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微信里跳出一条信息——“你在干嘛呢?” 是小满。骆鲲看了一眼,继续在电脑面前改写方案。右手边枣红色的办公桌上有一个原木边玻璃相框,相框里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他已经一周没见女儿。

女儿给了前妻,协议上只许他每周能探视两次。如果这个方案不是那么重要,他是不可能不去的。骆鲲抬头看了眼相框,玻璃面映衬出一张模模糊糊的脸。一摸下巴,有点扎手。他无奈的笑了一下。

小满是他半年前认识的一个女孩,还在上大学,偶尔会到崇文的书店里兼职。20多岁的姑娘,皮肤白白的,牙齿虽不整齐,但是一笑起来眼睛弯成两枚月牙,跟他女儿竟有几分相似。

书店在大学城附近。一道窄门,中央挂了一串风铃,旁边是一面落地玻璃窗。窗外有一个花台,种满了各色的百日菊,间插种着鼠尾草。除门和玻璃窗是黑色,崇文把里外的墙壁都刷成了白色。还在门旁边钉了一个铁质铭牌——“崇文书店”。那片商铺唯一刷成白墙的就只有这家书店,那片商铺唯一刷成白墙,而且每年都会重新再刷一次的也只有这家书店。书店牌子太小,一点都不醒目。但来往的熟客和附近的大学生们,一说白墙,都知道。

进门之后,下层是书店,上层是卧室和库房。书店兼卖点咖啡饮料,门左手边靠窗有一个黑色铁制吧台,散落两三把高脚凳,也是黑色。靠左一整面墙都是原木色书架,放的都是杂志、文具。再往里就是通往二层的木制扶梯。进门靠右边墙壁是一溜直达屋顶的书架,也是原木色,都塞满了书。余下的通道上除开收银台,还横放着三面一人多高的书架,却是黑色。满满当当,像屏风。小厨房、卫生间都在第一层的最里间。

平常就崇文在,偶尔缺人手,小满再来帮忙。骆鲲时常坐在吧台边和崇文闲聊天。从玻璃窗往外看,能看见形色各异、步履匆匆的人来来往往。他总是不着急回家。

两人有段时间,经常在一起吃晚饭。因为他比一般四川男人都高,但却不能吃辣椒,崇文笑他不像本地人。其实崇文才是外地的。当年他一个人从上海来成都旅游,就再也没有离开。

骆鲲的故乡在雅安上里古镇。古镇是临邛古道进入雅安的重要驿站。一条常年浑浊的河道两边,全是明清时期的吊脚楼。来往道路还是青石板,街沿摆满了喝茶的桌椅,也挤满了贩卖各种土特产和现场炒茶的小摊贩。这些吊脚楼下面开铺子,上面是住家。有些开放成民宿,供游人过夜。有些干脆举家搬到别处,空出房来做生意或者开餐馆。他舅舅就是开餐馆的。

公司前台跟其他女同事们私下讨论过,说骆鲲长得像韩国演员宋承宪。平时戴个黑边框眼镜,一身西装配件风衣,提着电脑包走出公司大楼,总是会引起一大批小姑娘们行注目礼。 上次小满过生日,喝了一点酒,也是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崇文起哄让大家给寿星一个拥抱。骆鲲轻轻一揽她骨肉均匀的肩头,个子才刚好到他下巴。发觉小满在怀里颤抖,他心里有片刻迟疑,手却很快就放开了。

(二)

小满发完短信,其实就已经后悔了。等要撤回的时候,已经撤不回来。她抓了抓自己已经很凌乱的头发,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趴在床上,陷入沉思。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她正望着玻璃窗外出神。远远走过来一人,提着黑色电脑包,穿着一身黑西装,步伐看来格外潇洒。没想到他会踏进书店,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快了起来。不敢迎上眼神,只看见对方修长的手指上并没有戴戒指,指甲修剪整齐。小满心想,这双手可真好看啊。后来从老板那里打听到他那时候正和前妻分居,她内心有点窃喜。一瞬间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不善良。

此后,骆鲲每次到书店来,总能碰见小满,尤其是太阳好的时候。她故意忙着将顾客散落四处的书籍归位,拿着鸡毛掸子清扫高处的灰尘,又用抹布把书架一层一层擦干净。只跟他偶尔说两句话,又借故跑开。

这都好些日子了,骆鲲也不来。吃完晚饭,老板在整理他的咖啡机,小满去洗碗。门口的风铃响起来,她一个箭步就从小厨房冲出来,沾了白色泡沫的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老板抬眼看她,用下巴指了指,说:“你以为是你鲲哥啊。”原来是刮风了。小满没理老板,回去继续洗。

