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春秋繁露》摘录-立元神第十九

立元神第十九

君人者,国之元,发言动作,万物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端也,失之豪厘,驷不及追。

君人者,国之本也,夫为国,其化莫大于崇本。崇本则君化若神,不崇本则君无以兼人。

何谓本?曰: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养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礼乐,三者相为手足,合以成体,不可一无也。无孝悌,则亡其所以生;无衣食,则亡其所以养;不礼乐,则亡其所以成也。三者皆亡,则民如麋鹿,各从其欲,家自为俗,父不能使子,君不能使臣,虽有城郭,名曰虚邑。如此,其君枕块而僵,莫之危而自危,莫之丧而自亡,是谓自然之罚。自然之罚至,重袭石室,介障险阻,犹不能逃之也。明主贤君,必于其信,是故肃慎三本:郊祀致敬,共事祖祢,举显孝悌,表异孝行,所以奉天本也;秉耒躬耕,采桑亲蚕,垦草殖谷,开辟以足衣食,所以奉地本也;立辟雍庠序,修孝悌敬让,明以教化,感以礼乐,所以奉人本也。三者皆奉,则民如子弟,不敢自专,邦如父母,不待恩而爱,不须严而使,虽野居露宿,厚于宫室。如是者,其君安枕而卧,莫之助而自强,莫之绥而自安,是谓自然之赏。自然之赏至,虽退让委国而去,百姓襁负其子,随而君之,君亦不得离也。故以德为国者,甘于饴蜜,固于胶漆,是以圣贤勉而崇本,不敢失也。

君人者,国之证也,不可先倡,感而后应。故居倡之位,而不行倡之势,不居和之职,而以和为德,常尽其下,故能为之上也。




大意:

君王是国家的根本,说话做事,是万物的关键。关键的东西发动了,荣辱就会跟着开始,失之毫厘,驷马难追。

君王是国家的根本,治国理政,施行教化,没有比崇本更好的了。崇本,君王就会变成神一样。不崇本,君王就没办法制服别人。

什么是本?回答是:天地人,这是万物的根本。天生万物,地养育万物,人成就万物。天用孝悌来生万物,地用衣食来养育万物,人用礼乐来成就万物,这三者互为手足,合在一起,缺一不可。没有孝悌,就没办法生万物,没有衣食,就没办法养育万物,没有礼乐,就没办法成就万物。这三者都没有,则人民就如麋鹿一样,根据自己的欲望来行事,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风俗,父母不能役使儿子,君王不能役使大臣,君王虽然有城郭,等于是一座空城。像这样的话,君王等于是头枕土块而僵卧,没有危险而自危,没有人来消灭自己,但是自己消灭自己,这个叫做自然之罚。自然之罚来了,不管君王躲在什么坚固的地方,都没用,逃不掉。

贤明的君王,如果真的相信这些道理,就必须恭敬谨慎的对待“三本”:祭祀天地,祭祀祖先,表扬孝悌,这叫奉天本;亲自耕种,采桑养蚕,除草种谷,开垦土地以使衣食富足,这叫奉地本;设立学校,学习孝悌敬让,通过教化使人明理,通过礼乐使人感动,这叫奉人本。如果这三者都做了,人民就会像君王的子弟,不敢自作主张;人民会把国家看作父母,国家不需要给人民恩惠,也会自然的爱国,不需要逼迫,就能役使人民;人民即使在野外露宿,也会觉得像住在宫室中一样。这样的话,君王高枕无忧,自然而然的强大安稳,这就叫自然之赏。自然之赏来了,即使君王自己不想做君王了,人民也会背着孩子跟着他,这样君王也没办法走得开。所以,以德治国,会感觉比蜜糖还甜,比胶漆还稳固,因此圣贤们勉励自己和他人崇本,不敢有所闪失。

君王是国家的凭据,不能主动的行使主张,要等别人提出来后,再做回应。虽然有主动的权力,但是不主动做事,不是和事佬的职位,却做和事佬的事,使臣下尽心尽责,所以能做君王这样的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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