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和讨厌不是一码事
文/赵元波
小时候，村里有个光棍汉，和我家就一个院子，成天不想干活，游手好闲，于是就装疯，靠救济过活，按他自己的说法，那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按村里人的说法就是“你就是捡个石头扔到他的房子里，也不会砸烂他的什么东西”，一提起他，老年人直摇头；中年人教训自家小孩的口头禅就是“你再懒，就像那个疯子一样”，一说起他，人们总是一副鄙夷的神色，连那吃奶的婴儿看见他，都会吓得哇哇直哭，似乎在他的额头上写着两个字“不屑”。
村里不管哪家有事，不用叫，“疯子”都去帮忙，别的做不了，在灶头上掭火还算可以，不就是把柴火放灶洞里烧就行了。
虽然说是“疯子”，村里的孩子都不怕他，见了他，都一个劲儿地叫他“疯子，疯子”，他也只是傻傻地笑笑，并不怒目相向，两行口水从嘴角边漏了出来，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毕竟，没有尊严的人也没有脾气，“疯子”就“疯子”，碍谁谁了。
每逢看到别村的女子路过，“疯子”总会站在路边直瞪瞪地看着人家，还嘿嘿地笑上两声，那表情，真的让人很讨厌。
有一年过年前，我家杀猪，按村里的习惯，你家杀了猪，好一点话，会把村里的老年人请到家里吃上一顿杀猪饭，最不济的人家，也得把和自家一个院子请齐了吃上一顿。
杀猪的头天晚上，父亲就带着我一家一家去请人第二天早上来吃饭。在我的潜意识里，“疯子”最没资格成为我家要请的人，一个院子又怎么样？懒人么，谁也看不起的。
出乎意料的是，父亲去请的第一个人就是“疯子”。大概是有自知之明吧，“疯子”早就关上了门，可能是避免尴尬的缘故吧，那晚“疯子”早早就上床睡觉了。敲了好大一会儿门，“疯子”才开了门。父亲递上一支烟说：“兄弟，明儿来我家吃早饭。”我拉拉父亲的衣角，嘴巴翘得老高。
出了“疯子”家的门，我嘟哝说：“怎么疯子你也叫啊？”
父亲说：“怎么不叫呢？他和咱们是一个院子呀！”
“可是，他是那么地令人讨厌。”
“令人讨厌又怎么了？”父亲用食指在我鼻子上戳了戳，“尊重和讨厌不是一码事。”
直到现在，父亲的话还一直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有时，遇到了那种我特别讨厌的人，我都会克制自己，以礼相待，因为尊重和讨厌不是一码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