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已经读大学了。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刚好放暑假，我准备去打暑假工，听到这个消息悲伤着赶回家了。
奶奶晚年是在老家度过的，一个很穷的小村子。不是说其他几个儿女不孝顺，奶奶自己执意要求要住在乡下，原因有两个。第一是放心不下我的大伯，奶奶生前最疼他了。大伯这辈子都没有娶老婆，说实话人也懒，也不肯去外面做工发展什么的，就一直呆在小村子里，奶奶晚年就是和大伯一起过的。第二个原因是，奶奶生前信佛，每天都会吃斋念经，大城市的环境她不喜欢，喜欢呆在村子这片净土里。
说实话，我长这么大，除了每年年初一要祭拜祖先，会回去老家上香，其他时间从来没有回去过。哪里过得习惯啊，又荒凉又偏僻，而且住的还是那种很老很老的瓦房。
按照我们那边的习俗，奶奶这样在村子里有身份的人去世后，我们这些晚辈要回去举办十天的葬礼，不然会被视为不孝。那几天我们都住在老房子里，环境让人特别压抑，要不是那几天回来的人多，人气旺一点，这种地方，真的，人少的时候，天一黑我都躲被窝里不敢喘气。
我们老家有个习俗，村子里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去世后，遗体是要放在公祠那边的，大家一同为逝者送别，表示尊重。奶奶生前乐善好施，所以也放在了公祠。白天的时候，邻里亲朋会过来帮忙，到了晚上，他们都会离开，留下子孙守夜。我爸那辈有三兄弟，大伯和一个叔叔，两个人都没有结婚，加上我跟老妈一共五个人。大伯说守夜一个人就够了，于是和老爸轮流这样子。
葬礼的第一天没什么异常，大家也累，回去后很快就睡着了。但是第二晚开始，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晚上大概一点钟的时候，我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外面好像有人呻吟的声音，声音很近，就像是门外走廊上传来的。声音的感觉就像病重的人，很痛苦但又没有力气发出再大音量的那种。当时我们是分房睡，叔叔在我左边房间，妈妈在我右边房间，就以为谁说梦话，所以没理会。
到了第三天，也是一点多，呻吟声来了，这时候我就开始有意识去听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很难判断声音是谁的，也很难判断具体是哪里传来的，那声音忽远忽近的。我发誓，我当时脑子绝对是清醒的。接下来连续两三天，每晚的一点多都会传来那声音，而且时间越来越长，持续大概半个多小时。那时候我不敢跟家里人说，一来大家都累了，二来我妈胆子特别小，我怕她受惊吓。而且，我也非常害怕。
到了第六天，又是一点多的时候，我会自动醒来，其实那几天我都会自动醒来听那声音，害怕，但是听不到更害怕，听得到说明那些东西还在别的地方，听不到了，我就会忍不住想是不是过来了。而那晚，除了微弱的呻吟的声音，我还听到了她在叫唤阿福。阿福是我大伯的小名，奶奶生前一直管大伯叫阿福。听到这个，我想，是不是奶奶回来了。我当时真的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心想可能闹一阵子就没事了吧。
后来是叔叔跑过来跟我说的，他问我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我说有，听到奶奶回来了。他把我拉到房间里商量说，奶奶是恐怕是放心不下大伯，想把他一起带走。再这么下去，恐怕大伯会有危险。我听到这个头皮都发麻了。我说奶奶这么疼大伯，不至于要害他吧。叔叔说，那是已经不是奶奶了，那是奶奶的鬼魂。
叔叔以前跟奶奶念过几年经，多少能懂点，还是他有办法。他叫我偷偷去村子里的小店买两张门神的画像，再买些香插大门口，我照办了。到了第七天晚上，我和叔叔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又是一点多的时候，我们清楚地听到，大门外有一阵乒乒乓乓打闹的声音，叔叔说，是门神显灵了，不让奶奶进来。从此我们再也没听到过奶奶回来的声音。
事后我跟叔叔讨论这个事情，这样对奶奶是不是不太好。叔叔说的话我觉得还是比较有道理的，也许人去到另外一个世界会有不同的想法，但是，生人有生人的路，死人有死人的路。叔叔还说，奶奶修行大半辈子，积攒了多少法力什么的，走的时候应该是有各路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跟你抢法力，所以才会那么痛苦阴魂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