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是什么样子的

儿时的爱好就是爬山

老家农村,朴实无华,人在城市的我时常抱怨老家的落后,却又无时无刻不挂念着。

一望无际的垄地,满带泥土味道的空气,冰冷的空气中极大反差地穿刺着几道炙烈的日光,一处不小的庭院里堆放着柴火和块煤,狼狗没了,房檐下的燕巢还在。

这是我的老家,确切地说是我妈妈的老家。

到长春已经中午,大姐夫开着出租车来接我们,1个小时的车程,我竟然晕车了。晕车我已经戒了4年,这次来的实在太突然、迅猛,我的身体似乎在本能地对抗着这个小城市的平静,我喜欢平静的生活,却是波澜壮阔之后的那种平静。

姥爷家好大,好多屋子,还有一条不短的走廊,屋子有一套采暖系统,其实就是用锅炉供应热水给每个屋子的暖气片,自己家里有一个锅炉,这在上海是多么奢侈阿,呵呵。老舅以前的工作就是烧锅炉,现在退休了,却仍旧熟练,屋子里的暖气片热气逼人,比南方的空调舒服多了,赶快把外衣手套放在上面烤烤。把带来的东西给了舅舅,在农村觉得自己真正是个大人了,凭自己微薄的收入就可以给家里带来不小的帮助,觉得的自己的双手很有力,能抓住些实在的东西。

人老健康就是福,其实任何年纪健康都是福。

姥爷身体不错,从来没有说过哪里不舒服,但毕竟96了,眼睛耳朵都不太好使了,记忆力也很不好,令人惊讶的是我走进来姥爷竟然就能认出我,我已经快10个年头没见到姥爷了,上次见到姥爷的时候,我还只有姥爷肩膀那么高,妈妈那边的人都又高又膀,姥爷年轻的时候1米9还要高。妈妈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姥爷洗脚,洗好捏捏,姥爷就静静地坐着,享受水的温度从脚心流向全身。然后给姥爷换衣服,身上的衣服都换一遍,然后去洗,妈妈给姥爷新买了大衣,姥爷很喜欢,我看到姥爷一直在看衣领上可以摘下来的帽子,“时尚”和“新颖”应该都不是姥爷心中的感觉,那种感觉应该和妈妈在摄像头中看到我时的感觉一样,我描述不出来。

农村人几乎不去医院,镇痛片就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了。姥爷很怕去医院,因为从来没有去过医院,一进医院就发抖,但是儿女担心,想给姥爷检查一下,于是就跟姥爷说,政府会给百岁老人奖励的,姥爷问是什么奖励,妈妈说是300块钱,姥爷犹豫了一下,跟着大家去医院了。对于姥爷,这是一笔巨款了,对于儿女,其实不算什么,姥爷为了能多给儿女留下300块钱,触了自己一生的忌讳,虽然在医院还是发抖,但很听话,儿女们很欣慰,因为一笔巨大的财富,不是那根本不可能有的300块钱奖励,而是那从未间断过的跨越半个世纪的父爱。

今天去上坟,大哥带着我们一家三口去,坟地就在我舅舅家的田地里,不远,却很静。妈妈给姥姥烧纸,烧得很仔细,每一张都烧得一点不剩,然后用棍子翻一下,又会有火花蹿出来,然后再翻,直到青烟飘散,所有的纸灰都被捣碎,妈妈才把冻在脸上的眼泪擦掉。不知道为什么农村人要把亲人葬在自家的田地里,也许是亲人的遗愿,死后可以保佑这块田地风调雨顺,粮食丰收。一块地要耗尽全家人的精力,却只有很少的经济回报,毕竟玉米卖不出更高的价钱了。电视上总会报道村支书带领村民种植经济作物,大幅提高农民收入,这种事好像离这块黑土地很远,真正能帮助农民的可能也只有长眠于自家土地下的先祖了。

以前看过一本科幻小说叫《地火》,说的是地下的煤矿脉被点燃了,永无止境地烧下去,估计作者有过农村生活的经历。农村会在自家的房子下面开一个地窖,冬天之前积攒满满的木屑,然后在入冬时把木屑点燃,再把地窖封住,这样由于氧气不足,木屑会缓慢的燃烧,可以烧3个月,给地上的屋子供热。舅舅家的房子没有地窖,只有锅炉。

饺子对于北方人,真的意义非凡。

年夜饭是饺子,这点在农村永远不会变,大家围坐在电视前包饺子唠嗑,等到10点煮饺子吃,饺子中有硬币,吃到就意味着新的一年将财源滚滚。北方是一定要看联欢会的,和南方不同,北方人会仔细地看每一个节目,心中打分,之后串门的时候就可以围绕联欢节目的好坏展开话题,我想联欢会的意义并不在于所谓的艺术价值,能成为整个中国十几亿老百姓的谈资,并能孕育出新一年的流行语,哪一台晚会能有如此之功效?人多确实力量大,记得某某知名化妆品在中国被斩落于马下时,一国外记者评论道:“如果地球上五分之一的人口都说一件东西不好,那么这件东西就是不好的。”可是这地球上五分之一的人口为什么不能转换下思路说自己的产品好呢?中国缺少自己的标志,当看到连这个闭塞的农村都到处是钩子和三道杠的时候,我不由地感到一丝失落。

初一家族大聚餐,其中一道菜令我颇为震惊,三只公鸡和一只兔子一起炖,壮观,我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平时很难吃到肉,今天一定要吃个痛快,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倒杯高度散装酒,大块朵颐,好不痛快!觥筹交错有笑骂,杯盏之间无寒暄,农村人似无大体,却是真情流露,无虚则实,无伪则真,久违的酣畅淋漓!

牌桌就是人生,输赢只有在离场那一刻才知道。

打牌是保留曲目。我只有在姥爷家才会出现在需要筹码的牌桌上,一块钱为单位,码不大,却规矩多,输赢倒也很快。我本就带着输钱的目的玩牌,可以多少改善下家里的生活,却没想到几百块钱竟然顷刻之间输光,换人,我做观众。牌桌上的都是赌神!我不得不这样说,熟能生巧,大巧通神,几十年的牌打下来,确实应该是这种水准。农村没有所谓的名利场,四方牌桌就是一个人一年中最辉煌的展示了,大家都很尽兴,因为牌桌散了,将要面对不知何年何月是头的辛苦劳作。一张牌桌上八只手上下翻腾,有六只大黑手,满目疮痍,老茧纵横,只有我的手细皮嫩肉,百里透红。相信当我有那样一双手后,在我的展示台上我也可以通神。

夜晚出去溜达,四野无人,只有突兀的二踢脚和幽幽传来的狗吠,这种搭配比高升和轿车报警的结合要自然很多。农村的天很大,很远,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没有闪烁的霓虹,只有满天繁星,满天繁星,满天繁星,那些小时候我如数家珍的图案怎么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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