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郑——《大老郑的女人》
亲爱的读者：
你们好！
我叫大老郑，是70后女作家魏微笔下的人物。也许你还不认识魏微，正如你不了解我一样。
今天提笔给你们细说我的故事。愿大伙儿能认识魏微，了解我。
我是一位农民。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抛下土地，离开村庄，外出做生意。后来……许多事情真的无法预料。我成了自己痛恨的人。
那是20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40岁，带着家里兄弟三人，从老家福建莆田外出做竹器生意。来到这座古城，有了呆下去的奇妙感觉。
来做生意的大部分是外地人。听说最早来的是一对温州姐妹。她们两开了间“广州发廊”，白天赚女人的钱，晚上做男人的生意，做得相当隐蔽。
古城人对这事的态度，由起初的不可思议，到后来的见惯不怪。毕竟存在就有它的道理。
读书不多的我，对许多事物理解不透，也说不出对错，但是男女之事，还是有感情才美好。
我们在古城租了间临街店面，里面两间住人，和房东一家合用一个四方大院，倒也住得舒心。
只是夜深人静时，我会想家，想那条条青石板小巷。望着明亮的月光，更想父母和才几岁的儿女。
唯独很少想到她。
她十六岁就嫁给了我。婚后我们之间似乎缺了些什么，到底缺什么，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道不明，反正没有电视或书里说的那份美好。
随着一双儿女的出生，几个兄弟陆续长大，他们要成家，结婚要用钱，作为大哥，我得扛起这一切。
凭着父亲给我传授的竹器手艺，我带着弟弟们出来见世面，谋生活。
到古城做生意有几年了，我们没有回去过，也没想把她接出来。
日子在不咸不淡中度过，虽然现在吃穿用度不愁，可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我家店铺门前是人民广场，常有几个妇女在广场上兜售生意。其中有位样子30左右的女人，风雨无阻地摆摊，来得特别勤。
这女人不算美，人又高又瘦，身材有点板。身穿一身黑色西装，白旅游鞋，这打一眼就不是城里女子的打扮。说是乡下人，也不像。
有几次我跟她买瓜子，闲聊得知她叫莲子，是本地乡下的。丢下男人和孩子，来城里挣钱贴补家用。
和莲子聊得多了，心里生出了几分好感，竟觉她俏皮可人。尤其是笑起来的模样，让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某天，莲子眼眶湿润地跟我说：“郑大哥，以其孤苦地熬着，不如搭伙过日子，有个照应。我帮你缝衣做饭，你付我工钱，你看如何？”
我听后顿觉脸发烫，双手不知往哪搁，更不晓得怎么回答她。
莲子见我这样，低头轻声说：“没事，我就这么一说，你可以不当真。反正我天天在广场卖瓜子，你可以找我。”
晚上，又累又饿的我回到家，看到家里冷灶清锅，我决定把莲子接过来。
路上我跟莲子交代了家里的基本情况，约好互不影响对方的家庭。她只微笑听着，温顺可人。
那天晚上，她给了我新婚的感觉，有庄重，还有点羞涩。我一直搓手笑着，她坐在床头抬头对着我，浅浅地笑，深深的暖。
我明白了和老婆之间缺少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里，院子里的气氛都很怪，他们对着我和莲子笑，没有多说什么。
也许他们会明白我一个已婚男子，老婆又常不在身边，偶尔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也是正常的。
我这样安慰自己。
莲子很聪明，她看出房东的态度有点睥睨，所以轻易不出门。白天她一个人在家，把衣服洗了，饭做了，卫生打扫了……家务事做得妥妥当当。
从她进驻的那一天起，这屋子就变了，我给家里新添了沙发、茶几、电视……还给她养了一只小花猫。
原来我们散沙一样的四个男人，从她住进来不久，就不见了。我们被她身上一种奇怪的东西统领着，自然地服从着她。我们慢慢成了一个整体。
屋里有个女人，到底像个家了。而她，不过是我的萍水相逢的女人。
没有轰轰烈烈的爱，只有炭火般的舒适和温暖。我们都把对方当成情人知己，遇事与对方推心置腹的说。
慢慢地，屋子里的人都把莲子当做我的妻了，竟忘了莆田的那个。
我没有忘，还是按时寄钱回去，省吃俭用也要多寄点。
04
我以为日子会继续美好下去，莲子丈夫的到来，如针尖刺破了空中的气球。
房东太太来跟我摊牌了，我只好如实招供，并感激她在莲子的男人面前为我们打圆场。
房东说：“你们都是好人，可我们是体面人家，要面子，别的都好说，单是这方面……你不要让我太为难。”
从房东家搬出来后，莲子跟着我们到了古城西关。等我们安顿好店铺生意，她把家里收拾干净妥当，跟我提出了分手。
我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送她到回家的路口，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即使心在滴血，也是我必须去承受的。虽然从开始就想到了的结局，但真要离开，还是锥心刺骨的痛。
人如果没有体验过幸福的滋味，也许不会有遗憾，因为对幸福一无所知，而一旦经历过，又失去幸福，那才是真正的痛苦。我的痛苦是自找的，几年的幸福，后半生的愧疚。
20年过去了，古城还会迎来许多外地人，来了又离开。全国有多少和我一样离乡入城的农民？与家人长期两地分居的人应该也不少，他们会遇到和我一样的问题。你能理解他们的难处和痛苦吗？
露水夫妻搭伙过日子的存在，到底是我个人的选择？还是时代特征？
这毕竟不是体面的事，我深感有口难辩，在还没有伤及家人时，我只能选择离开。
我回归故里，春种秋收，继续做点竹器生意。家里盖起了楼房，开上了小车。她不知道我曾做过的事，是不幸中之大幸。
我们还能白头到老，可以子孙满堂。莲子回家后应该也可以。一切都在变化，又似乎没有不同。
只是我疗了十几年的伤，还一直没有好。
好，说到这里吧！愿有另一半在身边的你，能好好珍惜。如果孤身一人，也能好好把握自己。这是我作为一位过来人的告慰。
祝福你们：一切安好！
爱你们的大老郑
2017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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