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城墙一拐弯

程诺盯着显示器上的三个单词目瞪口呆，那边的孙海涛眉头却是越皱越深。此时尚建州的描述事情，与技术部那些人所说和程诺所记录的几乎毫无差别，只是不知道尚建州是怎么了，自己明明已经把情况说清楚了，他却是依然絮叨着同样的一套话。于是听他再次说起“路径”时，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等你想好了再说吧！对了，把你号码……”

“等会孙总！”程诺赶紧出声拦住他，然后两步蹿过去说道：“把电话给我，我有急事跟他说！”

“你干……”孙海涛不解其意，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诺就已经把话筒夺了过去，只听用一种很怪异的声音说道：“尚工，我找到问题了！”

“你是……”

“我是新来的程序员，姓蓝……这不重要，你刚才说的问题我找到了，就是那个路径！真是的啊，藏的还挺深，不过放心吧，我已经搞定了！”

“蓝……工？噢……你说搞定了？你确定是我说的那个路径？”尚建州对这个新来的“蓝工”到底是哪个没有深究，反而是对后面的话谨慎地确认起来。

“放心吧！我改好了，一会就部署到6号服务器上……喂？能听清吗？我刚才说，一会就部署到6号服务器上……唔……不过系统兼容不太好，我正转换语言呢！你上次也是转换了之后部署到6号的吧？”

“6号……转……对！是要转换，我还打算提醒你们呢！你弄好了就好，谢谢了啊……”

“别客气别客气，回头请我吃饭就行了！就这样了再见！”

“啪！”

程诺用力地将话筒砸在座机上，浑身像瞬间被抽光了力气一般靠在墙边，脸色发白却是布满了汗水，他的后背靠在墙上缓缓地滑了下来，丝毫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心里很是激动地庆幸道：还好还好，赶在了孙总挂电话之前，不然还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帮他找到“代码问题”！

“程诺，你们俩……这是在说什么啊，那代码在哪儿呢，你怎么找到了？而且……咱们就五个服务器吧？”

“什么兼容什么转换啊，如果部署的话……”

“关键是咱们找了半天都没有，他怎么……”

刚才程诺和尚建州的对话，离得比较近的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在他们看来，这一番对话不仅错误百出，更是出现了太多程序员不该犯的白痴问题，程诺也就算了，尚建州居然也对此毫无疑义！

旁边一群人的疑问程诺丝毫不理会，只见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孙海涛，自顾自地说道：“孙总，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一下，很严重！最好……”

“嗯？”孙海涛原本还想细问一下，但是见程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便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一把拉起他来说道：“走吧，去会议室！”

刚才的一番折腾，几乎把整个公司都惊动了，纷纷抬起头向这边看来，而技术部的人更是有一肚子疑问想要问程诺，不过此时见主角已经离开，只好无奈地坐了回去。整个公司瞬间安静下来，不过可以预见的是，虽然没有人出声谈论，但在各自的群里一定已经吵得热火朝天。

几分钟之后两人就从会议室走出来了，也不知道程诺说了些什么，孙海涛的脸色铁青。两人没有停下来，直接进了董事长办公室，没过多久董事长也一同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与孙海涛一样铁青，眼神复杂地向程诺点了点头，便与孙海涛一起离开了公司。

几十号人是悄悄目送着他们离开的，小办公室里的人也将头伸出一半来张望，待两人进了电梯以后就再也无法压抑住八卦的心情，都准备前来询问事情的原委，几个与程诺关系不错的几乎是跑着到了他的身边。刘红几人近水楼台先得诺，瞬间将他死死围住，瞪着四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示意他老实交代——程诺倒是挺感谢她们，因为他见到了迟来一步被堵在外面的王梦妍，因为避免了被呛人的香水袭击，所以倍感欣慰。

技术部的那些人心中的疑虑比其他人更多，都迫切想要搞明白“路径”的问题，也不管跟程诺是否熟悉，一股脑都围了过来，于是程诺瞬间就有一种要被二十多人群殴的感觉。

他赶紧站起来一挥手拦住了大家，有些无奈地说道：“别吵别吵，谁建个群，我在群里说，想知道的人都加进来！”

这里毕竟是写字楼，楼上楼下都是其他的公司，声音太大容易招致不满不提，尚建州的事情被公司意外的人知道也有些不好；而且万一赵、孙两个上司突然折返，见大家吵吵闹闹的样子他也落不得好，还是在群里说更稳妥一些。

几乎在他说完的一瞬间，付丽抬手说道：“我来！”然后直接将新媒体事业部的几个人组成了群。她原本想将加群的二维码发到公司的工作群里，不过被程诺拦了下来，只让群里的人通过好友拉人——开玩笑，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在工作群说呢，之所以新建群就是为了不让上司看着心烦。

你拉我、我拉他，一来二去，几乎公司里所有人都进了群，都在安静地等待着程诺的答案。程诺也不墨迹，十指翻飞，很快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发到了群里。

