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陆分水岭(一)大疫时代的远行


我和blue在大陆分水岭小径终点纪念碑


夕阳下的边境


墨西哥


美国


2021年11月16日早晨6点,我从混乱的梦中醒过来,睡眼惺忪,爬出帐篷,整理下肮脏的衣服,环视着宁静的旷野。一道铁丝网把荒凉的土地分成两个不同世界,一边是墨西哥,一边是美国。

过去几个月里,每当有人问起我们将去往何方时,我会自豪地说:“我们要去美国墨边境的某个地方,那里没有名字,只是一片广袤无名的荒野”。但当到达边境之时,才发现边大陆分水岭小径的南端终点和我们的想象完全不同。

边境的另一侧是即使在深冬季节依旧绿意盎然的农场。远远望去,大约5、6英里远的地方还有一座不大的小镇。昨天夜里,满载着牧草的卡车不停地从墨西哥一侧的土路驶过。我向卡车挥手,卡车却没有回应只是远去。

电视新闻里的墨西哥充满犯罪、毒品、黑帮。而此刻我的眼睛里只有宁和谐。太阳从墨西哥一侧升起,在美国一侧落下,循环往复。如果没有这道铁丝网,我绝不会意识到我正站在两个国家之间。

一道铁丝网把世界硬生生分成两半,人类划定的边境就是这么可笑。我的帐篷正对着一道铁栅栏门,锁门的铁丝松松垮垮地倾斜在地上。我穿过铁丝网,轻松地走到墨西哥一侧迎接升起的太阳。真想不到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竟如此简单。

我的伙伴——来自犹他州的Blue刚刚醒来。他就躺在大陆分水岭小径南端终点纪念碑旁边。我们结伴同行了差不多2个半月。Blue非常喜欢打地铺,美国人管这叫“Cawboy Camping”。昨天晚上他就躺在荒野中。他很享受睁眼就可以看到银河的感觉。

荒漠的夜晚异常的寒冷。昨夜他被冻醒好几次。而我因为喝了很多水,尿意十足,一晚上起来撒了3、4次尿。从罗兹堡到国境之间只有有限的几个水源,所以每到一个水源地,我们总是喝很多水。

摆在我们面前的还有最后一道难题——如何离开这里,返回文明世界。4天前,当我们到达罗兹堡时,意外得知大陆分水岭协会已经停止本年度接Thru hiker(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翻译,所以这里就直接使用英文了)回罗兹堡的服务。也就是说,我们要么坐车到达边境终点,然后走回罗兹堡,要么走到边境终点,然后再走回来。

一时间,我们一筹莫展,只能到脸书上求助。一位住在德克萨斯艾尔·帕索的热心老哥回复说只要我们愿意负担来回的油钱,他会到边境终点接我们到艾尔帕索,我们还可以在他家里住几天。虽然从加拿大边境一路走来,遇到无数好心人,但此刻我们心里还是有些踌躇。

和他素未谋面,如果他失约,那我们可能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走回罗兹堡。但旅行本就充满意外和惊喜,我们还是决定接受他的邀请。同时我们也做好应对意外的准备。第一件事是我用Garmin inreach给老哥发送了信息,这样即使没有手机信号,我们也能和他保持联系。第二件事是我们都带足了5天的口粮,这样即使他爽约,我们也有足够食物走回最近公路搭车回家。

就在我收拾帐篷的时候,一辆皮卡车从远方驶来。没错,来人就是那位脸书上的热心人。他的名字叫蒂姆·夏普,50岁左右的年纪,留着浓密的大胡子,健壮得像头公牛。艾尔·帕索离大陆分水岭小径的南端终点有上百英里,且有漫长崎岖的土路。老哥为了按时到达,11月15日下午从埃尔帕索出发,在离边境30英里远的地方露营一宿,今天早晨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甚至比我们约定的9点还早了半个小时。

此刻,旅行结束的不舍和对回家的欢快交织在一次,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我们围在纪念碑旁留念合影,我不禁紧紧抱住纪念碑,亲吻它,心中满是留恋和自豪。徒步旅行已经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我可以骄傲地宣称我走完了太平洋山脊小径(2650英里)、阿巴拉契亚山径(2100英里)、大陆分水岭小径(3100英里,合称为Triple Crown of Long Distance Trail)。现在我是一个“Triple Crowner”!


