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半老徐喵
目录 【论废旧青年的过季】
秦文浩送蒋黎回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
“下车吧，我看着你进去。”
“你生气了？”蒋黎咧嘴冲着秦文浩笑：“都不送送我，我还以为成年人表达愤怒的方式不会像我们小孩子那么直接幼稚。”
“我们本来可以提前四个小时了结这件无意义的事情。”
“真是功利的效率主义者。”蒋黎摇头，打开纸袋里的冰咖啡，贴在自己有些疲惫的脸颊上：“四个小时之前警察会立案吗？如果明天那个人又出现在别的路口，‘认错了’别的人呢？无论是对错还是利弊，都应该送坏人去应该去的地方吧。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那就不说。你长得漂亮，你说的都对……少喝点咖啡，泡个澡，早些睡，明天还有课吧，我记得你们明天就第二次月考了，你小姨应该也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你的学业……”
秦文浩总觉得自己空有男朋友之名，反有保姆之实，这种家长式叮咛嘱咐的话他已经说得无比顺溜，程式化地不过大脑就可以轻易滑到嘴边。
他与董岚心交往三个月，几乎每天见面，但大都是工作场合，总共不过约会三次。倒是为这个小姑奶奶鞍前马后呕心沥血，上各种购物网站找已经停产的笔记本、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做烤鳗鱼，今天居然丢下一堆工作，在派出所莫名其妙地度过了一晚上。老话说小姑子难伺候，自己像是嫁进豪门的小媳妇，每天要看蒋黎的脸色，憋屈无比。
秦文浩绝望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秦文浩，我觉得今天的那个‘证人’如果像你一样会打扮的话，应该比你帅一点，你觉得呢？”蒋黎一向对他这个长辈直呼其名。
“多谢你肯定我的直男审美。”秦文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秦文浩，今天的事你一定要详细告诉我小姨，重点突出我的侠女风范。她老说不做没有回报的投资，当初送我学散打花了她喝一杯咖啡的时间赚的钱，也就是人生中少喝了一杯咖啡。毕竟是投资人，她有知道这些钱没有扔进水里的权利。”
“好。”秦文浩觉得痛感已经从太阳穴蔓延到后脑勺。
“秦文浩，你平时通过什么缓解工作压力？据说现在白领的工作压力都特别大，你喜欢什么？游泳？保龄球？高尔夫？不会是什么少儿不宜的活动吧……”
“如果你不惹事，我会缓解很多压力。”秦文浩觉得有的话还是要明说，为了自己的身体和心理健康考虑。
董岚心曾经跟他说蒋黎在学校里沉默寡言，让人担忧。道听途说不如理论学习，理论学习不如上路实践，实践证明，如果蒋黎这种聊天方式叫做沉默寡言，他们公司最话痨的推销员可能都要被确诊为自闭症患者。
“打架，是我缓解压力的方式之一。”她想了想，补充说：“欺负你，也算。”
秦文浩不知道前半句是否是蒋黎的玩笑，不过后半句应该不是。心想，姑娘，你这话我没法接。难道要说“真巧，我一般都是通过打游戏缓解压力的，不过我打的是虚拟中的人，你打现实中的”吗？
“我认真的，没开玩笑。”唉？她能听见自己的腹诽？
“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压力。”他敷衍。
“秦文浩，你知道我小姨和她前几任男朋友是怎么分手的吗？”秦文浩已经习惯这姑娘跳跃性思维，沉默地示意她说下去。
“如果他们像你那么勤奋，有专业精神，或许也轮不到你接替他们，但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地方。”秦文浩意味深长地回头看着她。
蒋黎今天的话明显有些多：“这不是我第一次打架，今天的情景，我小姨的前男友们应该都身经百战了，可他们不是派自己的下属来解决，就是不听我的任何意见草草了事，他们显然都没有意识到我在他们男女朋友关系维持方面的决定性地位……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没有调查，毛爷爷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没有发言权的他们，草率地把我归为女朋友的普通亲戚的范畴里，一个寄人篱下的黄毛丫头而已。但聪明细腻如你，秦文浩，你应该调查过我的吧。”
秦文浩想起私人侦探公司提交给他的报告，洋洋洒洒几万字，商务冷峻的排版，像是此刻蒋黎认真盯着他的眼睛。
“虽然我小姨像你今天做的一样，帮我抹去了很多痕迹，很多事情还是能猜个大概的。”
蒋黎叹了一口气：“你应该能察觉到，小姨开始交男朋友的时间，和我被绑架，我父母离婚的时间刚好很接近呢。事异必有妖，小姨以前只需要床伴和情人，不需要男朋友这么不方便的配置的。”
秦文浩想，自己隐约的困惑和猜想总算有了明确验证。
原来董岚心找的本来就不是什么男朋友，只是可以有明面上的合理理由照顾侄女的男性保姆而已。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也可以看出董岚心在意这个侄女的感受到了有些奇怪的地步。
他想起当初面试结束后，董岚心状似无心地闲聊：“简历上写着，你还有个妹妹？”这想必是在判断他是否有当一个有求必应的哥哥的工作经验。
“所以呢？”现在换秦文浩问蒋黎。
“别紧张，我对于你愿意做名不副实的小男友的动机并不反感，我只讨厌损人，并不讨厌利己，再说正牌男友的诉求又高尚到哪去呢？相反，我喜欢敏感心细的人，我有预感，你会成为我小姨任期最长的男友，因为我觉得你还不错。”
秦文浩没有问这个诡异的“还不错”到底是几个意思，但话说开了也好，权利义务更加明晰，他有义务照顾好这个难相处的早熟未成年人，而蒋黎的小姨则有义务在职场上让他顺风顺水。
银货两讫，可以，这很公平。
只是为什么一定要是哥哥，而不能是姐姐？一般来说，女性不是在沟通方面更有优势吗？关于这点，他还不是很懂，不过似乎也没有必要弄清楚全部细节。
他忽然想起今天那个叫邵禹的少年，随口转移话题：“今天派出所里的那个少年，总觉得太巧，他说谎了吧，你认识他？”
蒋黎当时随手指着邵禹是证人的时候，秦文浩吓了一跳，刚想迅速组织思路圆谎以防玩脱，没想到那个少年竟开口应和了蒋黎的胡说八道。排除掉那个少年也是个间歇性神经病的可能，那么他和蒋黎应该是认识的吧，正常人谁会为陌生人编瞎话不打草稿？
他刚想教育一下蒋黎，不要和邵禹有太多瓜葛，重拾自己被蒋黎压制的大人尊严。
满身酒味的大专生，怎么看也不应该在蒋黎的交友范围内。
然而再一次被蒋黎无情调戏，看着她推开车门下车回家的背影，秦文浩像出租车师傅一样被丢在路边。
“你猜啊。”她说：“或者，也可以继续委托侦探公司调查。”
原来这个少女不仅棘手。
还记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