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有一种不幸是患上疾病，有一种幸运是医生还在；有一位天使白衣素面，有一双脚印铭刻风雨——感动，不仅仅是缘于感同身受，更缘于对生命敬畏油然而生的敬意。然而，当我在苦苦寻觅我辈姣姣者时，却发现——我们都是一统天下的白衣使者，都是一双疲惫而又坚定的眼神，也都是一张憔悴而又充满关爱的脸庞。于是，我疑惑了：我们被平淡无奇的生活雷同了？或者是被世俗平庸冲淡心中那份坚守健康家园的神圣？正当我疑惑不解时，一阵急促的急诊警铃呼叫声，把黑夜的寂静撕破了——接听电话，记录情况，确认地址，登记出诊，急诊护士几乎在和急诊医生赶上救护车同时，把这一套工作流程完成。救护车呼啸而过，车窗里，是一个侧面背影，挂在长长的黑幕里，我还来不及分辨出他的脸庞，便消失在黑夜里——这样的画面常常出现在我的眼前——习以为常到几乎熟视无睹。一念之间——他，不就是我要寻找着的那位姣姣者吗？
场景一
时间： 农历正月初一凌晨一点半。
地点：急诊科抢救室。
人物：患者，急诊医生、护士。
“医生，快来人啊！救命啊！”一个穿着暴露无遗的中年妇女，不顾保安阻拦直接把保时捷跑车开到急诊科门前平台，车刚停稳，中年妇女踩着高跟鞋踉跄地向急诊抢救室冲，连喊带哭叫着。
值班医护人员听到叫喊声，立刻职业习惯地进入待命状态中。推车床，搬患者，问病情，测血压，写记录，流水作业一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身高一米八的东北汉子，酒醉后与人争执、撕打。据说，双方伤情不轻，眼前这位先生躺在病床上，似乎还未善罢甘休，在酒精刺激下，大喊大叫说报仇雪恨，一副誓与天公试比高的“豪情壮志”。当医生相关检查之后，值班护士正要扎针输液时，东北汉子从酒醉中间歇性苏醒过来，挥动粗黑的拳头，对着值班护士一拳猛击。
“是不是你故意扎痛了我？”东北汉子似醒非醒，一字一句的吐出含糊不清的话语。
“我今天就要教训一下你这个……”不干入耳的辱骂，东北汉子又抬起脚，朝已经被拳头锤击而卷缩在墙角的护士踹过去。
“住手！”刚回过神来的值班急诊医生，大声斥令东北汉子，用自己的身躯，把东北汉子的脚和墙角边上的护士隔开，代价是鼻青脸肿。
“快按压右手针眼！”顾不上自己的伤痛，也来不及惺惺相惜，急诊医生看到东北汉子手上淌血，职业性地告诫患者，没有半点愠色，协助患者按压针眼。
“哇……”墙角边上的护士望着袴下鲜血染红了白色工作裤，惊恐万状地哭了！在这个岗位上，这样委屈的泪水又有谁知道流淌了多少次。
急诊医生无暇顾及护士的痛哭，回头穿针引线时，看到眼前一幕，才想起她已有身孕，他一边给东北汉子清创缝合，一边焦急地催促着护士：“你尽快到妇科医生那里看看吧！别耽误了病情。”
窗外灯火通明，广场上贺岁烟花把夜空染红。东北汉子伤口已经处理好！急诊医生扶着护士往妇科走，一瘸一捌相互搀扶着，伤痛的内心在流血，脸上依然职业性的淡定从容。
“医生，快点！”又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命令式地哭喊着“小孩给烟花炸伤了眼睛……”
“还不快点处理，眼睛瞎了找你算账！”身后一个满脸横肉高个子男，看到医生暂时迟疑，挟尸要价一样嚷着。
看看裤裆上染红鲜血的护士，看看眼前拔剑怒张的一幕。急诊医生松开搀扶护士的手……
场景二
时间：六月二十六日中午。
地点：一处旧居民区。
人物：吸毒者，急诊医生、护士，警察。
楼下围满了围观者，楼上阳台一个赤裸上身瘦弱男子，挥舞白晃晃菜刀。
随着赤裸男不断做出危险动作，楼下围观者不时发出一阵阵尖叫声。
“造孽啊，都是毒品给害到今日下场。”人群中，知情者惋惜感叹。
“可不是，好端端一个高考状元，落到这个田地。”附和者连连叹息摇头。
“我要见市长……区长……局长……”赤裸男在阳台上仰天叫嚷。应该是毒瘾发作产生幻觉而导致如此狂躁不安吧。
警察早早就在楼下铺好安全气囊，警车警灯闪烁光芒，警察先生用高音喇叭对着楼上不停喊话。
“杀人了！……”围观人群突然一声尖叫，大家鸟兽散开，叫喊声此起彼伏。
“砰……”一股刺鼻烟味让人喷嚏不断，应该是警察开了催泪弹，房门应声被破入。丧心病狂的瘾君子，被彻底激怒，菜刀砍到人质瘦弱的身上，房间里鲜血飞溅，场面僵持不下。
为了不再激惹赤裸男，争取机会援救人质，警察提出了替换人质的妥协。对于以警员替换人质的提议，赤裸男警惕性地拒绝，并一意孤行地要求现场医护人员替换人质。
场面继续僵持，赤裸男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开始自残行为。手上鲜血淋漓，混合着人质的鲜血混合汇流地板上。高层指令：确保现场警员、医护人员以及人质人身安全，万无一失。这就意味着赤裸男提出医护人员替换人质的要求无法得到顶层的同意。