2016年走太平洋山脊小径


2019年阿巴拉契亚山径

时间回到2019年8月的一天,我正在徘徊在北加州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子里。刚刚走完阿帕拉契亚山径,我又风尘仆仆地从新英格兰来到西海岸,继续我的太平洋山脊小径之旅,这是我第二次踏上这条路。

2019年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加州雪量创纪录地超过正常年份的2倍。美国东部也是阴雨连绵。就在这一年,我决定尝试一年走完大陆分水岭小径、太平洋山脊小径、阿帕拉契亚山径,这三条路在美国被称为“Triple Crown”。

2月8日,从斯普灵格山出发沿着阿巴拉契亚山径向北,4月底,到达马萨诸塞和佛蒙特的边界。然后跳回加利福尼亚圣迭戈,5月10日,从坎波出发。6月初,我从南肯尼迪草地进入内华达山脉,科恩河谷已被洪水淹没。

从这里开始,几乎每一条河都是生与死的考验。有一次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渡河点,只得硬着头皮下水。刚到河中心,我已完全失去平衡,湍急的河水拽着我向下游滑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河对面的一位陆战队老兵伸出援手,跳进河里,硬是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出来。

浑身湿漉漉的我坐在雪地上,心脏咚咚跳得如同敲鼓一样,脑袋里是当年骑行318国道时的情景,在离理塘不远的那个隧道里,我差一点被大卡车碾成肉泥。骑到隧道外,我坐在路边的栏杆上,浑身骨头不停地打颤。

在弗雷斯特垭口前的坦德斯河渡口,河水如同黑色的野兽,咆哮着奔流而下。我知道根本不可能从渡口过河,只能继续向河的上游寻找机会。在寒冷的冰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了3个小时,直到夕阳将天空染成绚丽的粉色,我找到一处可以过河的浅滩。

我挣扎爬上岸。冰冷的河水榨干了我身上最后一丝力气。钻心的痛从鞋底传遍全身,我在离河岸你不远处的一棵垂死的巨杉树宿营。紧接着我又迎来一场恐怖的暴风雪。第二天临晨,顶着皎洁的月光,我翻越白雪皑皑的弗雷斯特垭口和齐萨奇垭口,回到教士镇(Bishop)。

我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勇气,在教士镇逗留了4天后,便回到新英格兰,继续向阿巴拉契亚山径的终点卡塔丁山前进。一年走完太平洋山脊小径、阿巴拉契亚山径、大陆分水岭山径已无可能。但至少我可以走完阿巴拉契亚山径。

8月初,当我从卡塔丁山再次回到北加州时,大多数“Thru hiker”已进入遥远的俄勒冈。此刻的我显得形单影只,突然想起爸爸的生日就在今天。夜里,我和爸爸通了电话。爸爸那熟悉而苍老的声音刺痛着我的心。我知道自己已经离家太久,是时候回家了。于是,我放弃走完太平洋山脊小径的想法,回到上海。

这是我一生中作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一个月后的一个早晨,爸爸出门扔垃圾,腰突然疼痛无比,完全没法站立。我赶紧带他去周浦医院。医生诊断说是腰间盘突出造成的脊柱位移。十几年前,爸爸妈妈曾遭遇过极为严重的车祸,历经生死,落下严重的残疾,行动不便。前几年更是因为脊髓钙化,差一点瘫痪。

作为儿子,我是不合格的。我的心太野,不想被套牢在钢筋混凝土的都市中,目光永远都在远方。爸爸妈妈希望我稳定下来,回到他们身边,而我也尝试过上他们所期望的那种正常的生活,但我就觉得城市让我更加孤独,我渴望去远行。

爸爸不理解我的向往的生活。我们之间存在一堵墙。我仍然爱他。腰间盘突出是常见病,但爸爸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看着他脸色苍白,疼得满头大汗,我的心都碎了。我们连夜坐火车前往北京积水潭医院做手术。这并不是特别复杂的手术,但我希望他能少受一些罪,毕竟他的身上遍布各种手术留下的伤疤。

