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饶人,她也未曾饶过岁月!

时光倒流到1984年,从徐州开往新疆的列车上,20岁的刘桂琴静坐在硬座靠窗的位置上,硕大的红格子编织袋提包放在座位下面,扎着两根长辫子的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部表情看不出惊慌,也没有悲伤,而是那样的淡定。粉色的确良上衣的小翻领敞开一个v字型,细白的脖颈展露无遗,她时而望向窗外,时而先后靠一下,让自己的身体舒服一些。


周围的乘客,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三言两语,隔壁座位上的几个人在玩扑克,应该是同路的熟人,似乎这一切喧闹对刘桂琴没有影响,依然淡定的坐着,没有和同座位的人交流,也没有和对面的人说话,断定她应该是孤身一人前往。


老式火车冒着白烟吃力地向前爬行中,有乘务员提着开水壶一边走,一边高声吆喝着“开水,开水,有要开水的把茶缸伸过来……”,时不时有乘客伸出自己的白瓷缸子,乘务员倒好水后再小心翼翼地放在对面的茶几上。刘桂琴也小心翼翼地从身边的布包里拿出大茶缸,伸向乘务员接了开水,并没有喝而是同样放在茶几上,可能是吃饭的时候再喝吧!


就这样火车“咣当咣当”了两天两夜才到达目的地,刘桂琴肩上背着花布包,两只手艰难地提着那个硕大的红格子编织袋提包,随着人流验票出战。早就等在出站口的舅舅梁生辉看到刘桂琴走出站口,朝着刘桂琴大声喊道 :“在这里,在这里……”,并快步走向前接过了她手里的大提包,一路走一路询问着路上的情况。


乘着汽车,再换小三轮终于到了舅舅家,那是一个独家小院,三间正房,对面还有两间小房子,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杂物间,最里面是煤房,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木棒。舅妈早就准备好了饭菜,虽然不算丰盛,但比家乡的饭菜好多了,白米饭,四个菜,两荤两素,老家过年也不过如此。


饭后稍微洗漱,舅妈便贴心地引导刘玉琴到北边小屋里去睡一会。北屋很小,是中间的房子用木板隔开的,外面是餐厅,一张大桌子周边放了几张方凳子,吃饭的时候取出来,平时收到桌子底下,免得占地方。北屋里并排放两张木头单人床,中间是一张老式写字台,写字台的两侧是柜子,中间一个大抽屉。床上被褥是舅妈提前准备好的,,靠窗一侧的柜子也是空的,明显舅妈提前准备好,迎接刘桂琴的。表妹住校,表弟在首府参军,平时家里就舅舅和舅妈两个人。


刘桂琴是家中的老三,上面有一个哥哥和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家里的光景在农村属于中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舅舅是就地转业在西北边陲的,然后回老家娶了舅妈带到西北生活定居。舅舅小时候家里条件差,刘桂琴的母亲尽可能地帮衬娘家,才应对了那些艰难的岁月。舅舅在西北安定下来后,平时也给家里寄点钱表示她的谢意。上次回去探亲,看到姐姐家的光景,想经力帮衬一下,回来和老婆商量后,就要带姐姐家的一个孩子到边疆。


舅舅给他老姐寄过去100元路费,让她决定哪个孩子过来,他负责安排工作。姐姐哥哥都已经成家,弟弟还小,父母决定刘桂琴出去,反正在老家也要嫁人的。于是留下50元当车费,剩余的50元母亲给她做了一身新衣服,买了一个红格子编织袋大提包,剩余的零钱用口袋缝在内衣上,就这样刘玉琴踏上了西上的列车,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一星期之后刘桂琴熟悉了环境,经过叔叔的周旋,刘玉琴被安排在机关小食堂当服务员,月工资41元,单位有宿舍,伙食费每月11元,就这样刘玉琴每个月有30元可支配的资金。


休息的时候去舅舅家帮助舅妈干点家务,舅妈也贴心地给桂琴带点水果、瓜子之类的,分给同事们品尝。一般的家庭很难有这个待遇,也就是像舅舅这种领导级别的才可以享受的。


桂琴在家干习惯了农活,食堂里的活不在话下,说话响快,手脚利索,同事也喜欢和她搭帮,并给她一个善意的外号“拐拐”——说话带着家乡口音有点拐。桂琴不管那么多,非常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在老家一个人一年的收入不过一百多元,而她一个人一年就有四百多元,活不累,生活还好,工作餐和就餐人员一个级别。


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转眼间桂琴已经21岁了,有同事大姐给她介绍对象,她也不敢做主,要征求舅舅和舅妈的意见。经过筛选,定下了冯家的二儿子冯鸣——十分老实,没有他大哥的沉稳,也没有他弟弟的机灵。舅舅的 初衷担心太聪明太伶俐的男人,自己的外甥女受气。


冯家老两口十分满意,自己的儿子老实,儿媳妇快人快语,利索能干。房子是单位分的两间小平房,冯家父母给桂琴买了两套新衣服,准备了当时体面的一套家具和生活用品,舅妈准备了两套被褥当成嫁妆,就这样,桂琴有了自己的小家。她依然在小食堂上班,老公在皮革厂制皮车间,当一名流水线工人,工资比桂琴高一些。一年以后,儿子顺利出生,冯家老两口喜上眉梢,大儿子家是女儿,这个是儿子,凑成好字,主动承担了带孙子的任务。