收拾妥当,她给自己的手上抹了点护手霜。这手霜的味道像玫瑰,混杂在木头书架和书本的油墨香味之中好像更加好闻。起风之际,她的心也就跟着这香味飘到了门外头。

崇文敲了一下她的头,提醒该下班了。 小满使劲摸了摸被敲疼的地方,终于开口问: “老板,鲲哥在干嘛呢?最近怎么都不来找你了?” “我不知道啊。你问问?”小满摇了摇头。 “想问就问!你怕啥?” “哪有啊!只是……只是……每次给他发信息,他要么不回,要么就……” 小满红了脸。 “还发什么信息,直接打电话嘛。” “啊,不行,不行,不行。”小满摆起手来就像摇拨浪鼓。 “你不敢啊?莫非……你喜欢他。”崇文满脸堆笑,明知故问。 小满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烧,赶紧说:“他那么优秀,应该找一个优秀的人。”说完就低下头,摩挲着自己左手食指上的一枚银环戒指。 崇文故意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优秀与否并不是爱情天平上的筹码。两个人走到一起,也不是看条件是否合适,而是你是否愿意。”他说完就朝楼梯口走,回他卧室。

小满反复咀嚼着那一句“你是否愿意”,慢吞吞的回到学校宿舍。宿舍里一到周末就空荡荡,就跟她的心一样。躺回自己软绵绵的小床,这才发现被面好凉,而她的脸好烫。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这是骆鲲曾经和她在店里讨论《岛上书店》时常常提起的一句话。这本书是老板的镇店之宝。库存之多,遇上合性情之人,老板总是要硬送人家一本。送来送去,库房里永远还拿得出来。可骆鲲离自己好远,就像大海中两座无法移动的小岛。她空有一肚子想说的话,一开口都成了省略号。唯有给他发信息的时候,可以佯装自己健谈。噼里啪啦发一段又一段,他总是很长时间才回复,通常只是简单几句。还特别喜欢用句号和表情,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骆鲲越是这样,小满就越是想要去了解他啊。

(三)

崇文拧亮落地台灯,一直靠在床头看那本百看不厌的《岛上书店》。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已经十二点。

裹着一条毯子下去给骆鲲开了门。他就提着两瓶啤酒,径直走上楼来,猫着腰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崇文微笑着望向他那青色的下巴,几颗青春痘已经顶出了皮肤表面。 “又在看?” “啊?!” 骆鲲指了指床头的书,双手准备开酒瓶。 崇文这才回过神,一把给夺了过来:“别空肚子喝酒。我那还剩了些卤牛肉,给你热热。这啤酒,我给你弄点橘子,煮热了喝。”说完就裹着毯子下楼去了。

骆鲲索性也不阻止。脱了鞋子,拉了一床毛毯盖上,整个把自己陷进沙发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当崇文把骆鲲摇醒的时候,窗外已经下起了小雨。从窗帘缝背后灌进来的冷风,让他都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崇文立刻去把窗户给关严了。沙发前方的小圆木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盘卤牛肉,在落地灯的照耀下冒着热气。旁边竟然还有一碗蛋炒饭,上面撒了点黑芝麻。玻璃水壶里黄色的橘瓣还在沉浮,依稀可见红红的枸杞、白白的醪糟。

崇文脸颊几乎没有肉,一笑起来皱纹全挤在一起。才40多岁就有了谢顶的倾向,他也常自嘲自己这张老脸。此刻这张老脸好像在发光,不过他又裹着毯子,佝偻着身子坐在床边,感觉有点滑稽。

骆鲲顾不上取笑他,抄起碗筷就开始吃。就着卤牛肉扒拉完米饭,一口气先干了一杯啤酒。看他喝得那么急,崇文挡住了他要倒酒的手。“你慢点喝啊!”骆鲲笑了一下,又是一饮而尽。崇文不由拔高了声音:“你别到时候赖在我这儿了!” 骆鲲侧耳听了听窗外的雨声,说到:“我今天就在你这儿将就一晚上吧。外面好冷!”崇文突然紧张起来,嚷嚷道:“别别别,赶紧喝完走!给你叫辆专车,我付钱!”“谁让你付钱了?我又不是没钱!”骆鲲很不高兴,故意把酒杯重重砸向桌面。崇文心想,糟了。

骆鲲13岁的时候,父母出车祸去世。唯一的舅舅把他家的房子拿来开了餐馆,说要供养他直到上大学。每天放学回来,舅舅就笑着揽住他的肩膀,说:“男孩子要早当家。”然后就支使他去帮厨房洗碗、到大厅扫垃圾。而他原来的房间也变成了杂物间。

好不容易考上心仪的大学,要上成都念书。舅舅两手一摊,说生意不好,只能给他出学费,生活费要他自己想办法。大学4年,除开学习,剩下的时间他都在打工。忙的没时间交女朋友,临近毕业也不敢向他喜欢的女孩子表白。后来又咬牙考上了研究生,舅舅还是一毛不拔。

