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没有去干渠边走步,晚上走到通衢路桥头时,感觉有些变样。仔细看,才发现桥头上那棵几天前还光秃秃的大榆树上面,挂满一串串嫩绿的榆钱。
摘了几朵放进嘴里,丝丝清香甘甜渗入脾胃。忽然想起电视上的一句广告词:还是那个味。
那个味是小时候每年春天的味道。那个时候榆树特别多,房前屋后,田边地头,堤上路旁,只要有树的地方,就有榆树的影子。
每年北方还春寒料峭,碧绿的榆钱早早地开满枝头。这个时节,村里大人孩子的目光都落在了榆树上,孩子们撸一把塞进嘴里,女人们摘一篮挎回家去,不用半个时辰,伴有榆钱的饭香飘满全村。
榆钱味甘,性平,吃榆钱很少有什么禁忌。馋嘴的孩子通常坐在树杈上吃个半饱,女人们蒸糕、煮粥、掺到玉米面里蒸窝头、贴饼子,无一不香甜可口,唇齿留香。
记得最深刻的一次,是有一天我放学回家,路过三大娘的家门时,看到她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个黄绿相间的玉米榆钱饼子,吃的津津有味。
那个时候我正饿,那颜色鲜亮、且有一面是焦黄酥脆的锅贴的饼子,让我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从那以后还落下个毛病,只要看到有人鼓着腮帮子大嚼,就认为人家吃的是榆钱饼子。
大多数人吃榆钱只吃它的嫩,等到榆钱变白,没有了水分之后,也就很少有人问津了。所以说要论把榆钱吃的极致的人,就要算我那故去的奶奶了。
每年等到初春已过,春天干燥的风和越来越炙热的太阳,带走了榆钱的鲜嫩多汁,一树树碧绿的榆钱变得干瘪黄白,随风纷纷落在树下。
这个时候,我的奶奶就上场了。她用扫炕用的笤帚把树下的干榆钱扫起来,然后回家洗净晒干,在大铁锅里炒到焦黄,再用擀面杖擀碎,或用蒜臼子捣成粉粒,加上盐搅拌均匀,就成了我们小时候的一道美味了。
这道美味奶奶叫它“芝麻盐”,吃起来确有芝麻盐的醇香,还有榆钱的甘甜。我们把它盛在窝头的孔里,或夹在饼子里吃,比腌在咸菜缸里的萝卜地瓜好吃一百倍。
奶奶的芝麻盐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里,极大地丰富着我们的味蕾,那个味道直到现在还深深地留在记忆里,藏在舌尖味蕾的深处。
可惜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期,一场突如其来的叫做榆绿金花虫的虫害席卷了北方地区,致使榆树大面积死亡,劫后余生的寥寥无几。
对于那场虫灾,老一辈的人心痛不已,因为榆树对于他们,不单单是普通的人和自然植物之间的情感,而是榆树承载了他们太多的艰难困苦和难忘的回忆。
在三年灾害时期,榆树填饱了太多人的肚子,让他们不至于被饿死。榆钱榆叶吃光了,榆树皮晒干磨成粉,也成了那时餐桌上的美味。
到了第二年早春,没有了皮露着白森森骨头的榆树,还会长出一树树的榆钱榆叶,来奉献给人们。
那两年为了保住榆树,村里无论老少,都拿着绑有铁片镰刀的竹竿,把在树干上聚集成片的虫子刮下来,或涂上药治虫。
只是那场虫灾蔓延太快,榆树还是一片片死亡,那一出家门满眼榆林的景象再也一去不返。
这几年,又零星见到了榆树的影子。那笔直的干,葱绿的冠,让人感到亲切和温暖。
那满树鲜翠甘甜的榆钱,让太多人有说不完的美丽的故事和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