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虞人

许是一份美好的期待，许是对圈友的一份轻诺，许是冥冥之中的召唤，周末，驱车南下，历尽波折，半夜三更，到达杭州西溪湿地。匆匆办妥住下，草草收拾睡下。窗外夜虫嘶鸣，在静谧的夜里，更显寂静，仿佛回到了小时，枕着虫鸣，入睡，安眠，一觉到天明，神清气爽，来时路上的劳顿不快烟消云散。

阳光明媚的早晨，漫步出来，落入眼帘的，竟然，处处是景，处处是文章，美，无处不在，静静的水，静静的草木，静静的石板路，不忍打扰，脚步都轻轻的，生怕打破这里的宁静。静，应该是西溪的魂了吧！在这里，只需，轻轻挪步，缓缓呼吸，静静聆听，去洗涤，去追魂，去寻心。

友人说，西溪，“静谧，洗涤，回归”，而且一定要坐船去感受那静谧。静谧，喜欢上了，那，船，是一定得要坐坐的了。

何况，这一片静水流深，若不亲近，岂不辜负！

其实，西溪，也是身处闹市，岸旁照样车马喧嚣，船行水中，天上人间，一侧是人间，一侧便是天上，隔片水，那聒耳的噪声就都被生生地淹没掉了，被那静静的水，静静的绿意，静静的心情。导游介绍说，西溪启始于汉晋，发展于唐宋，兴盛于明清，衰落于民国，再兴于当代，这水，这树，这风花雪月之地，已然千年，历史都已转化成了厚重，很厚很厚，很重很重，很包容很包容，只需要将自己轻轻托付过去，都会被完全接纳，尘世的烦扰，即可忘却，抛却，了却。凡心渐安，我，好像回到了家。

贪恋那水的温柔，醉心于岸边一草一木的静气，混迹于人群之中，静静感受，到最后一段路的时候，就再也按耐不住一探究竟的强烈欲望，弃船只身独行。这片静谧之地，也许是我前世的故土，阔别多年，甚是想念，有好多话想说，我，要，一个人，静静地，听她说话，跟她交流，述说只属于我俩的私言密语。

避开人群，寻着小道，遁匿。外表平静，内心狂喜，那一汪汪的水，那几条嬉戏的小鱼，水面几片漂着的落叶，哪怕是一段朽木，都好像在欢迎我回家。这一生，到过许多地方，还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这么安静，这么放松，这么自在，驻足，闭眼，张开双臂，猛吸几口这里的空气，再来个大大的拥抱，她，属于我了，整个的，属于我。

心情极佳，浸润心脾，漫步于林荫小道间，移步换景，欣赏着一个又一个的美景，安静，祥和，陶然心醉，真希望，就这样，走走，停停，静静地看，静静地听，静静地颓废，化成水，化成泥，变成鱼，变成树，待着，守着，再也不分离。

如此良辰美景，若有人能分享，该有多好！越安静，就越是思潮汹涌，踏着石板路，捻着佛珠，回首往事，回顾人生，不禁唏嘘，拼尽了全力，走过了那么多泥泞，跨过了那么多坎，越过了那么多山，好像还是没有走对路，困苦依然缠身，我还有问题吗？我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思潮翻涌，脑袋开始膨胀，越走也越沉重，沉重得无法呼吸。

寻得一块偏僻无人之地，水边，青石台阶上，坐下，开始，反思，自心自问，洋洋洒洒，手机屏幕上，落下千言。从迷乱到清楚，从迷糊到清醒，从迷醉到清新，只在这一片静谧之中，成就，落定。

抬眼，石阶下，水波荡漾，有小鱼在嬉戏，好生羡慕这里的鱼儿，自由自在，没有一点烦恼，如果我也是这里的鱼儿，那该多好！远处，一条小蛇昂着头，长长的身躯，在水里一扭一扭地游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有点急匆匆的样子，一屈一就的，许是在找口吃的，也许也在找出路，看起来要比鱼儿多一些烦恼，是不是生命高级一点，烦恼就会多一点的呢？水波纹越来越大，有人摇着小船经过，载着满满一船的货物，行过，那节奏分明的摇橹声，好像在诉说着生活的艰辛，岸上的我，船上的他，更高级，而且，确实是烦恼更多了，为生计，为生活，生命越高级，反倒快乐越少，这到底是进步还是退步呢？看着鱼儿泛着水花，欢快地游来游去，思绪万千。耳旁，突然传来厚重的掩门声，回头，是一穿僧服的师父在锁庙门，非常羡慕这里的师父，安静，无尘无扰，景色还优美，我如果也在这里修行该有多好。不过，转念一想，也许，也不好，而且，很可能，我就是曾经在这里修行过一个小尼，衣食无忧，吃斋念佛，安静度日，不过，也许是寺庙生活太安逸了，修行无长进，虚度了一生，作为出家人，可能是修行圆满了，可是，作为世人，修行未圆满，所以，这一世，要把我投入到这滚滚红尘之中，历劫。这是不是说，生命形态，在从低级到高级进化的过程中，生活会越来越艰辛，烦恼也会越来越多？远离红尘，出家修行，也许是生命进阶必经的阶段，而且只是初级阶段，最终，都会进入这滚滚红尘，在生活这摊烂泥中摸爬滚打，磨砺，磨练，只有经受得住这关，才算修行圆满，也只有经历了生而为人的这关磨炼，生命才会进入下一个更高级的阶段。红尘历劫的我，我们，想必业已进入这个高级阶段，苦难，可以更多些，来得更猛烈些，这么想着，倒也喜欢上这滚滚红尘了，也喜欢上这铺天盖地的烦恼，寺庙生活也就不那么羡慕了，心里也安定踏实了许多。

起身，拍拍灰尘，继续前行。这一柱香的灵魂洗涤，让我更加确信，西溪，这个让友人梦回萦绕的地方，也跟我有很深的缘分，不然，何以我那躁动不安的心在这里能安静下来，还馈赠我这么好的礼物，尊尊告诫我这么多，这么久，也许是漂泊太久了，也许是缘分到了，该回来看看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汪水，都是那么得熟悉，那么得可亲可近，都是让人安心的地方，难怪，一千多年前，宋高宗就说，西溪且留下，我来了，我走了，不过，心且留下了，以后，还会再来，而且，常来！

2019.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