改革的春风很快吹到了西北,机关小食堂实行承包制,人员精简一半,工作量不变。老公所在的皮革厂濒临破产,买断工龄是一种选择,还有一种选择就是领取两年失业金,单位重新调整工作。冯鸣和大多数人选择了第二种方式,两年以后他们这批人被分配到蔬菜队,每人承包两亩菜地,自负盈亏,单位给保工龄。


桂琴做事利索,又鉴于舅舅的面子,被留了下来,虽然又忙又累,但好过下岗吧!食堂里只剩下一个厨师,忙不过来的时候,桂琴就顶上去,竟然还像那么回事,一回生二回熟,桂琴成了不是师傅的师傅。她也用心,时不时学点小手艺,成为了食堂不可缺少的得力助手。


就这样她老公 承包着土地,她在食堂挣一份工资,孩子有老人带着,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第六年的时候,单位合并,取消了机关小食堂,这一次桂琴彻底下岗了。本来她要去酒店打工的,婆婆身体出了故障,公爹身体也欠佳,照顾婆婆心有余力不足。大伯哥和姑姐给桂琴商量要她有偿照顾公婆——按月给她发工资,家里的开销也从公婆的退休工资里出。


桂琴思前想后:孩子要 吃饭,老公要吃饭,如果自己去酒店打工,他们吃饭就成了问题;照顾公婆吧,一家人的生活问题解决了,还有高于打工的工资,于是愉快地接受了姑姐和大伯哥的建议。一家三口搬到公婆家居住,照顾他们的日常生活。


不久以后,婆婆就病逝了,安顿了婆婆的后事,公爹受到打击一病不起。没有办法,儿媳妇照顾公爹有诸多不便,于是冯鸣白天照顾老爹,桂琴去菜地里干活,兼顾一家三顿饭,也十分方便。


公爹病了三年,尽管桂琴和老公照顾有加,老人还是安详地离开了人世。办完后事,大伯哥说出了他的建议:

我们几家条件都不错,有固定工作,这几年桂琴和冯鸣替我们几家照顾老人,我的意思是父母的存款我们几个子女平分掉,这套老房子留给桂琴和冯鸣,他们的房子多年不住人,已经不像样子了,看看你们几家有没有意见?


既然大哥都发话了,其余几家又没有照顾过老人,条件都比冯鸣家好,争什么争?


送走公婆,桂琴一下子轻松很多,儿子也上了初中,好日子刚刚向她招手厄运又悄悄地来临了,老公在一次例行体检中查出了肝硬化,这可能和他平时爱喝点小酒有关吧!没有多久,老公便卧床不起。


生病归生病,日子还要过吧!桂琴在小区里找了一份打扫卫生的的工作,每天早晨工作两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在家照顾老公,给儿子做一日三餐。这种慢生活持续了一年的样子,老公还是走了,儿子也到外地读技校。这个时候桂琴无牵无挂地到酒店打工,但面点大师父。


和桂琴搭档的是一个厨师班刚毕业的小伙子亮亮,做事利索,搭档也合拍。一年之后,亮亮看中了一家转让的饭馆,有心拿下来,但却一个好的搭档。于是试着和桂琴商量:要不我们合伙盘下那个饭馆,共同出资,利润五五分成。


桂琴觉得可以,亮亮当大师傅完全胜任,自己在后堂配菜。他们悄悄去和原来的老板对接后,很快谈妥了转让费,老板也有点舍不得,但是他有了更好的出路,不得不忍痛割爱,毕竟经营了十年的老店,感情还是有的,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


接手后,他们雇了一个少数民族服务员,亮亮当大厨,桂琴配菜,有了前期在酒店搭档的经历,工作之间配合相当默契。几年下来,一份辛苦一份收获,他们赚得满钵满盆,在同一小区买了房子,桂琴终于有了自己的窝,刚刚松了一口气,亮亮迎来了好消息——他被一家国企招聘到机关食堂当大师傅!这个机会他不想放过,桂琴一个人经营饭馆有点为难,再说儿子已经在铁路上工作,也不想那么辛苦了,这些年就像个旋转的陀螺,也该歇一歇了,起码做一份轻松的工作。


好消息来临挡都挡不住,婆家留下来的老房子拆迁了,换了一套80平米的房子,桂琴随手卖掉以后,给儿子在工作地首付了一套大房子,儿子还贷款。更让桂琴想不到的是她原来结婚的房子,坍塌得只剩下一间房子,也在拆迁范围内,补偿费刚够儿子房子的装修费,了却了桂琴一大心病。


搞好儿子的房子,桂琴又坐不住了,自己每年要交一万元的社保,自己离退休还有几年,部门坐吃山空吧,本来也没有多少老本可吃。建行后勤招聘大师父,要求会做面饭和各种炒菜,这不是难事,在应聘中桂琴脱颖而出。工资待遇尚可,休息时间和工作人员一样,周末乘坐单位的车进城看儿子,周末下午再坐车回来。


就这样桂琴一边挣一份工资,法定节假日还能看望儿子,养老金缴纳也持续进行着。这样的工作持续了三年,桂琴终于到了法定的退休年龄,终于可以喘一口气,轻松轻松绷紧的神经了。


有道是岁月不饶人,可是刘桂琴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也未曾饶过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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