住院的这段时间,我暂时住在姑姑家,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往医院跑,和爸爸之间的关系改善了很多。我甚至感觉这样安稳的生活的下去挺好的。然而,我的内心依然在骚动。我还有未竟的愿望——走完“Triple Crown”中最后一条路——大陆分水岭小径。因为不想伤爸爸的心,所以我没有告诉他的选择。我把出发的时间定在2020年,但在此之前,我还可以待在他的身边。


和朋友在一起

皮卡车在土路上颠簸着,激起阵阵尘土。这条土路和大陆分水岭小径平行。我不禁向车外张望,寻找来时的路,却毫无头绪。昨天我和Blue正在骄阳下穿越这片不毛之地,现在想来真是不可思议。颠簸了一个半小时,我们终于是驶上NM81号公路,沿着美墨边境向东行驶。

我们的下一站是小镇哈吉塔,两天前的夜里,我在镇子东边的杂货店后面宿营。老板杰夫不仅找人把我们接回镇子,还热情招待我们。我们都希望能够再回到哈吉塔,向杰夫说声谢谢。这天杰夫并不上班,杂货店里的另一位大姐把杰夫叫来。我们又一次拥抱在一起,为旅行结束而欢呼。

在哈吉塔逗留了半个小时,我们继续向得克萨斯方向驶去。就在我们旅行结束的前几天,美墨边境上又上演了新一轮的难民危机,大批难民从洪都拉斯出发,穿过墨西哥向美国前进。加州、德州戒备森严,而默默无闻的新墨西哥自然条件恶劣,所以大多数难民只从亚利桑那入境。形

势紧张,边境巡逻队的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巡逻车也在公路上来回巡逻。蒂姆·夏普不停向停在路边的警车致敬。这说明了他对难民危机的态度。从边境到艾尔·帕索的旅程漫长枯燥。完全放松的我感到十分疲劳,不一会就打起了瞌睡。

当我醒来时已是中午,我们进入得克萨斯州,来到艾尔·帕索市郊。这座坐落美墨边境上的城市规模之大令我吃惊。蒂姆的家在艾尔·帕索国际机场以东一个新兴城区。他是个退伍老兵,拥有自己的房子,生活优越富足。他已经给我们腾好了房间。

我的朋友blue定了11月17日的飞机,而我则会乘坐早晨2点30分的灰狗巴士前往洛杉矶。说实话,最初我对蒂姆有些担忧,因德克萨斯是红州中的红州,他看上去就是个标准的美国红脖子,怎么看都像个3K党。

不过当我询问有没有公交车前往灰狗巴士车站的时候,蒂姆头摇的像拨浪鼓,摆手说:“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前往市中心的,这样不安全。我会送你去的。”这让我稍稍有些放心。为了准时出发,他把闹钟调到临晨1点半。

我叫醒睡梦中的Blue,和他拥抱告别,然后踏上另一段旅行。我们的车穿过寂静的城市。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大胡子交流。还是蒂姆打开了话匣子,讲起他的军旅生涯。他经历的本世纪里以来美国发动的绝大多数对外战争。伊拉克、阿富汗都留下了他的脚步。

他早已厌倦无休止的战争和虚伪的官僚政治,对发动这些战争的政客全无好感。唯一的挂念就是那些在战争中留下创伤的战友。他一直致力于帮助生活困难的战友,几年下来已捐赠了数万美元。说起那位刚刚下台的总统,他则嗤之以鼻。说他是个只说大话,不办实事的疯子。

艾尔·帕索灯火通明,蒂姆示意让我向南望。他告诉我那是墨西哥最危险的城市森特罗(Centro),堪称犯罪之都。我问蒂姆:“那么艾尔·帕索治安如何呢?”蒂姆回答道:“艾尔·帕索有自己的问题,但比起森特罗要去强太多了。”

灰狗巴士车站就在市中心,离边境并不远。蒂姆执意要送我进车站。他说许多常驻车站的小混混经常向旅客下黑手,我这样的亚洲人很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果然几个不三不四的小年青就躺在车站入口,贼眉鼠眼地向四周张望。

蒂姆警惕地扫视着这些人,和我并排走进车站,在大厅里来回转了好几圈。虽然是半夜三更,但车站里有很多旅客。在确定很车站还很安全之后,他才决定离开,临走时又对我说:“注意安全,如果发生意外,马上给我打电话,你有我的电话号码,对吗?”

