我,安慰着我。我越发难受,想起爷爷每次赶集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平时那么疼我,泪水慢慢溢满眼眶,二妈看着我,怜爱地给我擦眼泪,我不知怎的,突然大声说:“爷爷再也不能给我买好吃的了!”然后就大哭起来。院子里忙着的人们,听到这句,都笑了起来,他们被我这天真的悲伤逗乐了。
爷爷被葬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每次祭祖,我都会认真地磕三个头,在心里回忆起他慈爱的样子,我想,尽管他没能看到我长大成人,但知道我心里一直记着他,他在天堂里也会很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