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进了林墨瑜的小屋又笑不出来了。
这比他家扫茅房的住的都差，若是一阵大风，这房子都可能会被连根拨起。
房内左边放着一张小床，只铺着单薄的被褥，一侧是张小桌，放着旧的茶壶茶杯，床脚放着个小柜，上面有个破了口的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枝桃花。
地上的石头之间有些已然开裂长出些小草，不过倒是打扫的干净。
“你便住这里？”程慕寒将人放在床上四下打量，一抬头，发现屋顶还有个破洞。
“是呀。”林墨瑜被放下，人才放松了些，去床下又摸出一双鞋来穿了。
“屋顶漏雨怎么办？”程慕寒指了指那个洞。
“有瓦罐接呀。”林墨瑜说着指了指墙角的一个大大的瓦罐说着又要往外跑。
“去哪？”程慕寒问他。
“去拿你的茶杯给你倒茶喝，这个不好，是旧的。”林墨瑜站在门口指着桌上的那个土陶的茶具说。
“没关系，就用它，别跑了。”程慕寒说着走过去坐在床上，吱呀一声响，像是再用些力就要塌了。
“好吧。”林墨瑜走过去拿起茶壶，“那我去给你倒些热水来。”说着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给他倒了一杯水双手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程慕寒接过，又指着窗边的墙上挂的一串黑乎乎的圆东西问他。
“哦，是从山里摘来的野果子，我晒干了串起来，晚上饿了就可以吃，别看它丑，它可好吃了。”林墨瑜回到自己的地盘，话也多起来，走过去从那串的一头扯下一颗来递给程慕寒。
程慕寒的眉头又紧了紧，伸手接过，那干巴巴的果子有半个拳头大，这种东西他家的马儿都不吃，全要吃新鲜的，这孩子却要吃这个。
他将果子放在嘴边咬了一下，里面是被晒的发柔的果肉，倒是带着甜意。
“好吃吗？是我去年秋天摘的，吃的只剩下这些了，厨子大叔教我用盐泡过，所以不会坏的。”林墨瑜得意地说着自己的小本事。
“你常常吃不饱吗？”程慕寒又咬了一口，因为林墨瑜用那么希望的眼神看着他，他不好当着他的面把东西丢掉，也难怪他会把沾了泥土的半串糖葫芦当成宝贝一样的藏起来。
林墨瑜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手指扭缠着说：“也不常，有时候大，大公子会把厨子大叔留给我的饭倒掉，我就没饭吃了，全指望这些果子呢。”
程慕寒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些，若不是手里的果子已经被晒干，他都能捏出水来。
他最最见不得老实人被人欺负，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小家伙，而他爹也准是个无能之辈，放任自己的孩儿被人欺负却束手不管，若是自己的孩儿被欺负，全将他们一个个挂在树上晒成人干不可。
“等一下那屋里没水了，你还是回去睡吧，这里太破了，还有蚊子，不过，我不怕的，我有法宝，嘿嘿。”
林墨瑜又有点小得意地说。
“什么法宝？”程慕寒问他。
“我有这个，这是我问了郎中大叔，他告诉我的，说这个放在床头，蚊虫就不会来咬了。”林墨瑜像变戏法地指向床头墙上倒挂的一大把干草，刚开始程慕寒还以为是墙外的草长进来的。
“我忘了这草叫什么了，反正很有用的。”林墨瑜继续说。
程慕寒点了点头放下茶杯转身倒在床上，身下只是硬板，硌得他骨头都疼，虽然在战场上他也睡木板床，但多少也比这软一些，而且自己也是硬骨头。
“今晚就睡这。”程慕寒说着将双臂枕在脑后。
林墨瑜抿了抿嘴，他的小床不大，睡两个人的话，势必要紧紧地挤在一起，但如果不睡的话，屋子没有更多可以睡觉的地方。
于是他小心地趴在程慕寒身侧，程慕寒往里移了移。
“将军，能问你个问题吗？”林墨瑜眨了眨眼睛，看着烛光下程慕寒的侧脸。
“嗯。”程慕寒嗯了一声还是看着屋顶。