程诺的答案是：尚建州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被人控制自由，而刚刚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临时打回来电话，而为了避免被控制他的人发现，只能用隐喻向公司求救。至于原因是什么，按照一般的思路来分析极有可能是传销。

群里的人一片哗然，纷纷觉得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其实程诺原本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他是很偶然才猜到的。

他第一次接完电话以后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随手在电脑上打出了“Src”、“Ordercenter”、“Service”几个单词，因为用搜狗输入法的缘故，这几个单词直接以首字母大写的形式出现，而这三个大写字母恰巧组成了“SOS”这一国际通用求救信号。而在他还怀疑这是不是巧合的时候，正好听到孙海涛在那边说起“控制类”，这才回想起来，之前尚建州在与他通话的时候也一再强调“控制类”这个名词。不仅如此，他还不厌其烦地嘱咐要仔细看“路径”，而现在想起来，“看路径中的单词”才是他真正想说的吧。

于是将这两个关键点合在一起之后，尚建州想要传达的意思就是：我被人控制了，救救我！

至于程诺第二次与他通话的内容，则是为了安抚他临时想到的，而且他也用了类似的办法，以确保尚建州可以瞬间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先是故意装作信号不好的样子强调了“6号服务器”，而实际上公司里的服务器只有五个，正常情况下尚建州应该指出来这个错误才是，而见他没有异议，程诺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公司的服务器数量并不是什么机密，但其实除了技术部的人也没有谁会关心，外人更不会对这些感兴趣，至于程诺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才知道的。鉴于此，他才用这种方法来验证自己的猜测，同时也暗示了对方。

在程诺说出这些话之后，他甚至能感觉到尚建州的呼吸突然一窒，紧接着声音也显得有些兴奋起来。程诺不敢怠慢，连忙继续说下去，拐弯抹角地说出了“转换”这个词，而且又再次重复了一遍“6号服务器”和“转换”，让他知道关键词在哪里。

程诺在群里说到这些的时候，其他部门的同事还不明白，技术部有几个人却已经懂了，作为程序员对“转换”这个词有着各种理解，而其中一项就是数字进制的转换，如果将数字“6”转换为二进制的话，那就是“110”，如果尚建州也想到这一点的话，那他就能明白程诺的意思：我们会报警的！

果然，尚建州明白了程诺的意思，而别人所不知道的是，他最后那句“谢谢了啊”听在承诺的耳中，更是有一种即将逃出生天的庆幸感。最后程诺之所以很快挂掉电话，其一是怕再耽误下去被尚建州身边一定会有的坏人看出问题，另一方面他也是因为有些害怕，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在确认尚建州遇到危险的那一刻，天知道他有多紧张，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害了他啊！

程诺把大家的疑问一一解答，最后告诉他们孙总已经与赵董一起去处理这件事了。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要想办法联系尚建州的家人，确认他确实失联再确定报警。不过这一点程诺并不抱什么希望，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与家里联系，不过他倒是建议过孙海涛想办法联系他的交际圈，这样的话更容易确认他这几天的情况。

群里大家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程诺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便将群消息的提醒关掉，打算开始工作，不过刘红几人却是没有让他如愿以偿，在新媒体事业部的群里艾特他继续打听。几人平时知道他脑洞略大，但今天这件事可不是脑洞大就可以解释的，而且对于他第一次接完电话后的“感觉不对劲”深表不解——怎么就不对劲了？

程诺对此倒是没有隐瞒，但是也没有多说，只告诉她们一句：“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正常情况下尚建州绝对不会跟我说话这么客气！哪怕是找我帮忙传话的时候。”

开始她们还不依不饶想让程诺继续说下去，不过在程诺隐晦地提到王梦妍之后，几个八卦的女人便明白了个中缘由，终于算是安静了下来。

她们安静了，其他人却不能歇心，看来这一下午是别想安心工作了。好在他平时的工作一直稍有提前，需要做的视频和图片之类的素材都有着余量，哪怕两天不干正事也不会耽误，于是为了省心，他将该上传的上传之后便跟刘红请了假，从公司落荒而逃。

他倒不是真的烦那几个八卦的同事，而是有正经事要办——乔紫怡炒股需要一个账户，他要以自己的名义开户注册才可以放心。

因为提前做了功课，程诺的材料准备的很充足，如果不算排队的话真的不需要很长时间，怎奈他下午才去，前面已经排了很多人，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大屏幕上的号码像蜗牛似的滚动，百无聊赖。程诺索性进群里翻着同事们的消息，看了一会就舒展眉头，很不矜持地笑了出来，他发了几个截图给方灵珊得瑟道：“嘿嘿，他们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蓝牙耳机中方灵珊毫不客气地说道：“哟，您也会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脸皮跟城墙一样厚呢！”

“当然啦，我脸皮其实很薄的，不过鉴于咱俩关系好，如果你现在也忍不住想夸夸我的话，我豁出去这张脸红成关二爷，也会老老实实听完！来吧，别客气！”

“我错了！你脸皮果然够厚！”方灵珊哀嚎道：“你这哪儿是城墙啊，你这是城墙一拐弯儿，枪都打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