“救救我吧……”一米之内的人质用尽所有力气，一字一句地挣扎着说，声音像老人吹唢呐般有气无力。现场急诊医生凭经验推断，人质将要失血性休克，再不获得有效施救，生命危在旦夕。赤裸男是一个瘾君子，属于艾滋病高危人群，他手中血淋淋的菜刀，万一砍伤他人，染上艾滋病的风险很高，急诊医生对这些职业暴露风险心知肚明。
“我要见市长……”赤裸男又在丧心病狂地大喊大叫。
“哎呦……”又一刀猛砍到人质背部，鲜血直流，一声低沉得无法听到的呻吟声。人质口唇苍白，四肢瘫软无力，耷拉脑袋。场面气氛凝重。只听见周围人呼吸声音。似乎末日到来的寂静，让人惊恐万状，大家面面相觑 ，却又无言以对。
一身白衣冲破了警戒线，一双脚印清晰地刻在血淋淋的地板上，一双纤弱之手毫无迟疑、充满诚意地向前伸出，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场景三
时间：十月一日 国庆节
地点：急诊科诊室。
人物：众患者，急诊科医生。
走出手术室，已经是夜朗星稀的夏夜时分。急诊办公室已经挤满了候诊患者。
医生一脚迈进诊室，原来左顾右盼的人群，立即向诊室门口拥挤，水泄不通。眼镜男毕竟年轻，动作敏捷，把胖小子一家三姑六婆一股脑挤在身后，这可急坏了胖小子的奶奶，她好像受到了很大的耻辱委屈一样嚷起来“我孙子鼻窦炎两年，白天忙生意，现在才有时间带小孩来看病，你不能给我先看吗？”
“真没良心！”胖小子的身边另外年轻女子附和起来“小孩鼻涕阻塞喉咙，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任吗?”
“你白天忙，我白天就空闲？谁有义务让你先？”眼镜男理直气壮地回应“要急为什么现在才来？又不是刚刚得的病。”
胖小子一家人在争吵中已经抢先围到了医生办公桌前。眼镜男只好作罢。面对这样的情景，医生想起前些天哈医大医生被害事件，欲言又止。胖小子总算结束就诊，奶奶堆着满脸皮肉向医生道谢，扬长而去。
一个接着一个患者，医生已经是满头大汗，诊室外的病人还是水泄不通。“医生，我前天吃饭，不小心被米粒卡在喉咙了，现在觉得喉咙有东西黏住，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坐下来，就绘声绘色地描述她的病情。
医生常规间接喉镜等检查后，平和地告诉她“一般情况下，米饭粒卡在喉咙基本不存在……”
医生用专业知识在向她解释。可中年妇女依然认定，自己就是有米饭粒卡在喉咙里，情急之下还用手指直探喉咙，并声称已经摸到米粒。
医生知道，中年妇女，更年期，咽异感症。这样的患者一般很难说服，只好建议她明天正常上班时间到专科门诊进一步行相关辅助检查，检查结果也许会打消她的顾虑。
中年妇女勃然大怒：“难怪前些天报纸说一个医院产科医生，索要红包不成，把产妇肛门缝起来了，你是不是想要我潜规则，今晚才帮我处理？……”
中年妇女不再听医生任何解释，一会儿大闹大喊，一会儿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今天不帮我拿出来，我被堵死了，你得负责任……”
中年妇女拿起电话，拨通了贴在诊室门外的投诉电话，声泪俱下地向总值班领导“控诉他的种种罪行”。医生来不及更多顾虑，因为后面还有很多候诊患者等着。
……
“我一个喉咙痛，你就要我交押金住院，难怪都说医生是白眼狼！小病大住院，……”任凭医生如何解释病情，咽痛男只是一个劲地数落医生种种不是，然后像一个道德卫士一样扬长而去。
面对他愤怒离去的身影，医生还在担心他的病情会进一步发展，因为急性会厌炎是耳鼻喉科的急症。
夜色深沉，总算暂时可以缓一口气。
门外站着一对母女……
“我们今天上午来找过您，说您今晚急诊班，刚才病人多，没有打扰您……”女孩似乎有些不自在地说。
“……今天我女儿八岁生日，特意过来看望您，两年前小孩气管异物，是您急诊手术救了她一命。”女孩母亲羞涩地双指揉搓衣角。
“天气热，给您带来了我妈妈亲手熬好的冰糖雪梨水，因为等您太久，我们刚才拿去对面超市冰柜里冰了，”女孩懂事地把一碗糖水递过来“您忙碌了一天，消消渴吧……”
医生接过“礼物”，内心千丝万绪……泪眼朦胧中，母女两消失在夜色里，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候诊走廊上，空无一人……
后记
故事里的医生，是我的一名急诊科同事，也是一个就在你身边、触手可及而又没有具体名字的医生。他无悔无怨，勇于担当，终于换来了母女夏夜一碗冰糖雪梨水的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