我和蒂姆握手致意,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虽然这位老哥膀大腰圆,面容凶悍,完全符合时下对信奉白人至上的红脖子的一般印象,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心细如发、做事稳健,心地善良的人。


我的背包


洛杉矶


回到城市的我




灰狗巴在黑夜中向着西海岸一路奔驰,颠簸着呼啸着。几个黑人小伙在车尾大说吵闹,使我总是睡不安稳。半梦半醒间,阳光刺破天际,我睁开眼眺望窗外,依然是一片荒凉。2016年,当我走完太平洋山脊小径,回到温哥华的时候,还完全无法克制激动的心情,仿佛自己已经站到了世界巅峰。但很快我就发现徒步后的生活和徒步前没有什么区别。

相比精彩的旅行,平淡的日常无聊得让人失去动力,爸爸质疑我是不是在浪费时间。这让我抑郁了很长时间。失落了三年,我才意识到行走已在不经意间刻入我的灵魂。于是我又回到了路上。

如今的我心如止水,行走已经成为生活中的日常。

深处疫情之下,返回温哥华的旅行漫长而曲折。黄昏时分,我们的大巴经过白水镇,向南望正是圣哈先托山。对于它,我有很多美好又苦涩的回忆。虽然离洛杉矶还有100多公里,但汽车长龙已经一眼望不到边。灰狗巴士挤在各种小汽车中完全动弹不得。沙漠中的霓虹灯和晚霞交织在一起,把天空染得五颜六色。这就是资本帝国的纸醉金迷。

晚上8点,我终于到达洛杉矶市中心。洛杉矶的污染令人震惊,完全不像是一座北美城市。远处灯火辉煌的摩天大楼被雾霾笼罩着,大街上随处可见流浪汉的帐篷,但却看不到行人。街头充斥着一股机油和屎尿混合的臭味。7、8辆警车一字排开停在路边,警察荷枪实弹,随时保持警惕。直升机的轰鸣声响彻天际,每隔几分钟就会从我头顶呼啸而过。洛杉矶是一座一个洋溢着赛博朋克风格的城市。

我定的旅馆在唐人街以南的小东京,是日本侨民聚居的地方。灰狗巴士车站离旅馆不到15分钟的距离。所谓“自由美利坚,抢占每一天”绝非虚言,更何况这是大名鼎鼎的“洛圣都”。一般游客大概不敢在这样诡异的街道上闲逛。我还保持着穿越荒野时的状态,一点也不害怕,依旧大步流星,安之若素,毕竟我比流浪汉更像流浪汉。

小东京真是一个奇怪的存在,有一种末世氛围中难得的烟火气,如同地狱中的游乐场。街上到处都是人,每个饭馆也都人满为患。大家仿佛对几条街外混乱景象视而不见。我一天都没有吃饭,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吃了4个多月垃圾食品,我想吃点真正称得上食物的东西。

小东京多是拉面馆、居酒屋,回转寿司之类的日式餐馆,我已经挑花了眼,随机走进一家人多的馆子,店员把引到一个角落坐下,在我斜对面坐着几个中国女孩,正侃侃而谈,笑声清脆而欢快。乡音听起气来格外亲切,但又十分陌生遥远。

昨天傍晚,我还深处沙漠中,满眼荒凉,而24小时之后,看到的是穿着入时、青春美好的女孩。不知道哪个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她们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种属于文明世界的迷人气息,让我的眼睛没法从她们身上挪开。而我好像来自另一个野蛮荒僻的世界,衣衫褴褛,不修边幅,还有一股专属于“Thru hiker”的臭味。

我喜欢徒步中遇到的兄弟姐妹,虽然来自五湖四海,语言千奇百怪,肤色各异。每个人的眼睛都很单纯。大家总是一见如故,只需几分钟就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如果我走上去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一定会被她们当成怪物。

