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了，在亲人的手上，你用指头写些什么，病床前站满了你的孙子孙女和你的亲人，脸上流露出只有亲人才有的哀伤。
身静于幽冥之中，心澄于无何有之乡，刹那间一点灵光，如粟米之大，在心中婉转悠然。
你忆起连心的故乡，在几十年前去到一个新城就职，新城岁月洗掉你的稚气，积累数不清的成绩。你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意气风发，与同事行走在油菜花的小路上，在哪里你向一位姑娘询问另一位姑娘的名字。
清明时节，你把饭做好，对联贴上白墙，所有故梦抛在一边，你成为一个父亲。在此之前，你在饭桌上铺上红布，放置两台蜡烛，让孩子们跪在小布垫上向逝去的老人磕头。夜晚，你拿着瓷盆，带着被包成信封上面写着逝者名字的纸钱，独自一人去为先辈烧纸。你对天地感谢，对生命敬重。
你的头发开始花白，携妻游历山水，日光淡影斜斜错落，你穿着汗衫回家，替那不争气的孩子背下另一份责任，而我默不作言。终于有一年，你回到日思夜想的故乡，站在田埂你极目望去，太阳刺眼的照在抱着男童的母亲身上，仿佛整个田埂在燃烧。你强忍心热不扩散到双眼，但你根本忍不住，因为你脚边便是她的新坟，你转身偷偷抹脸。
医院外狂风大作，雨不像雨, 如盆倾泻而下，发出沉重的琼音，你反而感到十分安全踏实。
没有半点挂虑，没有半点尘埃，也不觉得自己身子再有重量了。
你有一箩筐的童稚愿望，放鞭炮，点引线。母亲在冒着热气的馒头上用筷子点一个鲜丽的红点，你在曾寄过纸钱的大人脚边钻窜，你也成为他们的一员。
夜里，雨猛，你睡在祖母身边像个孩子一样诉说这一世见闻，祖母慈祥不语。梦里，你又游离到世间，为那不放心的小孙女做一顿好菜。
你与花相偕，与水同游，成为花的一朵，雨的一滴，也成为太空中一颗我仰望的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