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依旧

1084年,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济南的七十二泉依旧,宋朝的政权依旧。而这一年也有些不同,就在这一年李格非家新添了一个千金,李格非给他这位千金取名为李清照。此时,她的母亲也只是盼望着自己襁褓的爱女能健康长大,同这世间所有女子一样,过着简单而又幸福的生活。谁也不知道这位刚出生的女婴会成长为怎样令人钦佩的人。

带着父母美好的期许,当年的婴孩已慢慢长大,已成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在父亲的教导下,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她阅读了大量的史书典籍,她的才华已不输当时的任何读书人,只是缺一个展示的机会。不久后,她便以自己的即兴词作震惊了文坛。

一天早晨,李清照酒后酣睡醒来,蓦地记起昨夜下了雨起了风,不知门外的海棠有没有被雨打落。于是便问仆人:“外面的海棠怎么样了?”仆人答道:“海棠还是原来的样子”。昨夜的风那么大,海棠花的花瓣肯定被吹落了不少,于是纠正仆人道:“不对吧,应该是绿叶多,红花少。”仆人黯然。就这样著名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应运而生:“昨夜雨疏风骤。浓谁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此词一问世,便轰动了整个京师。时人皆称赞李清照才情过人,词风清新自然,大有李后主遗风。

李清照虽然养在深闺,但却并不是同其他普通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也同其他文人雅士一样,在荷花盛开的时候,邀上三五好友,带上侍从,划着小船,在荷塘中饮酒作诗。香甜的美酒夹杂着荷花的清香,任小船悠悠地在荷塘飘荡,如梦如画。什么大家闺秀,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此时此刻都不及眼前的景色,眼前的美酒。于是便有了《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这首词短短几字就将一个日暮采莲归,却因喝醉而忘记归途,最后却走进藕花深处的女词人生动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让人在欣赏着这画卷,欣赏着这词句,也在欣赏着这位放浪形骸之外的女词人。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李清照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在媒人的介绍下,父母为李清照选定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对方便是赵明诚。

这天,李清照正在荡秋千,却远远看到有人往这边走来,恐来人便是自己的未婚夫。再看看自己贪玩过后妆容不整的情形,便急急忙忙下了秋千,回房重新梳妆。可是太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什么样的人,便在进门的一刻装作闻梅花的样子,偷偷地望了来人一眼。“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一副娇羞的小女儿形态跃然纸上,这便是爱恋中的女子吧!

婚事已经定下,等到李清照十八岁时,与赵明诚完婚。由于两人兴趣相投,婚后夫妻二人决定寻找文物古籍,编纂《金石录》。婚后生活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某一年重阳节,赵明诚在外地任官,李清照独自一人饮酒,每逢佳节倍思亲,思念丈夫之情陡然而起。于是只能给丈夫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听说赵明诚收到书信后也给李清照回信,一连作了三首诗,叫朋友过来评判,朋友竟说三首诗都抵不过一句“人比黄花瘦”一句。而这句词所表达的相思之情恐怕比“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更深。

宋钦宗靖康二年,金人大举南下,俘获宋徽宗、宋钦宗北去,李清照被迫南下。

两年后,赵明诚与李清照上芜湖,路过乌江楚霸王项羽自刎处,面对当时局势,有感而发。作《夏日绝句》以凭吊项羽。以项羽宁肯一死,引颈自刎于于乌江暗讽南宋统治者偏安一隅,无所作为。就在此后不久,赵明诚病逝。

在颠沛流离之后,此时当年所收集的文物古籍已流失大半。此时的李清照身心俱疲,漂泊无依。孤苦之际她遇到了张汝舟,被张汝舟的花言巧语迷惑,再嫁张汝舟。婚后发现张汝舟本是骗财之徒,劣迹种种,很是不堪。于是便报官并要求离婚。李清照虽获自由,但按照宋代法律,妻子告丈夫要判处三年徒刑。就这样李清照身陷囹囵。后经亲友多方奔走,李清照在被关九天之后放出。

历经国破家亡后的李清照词风大变,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欢快明丽,变得浓重哀愁。最显著、最出名的便是“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是啊,那国破家亡后孤苦无依的深重愁绪岂是小小的舴艋舟怎载得动的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首词恐怕是词人对自己晚景最真实的写照吧。

1143年前后,李清照将赵明诚遗作《金石录》校勘整理,表进于朝。

1155年,李清照怀着对亲人的思念、对故土南归的失望,在极度凄苦中悄然离世。

漱玉泉的水仍然不停歇地奔涌着,海棠花也依旧盛开着,只是自此世间再无李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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