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以此文献给我家93岁高龄,开朗豁达、明理善良的的老太太。
我站在灵柩前,掀开盖在奶奶脸上的手绢。她就像是睡过去一般,面容慈祥,饱经风霜的皱纹,深陷的眼睛,因为卸了假牙套嘴巴凹进去,尖尖的下巴翘起,满头银发整齐地梳理在脑后。静静地看着她,我知道,九十三岁的奶奶,没有任何病痛,带着对娘家亲人的无比想念,去了天国,这对她何尝不好?
我遗憾,以后再回来,看不到靠在大门口眯着眼睛晒太阳、打盹的老太太;离开时也不再有,泪眼婆娑拄着拐杖,拉着手问你几时回来的老小孩。
准确地说,奶奶是我婆婆的婆婆,我先生的亲奶奶。六十年代初带着年纪尚小的公公从老家河南杞县逃荒到陕西。据说,奶奶的前两个孩子都在月子期间就夭折,更要命的是原配男人也在第三个孩子出生后没多久死了。或许是失去爱人的痛心,或许是为养活儿子寻食,离开老家,一路乞讨。到了现在的村子,有人就将她说给当时还穷的没有婚配的爷爷,一起搭伴生活,从此在陕西落脚,再无生养,也没有回过老家。她的针线活不错,帮别人缝缝补补挣点零花钱,一家老小吃穿都靠一双手,又分到土地,虽清贫也总算有了依靠。
每次回家她问我先生,她的长孙,啥时候才能回咱这儿?先生总是开玩笑的说,等我退休了吧。奶奶眼睛咪成一条缝,露出洁白的假牙,用河南口音笑呵呵地说:“好我的天呐,那我都成个老妖怪了!你们都回来,哪怕要饭嘞!咱一家人都在一起,比啥都强!”奶奶的经历让她格外在意家人的团聚。
奶奶有白内障,以前会召集老姐妹打花牌、能帮婆婆摘菜、每周五去教堂做弥撒到上厕所都需要有人牵着,眼睛越发看不清楚,她知道自己不能为家里分担,总是叹息,啥时候主才能把我收走?我们做小辈的总会抬杠,开玩笑的逗逗她,奶奶也不会生气,和我们辩解几句,一笑而过。
自从我嫁到家里这些年,每次寒暄完,奶奶总会问问我:“妮儿,你妈妈好不?”简单的一句关切,让我觉得奶奶时刻都惦记着我们和我们的亲人,是个心里有数的老人。
有一年,我和先生旅游回来给奶奶买了对银镯子。看得出,她很喜欢。奶奶嘴里不停地说,买这么贵的东西干啥,都老婆子,手里却又来回摩挲着。村里的几个老人,无意中看到了她戴的镯子,追问她谁买的。奶奶洋洋得意地说,是大孙媳妇,××到贵州买的。无论我和先生谁出主意买给奶奶,我知道她都会说是我买的。每句话都会给我们小辈儿脸上贴金。
我坐月子,婆婆带着近90岁的奶奶到我家照顾我一个礼拜。奶奶每天坐在窗前,思讨着能为我和她的重孙女做点什么。她知道我要孩子不容易,考虑了几天,给孩子起了名字“金女”。用她的话说,“金女、金女,千万斤银两都不买不来的女儿”。当得知我的姐姐要来接力伺候月子,奶奶提出用手摸摸姐姐的面容,那时候她双眼基本看不清了。她认为一个人的善良是写到脸上的,并拜托姐姐照顾好我和她的重孙女。
奶奶的心愿就是能携一家老小回趟河南老家,可自从先生考学消息通知过老家后,从此再无书信往来。
灵堂前摆着奶奶和善的照片,那些熟悉又让人羡慕的场景又一次次掠过……天气暖和的日子,孙子们轮流给奶奶洗头发、剪头发、泡脚、剪指甲、拉着她在院子里转或是去厕所。偶尔听奶奶说话,然后陪她回忆我们不曾经历的年代...
我以为,奶奶的日子还会很长,至少100岁。她竟匆匆去了天堂,迫不及待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有来生,我仍愿做您的晚辈,带着你去找寻日思夜想的亲人!
奶奶,天堂里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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