“你，几岁了？”林墨瑜一直好奇这个问题，觉得这会儿这个人看上去没有那么凶巴巴的，所以鼓足勇气问出了口。
“我么？二十五岁。”程慕寒说，这么一说才想到，他比这孩子大十岁。
“哦，那，你好厉害。”林墨瑜称赞了一句。
程慕寒回头看了看他：“厉害？怎么厉害？”
“都当了将军吖，集市上买酒的小哥也二十五岁。”林墨瑜认真地说。
程慕寒没说话，他不知道要怎么接，每个人的命运不同，他倒宁愿当个卖酒的小倌。
“那你，怎么当的将军呢？为什么会当将军呢？”林墨瑜的好奇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程慕寒第一次觉得这孩子其实话还挺多。
“打仗就当了呗。”程慕寒说。
林墨瑜探起了半半身看着他：“生下来就去打仗了？”
程慕寒卟一声笑起来又被自己呛得咳了几声抬手推了林墨瑜的脑袋一下：“你生下来就会打仗？”
林墨瑜眨巴着眼睛认真地摇了摇头。
程慕寒继续看向屋顶说：“我爹本来是让我当官的。”
“当官也好呀，坐在大堂里，出门还有轿子坐。”林墨瑜又重新趴下说着。
程慕寒却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凡是我爹让我做的事我全不喜欢。”
“为何呢？”林墨瑜问着打了个哈欠。
“因为，他总打我娘，也打其他姨娘，我就讨厌这样的人，所以他让我往东我便偏往西，他让我当官，我就去当兵上战场，眼不见为净。”程慕寒说时心里还是愤愤不平，脑子里不断出现老头子家暴的场景。
“男人不可以打女人的，这样不好。”林墨瑜说，“那，你怎么当了将军呢。”
程慕寒长长地吁了口气，往年那些久战沙场的往事一幕幕在脑中过往：“我爹说我根本不是打仗的料，打群架还行，上战场只会被人打，到时候缺胳膊少腿可不要回去求他，我就偏要上战场，打了几次仗后，我与十来个人偷袭了一座小城，擒了那里的首领，慢慢的，就成了将军。”
程慕寒不想跟他说的太多复杂的过程，只是简单地讲了讲就让林墨瑜听的两眼放光：“哇哦，那，你几岁就当将军的？”
程慕寒想了想：“二十三岁吧，不太记得了。”
林墨瑜坐起来掰手指：“十九，二十……八年，我八年后也当不了将军。”他非常自信的自我肯定。
程慕寒哧笑了一声：“我现在倒不想当将军了，看了太多的生死，只盼天下太平。”
林墨瑜一时不理解这句话的含意，重新趴下来：“那，你有娘子吗？”
程慕寒正在感慨战场上的血腥和残酷，突然又被林墨瑜带入了另一个问题。
“没有。”程慕寒摇摇头，他对女子没兴趣，要什么娘子？
“我四姐可好了，要不，你娶她吧？”林墨瑜又坐起来靠近了一些兴奋地说。
程慕寒又失笑，不知道这家伙的脑袋里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思绪。
“你还有四姐呢？”程慕寒问他。
林墨瑜觉得自己说漏了嘴，立即解释道：“是四小姐，我叫她四姐，她对我可好了，老护着我的。”
“你若喜欢你去娶，我不喜欢女子，我喜欢男子，我娶你如何？”程慕寒又存心逗他，说完，果然见林墨瑜一惊退了一下，紧张地抿着嘴，身子又抖了起来。
“不要。”林墨瑜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像女子一样嫁人，不成体统，而且也不明白为何男子不喜欢女子，要喜欢男子呢。
程慕寒看着他道：“那，你将来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你若愿意，我作主让你跟你四姐成亲。”
“不行的，她是我姐姐，而且，我没有银子娶娘子的，都不知道自己会活到什么时候，或许哪天，就被他们打死丢进湖里了，嗯。”他趴下来嘟嚷了一句后，觉得不想再说这个，于是又看向程慕寒说，“你给我讲讲你打仗的故事行吗？”
程慕寒看了他一眼，突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亲我一下我就讲给你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