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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国总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女友别在本班找”。他说这话,多少有点是因为英杰跟他的小女友而起,“天天粘在一起,就没办法学习了”。于凡也有些信以为真,庆幸跟梁晓恰好不是一个班。而他与薄荷也是聚少离多,他的生活,就像是穿梭在不同的平行时空的平行线。记忆像是被这些线串起的碎片,零星地穿在一起,拼凑成一个什么样子,也许还遗露了什么,并不知真伪。不和梁晓一起的时间,于凡大部分的生活还是在他的艺术系的,显然,这应该不会是一段空白。邻桌顾客的一声“艺术家”,他的这段记忆才从尘埃里浮现,逐渐清晰起来。
艺术系的学生,每年有两次的外出课程安排,考察、采风或者写生。这秋天的第一回,他们由冀东而南行,美术专业去往吴越地方写生,音乐专业则到西南采风。这群十八九岁的孩子还是新生,对未曾经历的一切都充满新鲜感,在火车上,他们整日整夜地醒着,观察着所经过的一切。绿皮火车犹如大地上滑行的巨蟒般穿过山丘和平原,穿过白昼和黑暗,从梦的此岸驶向彼岸……
车厢里永远不会缺少的是叫卖和报站的声音,一边厢是“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让一让,让一让啊!”一边厢就是“快餐三十……快餐十五……”王建国总会说:“不用急着买,等下一圈,还会降。”推着小餐车的列车员再回来的时候喊得就是:“快餐五块,五块,五块五块啦!”然后就是列车播音室富有历史感的报站:“旅客朋友们,列车运行的前方是蚌埠车站,正点到达蚌埠站的时间是二十点十八分。蚌埠是全国重要的综合交通枢纽,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国家优秀旅游城市,蚌埠境内山水相连,四季分明。蚌埠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旅客朋友:蚌埠车站快要到了,有在蚌埠车站下车的旅客,请您带好您的车票及行李物品到车厢两端等候下车,蚌埠站就要到了……”一路上,只要停车超过两分钟的车站,王建国就会下车买东西:“站上的东西可比车上便宜多了,提篮来卖的那个更便宜,鸡蛋五毛钱两个。这条路我来回走了好几遍了,熟悉得很!”
列车再停靠几站,天光熹微时候,也就到了浙北的秀州。
浙北多平原,河流环绕,丘山退远,风景秀美而层次分明,甚堪入画。一班人从秀州下了车,先至于水乡青镇,几天后,再由青镇而去斜塘。客车沿着乡村公路起起伏伏,两边排排伫立的柏树迅速向后退去,车在两边的稻浪掩映里升沉,仿若小舟漂浮在波涛之上,“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不多时已到斜塘镇。
从斜塘的汽车站到大家要去写生的古镇区,有一小段路,带队老师问过大家后,决定步行前往。于凡背了东西正要出发,江楠从车上跳下来,喊他一起走。于凡看江楠时,穿了件粉白相间淡蓝条纹的格子衬衫,衣角系在一起,戴顶粉色棒球帽,马尾翘在外面,白色的背包显得比人还大。同行的隋玉也是格子衫,依旧是平日那件橙色小外套,只是没有穿,系在腰上。走了不远,两个女孩子渐渐觉得吃力,于凡便取了二人的包背在自己身上。
一两公里的路说长不长,于凡多背了江楠、隋玉的背包,走下来不由得汗湿衣襟,脸上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江楠拿了手帕便要为于凡擦汗,隋玉笑道,“好体贴,好恩爱!”江楠顺手推她一下道,“你死一边去!”径自不理,继续要为于凡擦汗,于凡受了隋玉的取笑,脸却红了,推托不肯。江楠似有恼意地命令道,“你给我乖乖地不要动!”于凡见她恼,只好停住不动,任她去擦。江楠顿时笑靥如花,一手扳住于凡的肩膀,一手持帕仔细地把于凡额头脸颊乃至脖颈耳后的汗水都拭了个干净,于凡但觉一阵温香拂过,眼见一块洁白的手帕斑斑汗渍夹着尘印,想是皮肤上一路附来的灰尘。于凡抱歉道:“可惜了你的好手帕。”江楠嗔道:“你再要和我见外,我就生气了!”于凡只好闭口不言。
隋玉看着两个人拌嘴,笑得花枝乱颤。
张国庆从旁边经过,只是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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