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终于抬头仰望星空

王尔德有句名言,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我们都活在臭水沟里,但有些人仰望星空)

我一直生活在臭水沟里,但不懂得抬头仰望星空,初二那年,那本旧杂志帮我抬起了头,我才得以欣赏到星空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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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学六年级之前我虽然谈不上开朗活泼,也算得上大胆无畏,敢于挑战老师的权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勇敢的指出老师的错误,看到高年级的同学欺负低年级的学生,眼中总是燃烧着愤愤不平的火光,一个箭步上去,伸张了正义。也是当年年纪小,不怕高年级生揍我一顿。我一个好朋友总是说我爱多管闲事,但当时我觉得自己正义感爆棚,活脱脱一个为正义而生的小勇士。老师总爱在课堂上提问同学,我总是第一个举手,被老师叫到时很开心,站起来回答老师问题时,眼神不飘忽,抬头挺胸,字正腔圆,自信满满。虽然身上穿的是旧衣服,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几处补丁,但我从不胆怯,从不觉得低人一级,我在班上担任组长和劳动委员,交了很多好朋友,老师也很关注我,演讲比赛我总是最佳人选,每次都能拿到不错的名次,简而言之,我就是老师眼中,同学口中的好学生。

人生若没有变故,那就成为剧作家笔下的剧本了。这一切在我升入初中后就来了个大转变,我性情大变,整个人变得阴阳怪气的,乖戾暴躁,敏感脆弱,自卑感像大山一样压在我心口,这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我觉得自己哪都不好,全身上下都是缺陷,我觉得自己长得很丑,穿的衣服很破,住的房子雨天会漏雨……我想逃掉,我不想在那里呆着,因为我会觉得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审视着,对我评头论足,在课堂上我不敢主动举手回答老师问题了,偶尔老师会随机点名叫同学起来回答问题,每当我的名字被老师口齿清晰的说出来,在班里清楚的响起时,我的眼神惊慌得如临大敌,我的心情大概就像孤零零地站着审判台上的犯人一样,接受判官的盘问,旁听者不断地向我投来鄙视厌恶的眼神,我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低着头颅,声音细如蚊吟,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起来,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见我了。驼背含胸这个坏习惯就在那时候养成的。老师不喜欢胆小内向的学生,自然也会吝于将注意力当到此类学生身上,所以即使我名列班级前三,英语成绩突出,按时完成作业,遵守纪律,但在班上就是一个透明人。

我就这样度过了初中第一年,带着沉甸甸的自卑感进入了初二,但是我的性格问题不轻反而愈加严重了,我总是不开心,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对身边的人爱理不理的,脑子经常跳出自杀的念头,因为痛苦,一开始还会哭,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哭的次数多了,眼泪也变得顽劣了,眼睛干涩得要命,但胸口总是有一股气,不上不下,搅得我整个人都不舒服,我开始变得暴躁,在洗澡的时候会用手猛捶墙壁,墙壁表面是粗糙的砂砾,指关节总会被硌出血,但莫名觉得心安,还会拿一个空桶盛满水,把头放进去,想象着溺水的感觉,但这些还是远远不够,我需要做更多事情来缓解我的不安,虽然我并不明白那份不安到底来自何处,但我需要找到排解的出口,所以我经常惩罚自己,不让自己吃饭,一年后我成功把自己搞出胃病,虽然当时我已经走出消极情绪的魔掌,那时我并不知道这叫做抑郁,或者更准确的说青春的阵痛,我只清楚的记得那段日子真是暗无天日,我痛苦到不想活下去,我不想明天的到来,因为在明天到来之前我们总要度过一个黑夜,我害怕,我晚上不敢睡觉,即使整夜亮着灯我还是怕,一闭上眼,不过几秒便又会睁开,直到累到睡着。我不敢告诉父母,不敢跟身边的朋友诉说,因为我觉得自己不正常,太丢脸了,他们未必会懂,我就一个人独自与消极情绪抵抗了一年多,直到初二下半年我才真正去寻找答案,拒绝坐以待毙。初二下半学期,班级弄了个图书角,要求每个同学都要分享自己的藏书,想借书的同学向班长登记就可以了,一个小小的图书角在班里掀起了一股读书潮,同学的书桌上再也不只是单调晦涩的教科书了,我虽然也想看看别的同学的书,但因为图书角的书都放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处,我又坐的比较靠前,我甚至不敢起身走向那里去挑选我想要看的书。恐惧战胜了想要借书的欲望。但有一天我看见了同桌借的书就放在桌面上,同桌毕竟朝夕相处,关系较亲近,我就问她借来看了,那是一本《读者》,现在想来当时并非全部能看懂里面的文章,但是我只知道我想要看下去,里面的文章向我打开了新世界,内容包罗万象,还有各种与我灰色世界不同的颜色鲜明饱满的图片。你信吗?我的世界真的被点亮了,我曾经见过烟火,在黑不见底如同成千上百只鬼魅身躯般的夜空中绽放出世界上最美妙的花,明亮得犹如日光就要烫伤我的脸颊,驱走我内心对黑暗的恐惧,看到那些文字和图片,我就是那种心情。在这之前,我就是一只掉队的沙漠骆驼,极眼之处尽是黄沙,顶着一片冷情无语的天空,体力不积,口渴难耐,自救是唯一的活路。

之后,我每天都在阅读,把喜欢的句子摘抄下来,还买了日记本,在家人都睡着了以后,在灯下书写我的小故事,偶尔一两只飞蛾撞上我的台灯,乡村自然奏响乐从窗口处悠悠飘进来,那时我真的感觉到了岁月静好,就像坐在秋千上轻轻地荡着,时光的手温柔地推着。我不愿辜负此等好时光,所以我开始尝试着与同学交流,在搭话前早已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这样才不至于慌乱,正因为如此我才得以融入班集体,之前的沟通障碍不复存在。可能因为阅读量猛增吧,我写作能力突飞猛进,老师开始把我写的作文当成范文在全班同学的面前进行朗读讲解,慢慢地,英语老师开始关注我的英语学习,给我详细讲解错题,因为我的英语成绩可以考到全校第一。老师的赞美,同学的恭维,一张张代表着优秀的奖状,时光仿佛倒流,似乎失去的东西被一件一件地找回来了,那些压抑的日子曾把本属于我的阳光挡在门外,让我在湿冷灰暗的囚牢里苦苦挣扎了一年多,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那些消极情绪注定不会放过我,可是谁曾想是文字亲手将我拉出来了。

黑夜不再是鬼魅的模样,只是在黎明到来前我们得以歇息的过渡期。我一直感谢当时的自己,感谢她虽然痛苦,但从未放弃生命,感谢文字带给我的力量,将我心灵表面附有的泥泞冲刷得一干二净,现在的我很好,已经大三了,学着喜欢的专业,每天保持着一定的阅读量,虽然生活时有不如意,但自己总能顺利消化掉,不会被消极情绪控制心智。苦难不会因为你的懦弱从而绕道而行,我一直认为人只要活着就要受苦受难,但只要想好好活着,就总会找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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