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里·被面

        这几天天气冷了,原来盖的被子觉得薄了,我想把厚被子拿出来盖了。在柜子里翻了翻,却发现,被罩大的大,小的小,和被芯都不配套了。细想想,这些被子都是我结婚的时候,妈妈给我打的新棉花被子,一晃也十五年过去了。被子盖时间长了,缩小了。套进原来的被罩两边都空荡荡。被芯和被罩又要重新匹配了。

   哦,以前,这些琐事哪用得了本小姐亲自动手啊,一到换季时节,妈妈就帮我把各种不同厚薄的被子晒的暖暖的,被罩都洗的干干净净,尺寸都搭配好套好,等我要用的时候,拿出来盖就是了。唉!现在享不到这个福咯……

      发了半天呆,还得找出一床合适的被罩哇…… 我想起来,原来结婚时妈妈给我准备了8床缎子被面全棉被里,每次用都需要重新缝,被我嫌弃麻烦,不用,一直搁在储藏室里压在箱子底呢。现在拿出来试试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吗?现在居然觉得这种手工缝的被子盖起来更舒服呢!

   从柜子深处,我翻出了新婚时盖的被里,被面。缎子的被面,一打开,颜色鲜艳,流光溢彩,还是新暂暂的。深蓝的万福万寿图,枣红的百子图,玫红的梅花图,粉红的牡丹图,深紫的龙凤呈祥图……整整八床被面。摆在床上,花团锦簇,喜气洋洋,我仿佛又回到那筹备婚礼的时光……妈妈年富力强,我青春年少,我们一起去街上挑选被面被里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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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们跑了好几个地方,商家拿出来的缎面,妈妈都看不上,不是颜色不好,就是花纹不好,或者是质量不好。妈妈说,这些缎子,薄溜溜的,丝也不是正经好丝,织出的被面,一点光泽也没有。真正好的缎面,光彩照人的,摸上手肉驮驮沉甸甸厚墩墩的。

   我都跑烦了也跑累了,说,现在谁还这么老土,盖缎子被面哦,我才不盖呢!

   妈妈说:那可不行,这是老礼儿,嫁姑娘必须陪缎面被子呢!被子被子,就是要盖一辈子的。当然要挑最好的最合心的买啊!

   最后走到一家专门卖新婚用品的店子里,东西巨贵。可是货物非常齐全,质量也符合妈妈的要求。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催着妈妈快快买了好回家。可是妈妈不听,认真地精挑细选,让老板拿出来好多被面,妈妈对着阳光,一床一床翻过来翻过去细细的看。

   我说:妈妈,随便买几床算了,反正我也不会盖的。妈妈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还是精心的选花纹选颜色……妈妈看上的,我一个也看不上。我说难看死了,俗气!这些缎面,好像戏台子上的戏服,我结婚才不要这些子东西呢!妈妈说:你懂个啥子,这些缎子面才好呢!质量好,颜色艳,织的花纹精细生动,彩头也好。这百子图被面,寓意早生贵子,多子多福,万福寿被面,寓意万寿无疆……你们现在多好的时光啊,过去只有皇帝佬儿才有福气盖这种缎子被面,你们这些娃子呀,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哇……哎呀呀……老妈的啰嗦劲一上来,又要从古到今,吓死人了。我赶快说:好好好,你有理,你有理,我不想听了,你不要再说了。这些你喜欢买,你买,我不管,我要一套梦洁的床上用品。我喜欢盖梦洁的被子。

      我坐在老板搬出来的凳子上,漫不经心地听着老妈和老板讨论着,这被面退不退色,缩不缩水,这个牌子的被里不是全棉的,那个是短绒织的……觉得老妈真是多事,不就是个形式嘛,至于这么讲究的过了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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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走了好多路,花了好多钱,我已经忘记了。我只记得,被面买了店子里最好最贵的,被里是上海幸福床单厂的,也是店子里最好最贵的。又给我买了两套梦洁的七件套和被芯,还是我们这个小城里能买到的最好最贵的。妈妈到底还是依了我。

   里面芯三新的被子缝好了。结婚那天,妈妈郑重其事的,专门请了舅母来给我抱被子,送到我们的新房子里。妈妈的说法是:舅母抱过的被子,经旧些。被子里面还藏了好多花生,红枣,这也有美好的寓意:早生贵子,花着生,按老辈人的讲究,就是有儿有女。那被子,送到新房子里,我只是摆在床上欣赏了一遍,就放进柜子里,从此束之高阁。用心用意做的八床被子,深藏着妈妈对我的婚后生活美好祝福的被子,被我如此对待,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妈妈,为此伤心过吗?

   2017年5月17日,妈妈第四次中风住院。三天后,妈妈进入昏迷状态了。待十天后,妈妈清醒过来,却不会说话了。躺在床上,意识模糊,都不认识我们了。

      .......

   现在,望着满床的被面被里,我的眼泪不由得爬满了脸庞。妈妈对女儿的爱,就藏在这光滑的缎面,厚实的被里里。从此,我的大山倒了一半,还有谁会为我不辞劳苦奔走全城,不惜一切代价要给我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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