“好了,别借酒装疯!你今天怎么回事?”崇文佯装恼怒,但语气里透露出安抚。 “我好像只有你一个朋友。”说完,骆鲲竟然红了眼圈。崇文不说话,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孩子她妈妈交了一个男朋友。带我女儿出去玩了。” “这是好事,你女儿多了一个人疼她。” “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没钱,没事业,没房也没车,就剩这个女儿。”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在公司发展那么好,董事长还给你配了车。小满还那么喜欢你。你想要重组一个家庭,随时都可以。孩子嘛,以后再生一个,再生两个都可以啊!” 骆鲲摆摆手:“我和小满不合适。她那么年轻,当不了后妈。我也想更慎重一点。” “你再慎重下去,不怕小满跑了呀。”崇文说到。 “小满本来就不是我的。跑到哪儿,其实都不关我事。” “希望你说的不是气话。”崇文看了骆鲲一眼。 “我也不想两人之间没有话聊。小满年纪小,她不会懂的。”骆鲲语气里突然有点落寞。 “你不会是害怕这段感情又像之前的一样吧!”崇文摸着自己的下巴,盯着骆鲲问。

骆鲲前妻是他打工的西餐厅里常客。见过一面之后,她就时常来打探他的消息。那会儿他还在读研,每天风风火火,累得半死,学业却一点没拉下。后来,她开始接连约他吃饭。约了好几次,他才答应去。

她住在家里给买的小公寓里。听说骆鲲喜欢自己下厨,有一次就硬邀他去做客,非要他亲自做饭给她吃。有了一次难免就会有二次,她找准时机再一番表白,简直不容拒绝。两个人火速谈起了恋爱,最后竟也顺利结了婚,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前妻随手买个包就是骆鲲一个月的工资,他攒几个月工资才能邀请心爱之人吃顿像样的西餐。恋爱时期彼此互相包容,有情饮水饱。但一踏入婚姻,包容就变成了迁就。两人都年轻气盛,常因琐事一触即发,矛盾日积月累,却无心力去解决。与他离婚,这姑娘很是干脆,就像冰箱坏了换个新的一样。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一方拼命付出,一方却不理解,就是悲剧,还是不要开始的好。”骆鲲慢慢说到,喝完了手里最后一点啤酒。“付出是对方愿意的,你接受就好。你不会是害怕别人对你好吧?因为你害怕失去,所以……”崇文没有说完,怕又触及他的伤疤。如果可以选择,他又何尝不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接着说:“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处境和想法。其实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是不同的,你需要给自己一点勇气。刚开始谁都不能预料到一段感情的走向,但你不开始,就永远走不到你想要的那一步。”

骆鲲突然抬起头,问崇文:“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但你从来就没有跟我提起过自己的事呢?”崇文愣了一下,决定和盘托出:“我来成都之前,也是离了婚。有一个女儿,跟着前妻在上海。” 骆鲲听了有点惊讶,“一直没有听你说过!这都10多年了,怎么不再找一个?” 崇文突然结巴起来:“这不……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吗?我守着我的店也挺不错的。” “这10多年,就没有一个让你心动的?”骆鲲又追问着。 “这个,当然,当然还是有的。只是,我们不太可能。” “呵,你开导我倒是头头是道,一遇到自己的事,就怂了。” “这不是怂不怂的问题!”崇文故意挺了挺胸脯,但转眼又叹了一口气,身子佝偻下去,“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不合适。” “看嘛!对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找到。”骆鲲摇了摇头,“我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挣钱。” “你也别那么拼。我看你真的都瘦了。”崇文说着,捏了捏骆鲲的肩膀。 “没关系,等这个项目一完,我就申请休假。好好调整一下,再去健身房锻炼锻炼。很快,我的肌肉就练回来了。”骆鲲低头挽起衣袖,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又抬头看向崇文:“哪天,我们一起去。”

崇文一张老脸堆起了笑,好像又在发光。他忍住了想要去摸一摸骆鲲手臂的愿望,转而催促他赶紧回家。骆鲲这才叫了车,回去了。

(四)

送走骆鲲,崇文站在门口立了好久。 夜风夹着冷雨迎面而来,打湿了他裹在身上的毛毯。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就像情人在耳边说悄悄话。雨更急了,幸好,他给了骆鲲一把伞。那是一把粉色的雨伞,弯弯的手把处有一个按钮。轻轻一按,伞就可以撑开,形成一个美丽的圆弧。如果只有一个人打伞,一定不会打湿衣服。因为,这把伞可以遮住两个人。

小满从梦里醒来,立刻用手去摸枕头下的手机。骆鲲还没有回复。她把被子拉过来埋住自己的头,拳头把床铺砸得咚咚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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