显然路上的法则在这里并不适用。电影《拯救大兵瑞恩》中,米勒上尉曾经说道:“每杀一个人,我就离原来的世界越来越远。”而我现在的感觉是:每向前走一英里,我就离原来的世界越来越远。那么那个世界才是我的归宿呢?我一时没了答案。

话说2020年对于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寻常的。春节前,在回济南的火车上,爸爸看到了一条关于武汉的新闻。那个时候,没人会意识到世界即将迎来灾难。回到济南后,我和爸爸都感冒了。我发了好几天高烧,躺了一周才缓过来。

就在我刚刚恢复过来之时,那场灾难终于来了。爸爸妈妈年龄大了,我必须留下来陪伴他们。很快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我不得不说留来下是正确的决定。但对我来说这又是不幸的,因为我的目标是荒野,我离“Triple Crown”还差一步。而我却被困在钢筋混凝土森林之中。那真是备受煎熬的一年。我只能靠写阿巴拉契亚山径的游记努力坚持下去。

2020年夏天,我陷入了一场杀猪盘骗局中。也许是这一年发生了太多让人无法预测的事情,我竟有了乱世飘零的感觉, 内心想要稳定下来。就在形势渐渐稳定下来之后,我决定回到温哥华,去赴那个杀猪盘的约定。父母是反对的,他们担心我的安全,但那时我还完全陷在骗局之中不能自拔,坚持要冒这个风险。不过即使在我已完全陷入骗子编织的美丽陷阱的时候,内心也并不那么兴奋陶醉,因为我可能要远离荒野了,这让我有些惆怅失落。

和很多杀猪盘的结局不同,多亏朋友的提醒,我留了个心眼,发现了真相,也没有受到任何损失。这真是一段荒唐可笑的经历。我时常感到羞愧,觉得无颜面对父母。所谓的“爱情”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但“Triple Crown”的梦想却是真实的。之后那段时间,我努力工作,我觉得我比以前更加沉稳、专注,就为了出发的那一天。

2021年的形势依旧反反复复,眼看着错过5月份从墨西哥边境出发的机会,我只剩下了一个选择——从冰川国家公园的酋长山出发向南走到墨西哥边境,心里下了出发的决心,但我面前还有几道难关。

第一关就是打疫苗和做核算检测。大疫之下,我要为自己负责,也要为他人负责,因此必须打疫苗。加拿大本身不能生产疫苗,只能靠“美国爸爸”救济,因此一开始数量十分有限。虽然我早早注册,但直到5月初才打了第一针。我还要再等2个月才能打第二针。

7月5日,我终于打了第二针疫苗。说来也是奇怪,其他人的第一针少有副作用,第二针才会产生副作用。而我的两针疫苗的副作用都很强烈,每次打完针,都要连烧三天,第二针尤为痛苦。7月8日,我作了核酸检测,结果是阴性。

第二关是入境美国。买机票的时候,中介神秘兮兮地问我:“是不是确定要定机票?”又说:“很多人的签证都被取消了。” 很显然由于疫情和中美交恶,中国人想要进入美国比以前困难了许多。我有些忐忑,如果不能入境,一切雄心壮志都是空谈。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前方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走一遭。

直到7月10日下班回家,我才开始收拾行囊。准备时间只有几小时。早晨,我打车来到温哥华国际机场,昔日繁忙的机场此时非常冷清。由于我的背包上绑着登山杖,航空公司不允许我直接背包上飞机。办理托运也颇费了一些时间,离飞机起飞还有40分钟,我才开始办理入境手续。

我向边检警察递上疫苗证明和核算检测报告。他看都不看,只翻着我的护照,说道:“这是航空公司的事。我只关心你来美国干啥。”

“Thru-hiking!”

听到答案,这个警察抬头看了看我。

“你要走那条路?”他似乎对我的旅行很感兴趣。

“大陆分水岭小径,我要从加拿大走到墨西哥!”

“打算花多长时间?”

“4个月吧?”

“哦,这可真是漫长的旅行!”

“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大概3500美元。”

警察在我的护照上盖上章,然后递还给我,说道:“欢迎来到美国!”

我默默地念道:“大陆分水岭小径(CDT),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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