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当归 ▏第四十八章 斯人入梦

云行展无迹,水流无波澜,蒹葭苍苍处,篷舟相与还,恰似故人语,远望可当归?

潺潺的流水顺着一道浅渠涌入山谷深处,清澈的水面上倒映着粉色的树影。

花瓣偶尔被风吹落在水中像一个个粉色的小船随波而去,飘入空荡的山洞里。

一曲凄婉动听的箫声从山洞那头传来,回荡在这一片粉色的桃李花林之中。

纷飞的花瓣随着箫曲缓缓飘落在浅草上,又随风浅浅移动着,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凉。

非烟虽感觉曲子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出曲名来。

她本想疾步穿过山洞到另一面看个究竟,可这曲子似乎将她的脚缠住了一样,让她难以速行。

山洞两侧的洞口遥相呼应着,一进入便袭来了透骨的冰凉,偶有水滴从岩壁顶端滴落在水池里,溅起水花的声音与箫声应节伴奏。

顺着洞口的强光望去,非烟隐约看到山洞另一侧的桃花林中立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当她与那个身影越来越近时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非烟走到那个身影背后,想说话可嘴像被黏住一样张不开。

眼前那个女子闻声将手中的箫缓缓放下,转过身来。

“非烟,你来了。”她笑盈盈道。

“师——师父——”非烟努力开口时一股哽咽随之涌上喉尖,她想把这两个字吐清楚,可说的连自己都听不清。

只听女子柔声道,“你是不是又想我了,怎么还哭了?”

非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眼前的身影怎么也看不清。

她努力点着头,抬手擦拭眼角的泪水,想看清前面的人。可阳光太刺眼,她依然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轮廓。

“一定是廖飞云欺负你了对不对?”

“没有,我是听你的箫声感觉很凄凉。”非烟回答道,可她明明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哎!我的箫声比起以前确实多了很多惆怅。”说完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低头望向非烟道,“非烟,你说,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不会的,他不会不爱你的。”非烟急忙回应道。

女子微笑,“你怎么知道?”还没等非烟开口,女子便接着道,

“我倒是希望真的是不爱了。”

女子感叹完又看向非烟道:“非烟,我要走了。”

“不要走,师父你不要走——”

“你知道么,当你拥有一种你自己不能控制的强大力量时就会遭来厄运。我们,是这力量的合体,也是这厄运的源头。我要去找他了,你好好保重,不要找我们。最好忘了我们。”

非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她不能让师父走,急忙哭腔道,“不要——师父你不要去,你会死的——”非烟伸手想抓住眼前的身影,可向前迈了一大步却发现她离自己如此遥远。

女子突然皱眉看着非烟,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和怜惜,叹道:“我,已经死了。非烟,你难道还不肯接受么?”

听到这,非烟脑中轰的一声,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她颤抖着再次伸出双手想扑到那个人的怀里,这一次她用足了力气奔跑,却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非烟猛地回头,这才看清那副定格在空气之中的笑容,渐渐散了。耳边呜呜咽咽回荡着那首箫曲,桃花纷飞着洒了满地……

“师父——师父——”非烟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浑身虚汗涔涔。

她努力回想起刚刚的梦,眼中泪水不断涌出。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梦到师父。即使她日思夜想,那人却从不肯见她。

听到哭声,魏九紧忙推门进了屋里。见非烟将头埋在膝盖上哭泣,一时有些错愕,忙上前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非烟这才抬起头来,看到魏九才如梦初醒一般问道:“这是哪里?”

魏九见她不哭了蹙了一下眉道:“九禾廪。”

非烟一听九禾廪便猜是凛笙带她来的,努力回想起天牢上发生的事情慌忙起身拽着魏九的胳膊问道:“凛笙和芜幽呢?”

魏九胳膊被她捏的生疼,又听她直接叫了凛笙的名字,本就不快,一甩手没好气道:“你还是先休息吧。”说完转身便要走。

非烟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将她按在墙上又道:“快说。”

魏九见她如此不客气更是生气,手一用力却没有挣脱。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鞭子。

就在这时,凛笙推门走了进来,见两人架势,忙上前道:“怎么回事?”

非烟一松手又拽起他的胳膊问道:“芜幽呢?”

凛笙听她盘问支吾道:“她,她一个人去追灵甦了。”

“追灵甦?”

非烟向窗外瞥了一眼,天已经快要亮了。

又问道:“她可有传回音决回来?”

“她,还不会使用回音决。”

“不会?那你为什么不一起去?”

一听非烟如此质问凛笙,魏九忙道:“姑娘,昨天青云堂主带你回来后就昏倒了。”说着又转向凛笙问道:“青云堂主,你没事吧?”

凛笙对她摇了摇头道:“没事。”又看向非烟问道:“非烟姐,你的伤好些了么?”

凛笙带着非烟拼了命穿过寒渊,一路狂奔,到了九禾廩整个人也累昏了过去。

非烟听魏九如此说也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重了,对凛笙道:“无碍”。

又抬头问道:“那可有约在哪里会和?”

“她说今天早上还去那。”

非烟也不多说,急急忙忙冲出了屋子。凛笙看了一眼魏九也追了上去。

那日被乞丐刺了一刀的小公子也刚醒来,一个人独自坐在前厅的屏风后面。见有人从后院过来,忙起身相迎。谁知,走来的姑娘并不是魏九,匆忙从他身边擦过如没看到他一样。

只听后面又有一人喊着:“非烟姐——”这公子便转过身去,刚好与凛笙撞了个满怀。

凛笙凝眉看了那小公子一眼有些吃惊问道:“你是?”

那小公子双手一合道:“抱歉,在下复文相,特意在这里等魏姑娘感谢救命之恩。”

凛笙疑了一下。魏九忙在身后道:“公子醒了。”

凛笙回头看着魏九,似要开口问什么,一时担心非烟走远了忙对魏九道:“这件事先不要对任何人说。”交代完便转身追了出去。

魏九和复文相一直看着凛笙出了门,两人才互相看向对方。

复文相又对魏九一拱手道:“在下复文相,感谢位姑娘救命之恩。”

齐峰峦有交代让她与这公子解释清楚,她自是不敢不做,又见这人如此客气,一时也收了偏见与这公子回了礼。

远处的天空微微泛出微光,略过眼下的大地。芜幽低头望去,只见他们飞行的下方到处荒凉,不禁心中有些凄婉。

她站在灵甦身后,见他迎风而立的身姿竟有些熟悉,心中不禁一慌,问道:“我有一事不明。”

“哦?什么事?”风声虽灌入耳朵呜呜隆隆,但灵甦的声音却清透无比。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有时候愿意帮我,有时候又对我出手。”芜幽缓声道。

“呵!”灵甦浅笑一声道:“宗布教在这大荒中名声这么差,若别人知道你招惹了我,说不定要多生出多少麻烦。”说着,灵甦轻轻侧了一下头,似是瞥了芜幽一眼。

芜幽这才知道,原来他当着众人的面与自己出手,竟是为了自己考虑,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暖意来。

“我还有一事。”

“嗯。”灵甦的声音显得轻飘飘的。

“魔音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你与琴箫有什么关系?”

“关系?我们只是做了个交易而已,若勉强说有什么关系,嗯,算是利益关系吧!”

“交易?”芜幽微眯了一下眼睛,又问道:“你要这魔音做什么?”

“呵,站稳了——”灵甦并没有回答芜幽的问题,而是对鵕鸟道:“你太慢了!”说完,鵕鸟翅膀一扇,加速了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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