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流

夏日一天的最后,犯困的夕阳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渐渐隐退。米未走到天桥上,趴着看来去的车,下班的高峰,车流似江水涌动,车灯开着又如行走的星辰,浩浩荡荡,是一片银河星宿。

“又来这找回忆了啊,再找他也回不来了。”同样趴着看车流的韩佳树侧身一转对着米未说。

“你不懂,大叔,这不是回忆,是兴趣,对于他,我早就释然了”米未口是心非的说。

韩佳树长米未三岁,社会资历也丰富,老成大气经常被米未喊着大叔。

对于他们口中说的他,是米未的前男友。

米未和他在一起三年,却是青梅竹马,相识十余年了。然而,青梅竹马并无什么用,最后还是分道扬镳。

分手的原因很简单,他劈腿了,恋上一个离婚少妇。得知真相的米未差点没吐出血来,打电话给她前男友,说分手可以,但必须当面说。结果见面时,前男友竟然带着那个少妇一起来的,米未平息不了愤怒的情绪,走到前男友跟前狠狠掌掴,赐了他两个耳光,她前男友倒没说一句话,少妇却急眼了。可能是前男友心虚愧疚,制止了少妇,随后米未绝尘而去。

事后,米未哭的妆容全无,觉得自己很不理智,既然输了,最后还输得那么彻底。那个少妇身材太火辣,胸前两座山峰让米未看见就面红耳赤了,其实,米未也知道自己是A cup,跟那个少妇比起来自己简直太自卑。让米未愤愤不平的是自己跟前男友三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别人的两座山峰,他竟然随随便便跟少妇滚了一晚的床单就让那辛辛苦苦一千多个日夜端茶喂饭建立起来的革命恋爱时代抛之脑后。

“真他妈是精虫上脑,失忆几秒,你一辈子他妈老年痴呆。”米未心里骂着,虽然骂,那失忆的几秒足以让一个人忘掉一生。

以前的他们经常会在天桥上在日暮垂西时看车流,就像所有言情剧里男女主角浪漫时在夜空里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未来聊生活聊理想。车流对于米未,就像一本爱情教科书,在这里面有太多太多她和前男友的爱情经历,所有的蜜语甜言都在里面。

男的经常吹嘘日后我们可以生几个宝宝,种多少树,买多少辆车,米未笑的合不拢嘴,一边捶打男的,一边说着你当我是母猪啊笨蛋。

等等等等……

那些可以装好几麻袋的豪情承诺与壮志宣言,都跟着那些汽车尾气一并排出,成为了污染米未心灵花园的雾霾。

大叔得知米未失恋后,约上几个朋友强拽硬拉着米未去买醉,理由烂到家了,硬说那天阳光特别好,必须得庆祝畅饮。朋友们自然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助攻大叔去安慰米未。

“今天老贾是气氛担当,好好把这场合烘托出来。”大叔使了个眼色给老贾甩过去。

“么问菜啊”老贾飘着一股广东口音,“来玩游戏啦,每个人有五次机会来说一件自己做过别人却没做过的事情,只要有相同的就喝酒啦没有相同的,剩下的人喝酒啦。”

大家伙开始跃跃欲试。

“我小学考试次次第一”刘洋娜说了第一个。

大家一片唏嘘这简直是炫耀,一块喝了一杯。

“我没谈过恋爱。”大叔说这话时看向了米未。

“不可能吧,竟然还是个雏啊。”老贾补刀。大家笑起来,米未也笑了。

大叔想说但看见米未笑了也没说什么,跟着憨笑起来。老贾说今天晚上就破戒,米未说“对,为了让大叔今晚偷食禁果,我们来干杯。”其余人一块举杯开喝。

“哎,不对,米未,大叔不能叫偷食禁果,都老成这样了,那叫弥补人生的缺憾,你说错了应该再罚一杯。”安莉说。

米未嘟着嘴,一杯下肚。

“我被一个少妇抢去了男人,完完全全地KO了”米未不紧不慢吐字清晰地说着。

大家瞬间默契十足,没有人言语,几个人同时望向大叔,好像在撇清关系,这不是我们逼得米未说的。

“没什么,少妇算什么,我还看过人妻的呢,一块喝!”大叔带头举杯。

气氛一秒钟被大叔这一句话点燃起来,大家调侃起来。

把酒言欢,与夜同醉。几个人喝到很晚,大叔送米未回了家。

米未已经不省人事,第二天看见大叔发的短信。说“酒后的你原来这么真实,爱唱山歌 PS:做你的听众,要命。”

米未轻轻地笑了一声,没有回。

大叔后来一直约着米未去看车流,天桥上看着红潮涌动,两个人一起聊着生活的从容。

大叔掏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车流的照片,那是一张米未趴在天桥上看车流的照片。米未看到后面还写着“繁华是梦,车流如龙,你的背影是过去的人生,而你面对的永远是明天的欣欣向荣。”

米未红了眼睛,然后看着大叔说“谢谢你,其实我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我也知道接下来会做什么,可是我不想伤害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以后的我们因为某件事形同陌路。爱情不是感动,是心动。我不想因为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就去敷衍我自己去敷衍你。这是道德的欺骗,这也是对感情投资的风险,我不想让一种具有浪漫和美好的东西背负上赌博的性质。”

大叔耸了耸肩,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没有要打扰你的生活,只是想融入进去,我希望你知道,爱情有时是一种很主观的心疼。当然,我对你前提肯定早已经心动了,不是所有人都会心疼你。当然还有时间,我也不想让你觉得是我在咄咄逼人逼迫你要签什么协议似的。”

米未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远方的车流,眼泪最终胜利,润了眼眶,那一刻看车流,反而觉得更美,模糊不清,就像想得到的东西一样,美得扑朔迷离,美得不可思议。

从那晚以后,米未跟消失了一样,大叔打电话,去米未工作的地方,去家里都没有找到。他以为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却有一天突然收到一张照片,一张大叔站在天桥上看车流的照片,当然,大叔是P上去的。后面写了这样一句话:

“波澜不惊梦醒时,一川车流不胜收。你愿意陪我继续看车流吗?”

大叔连喊了几个“yes,yes,yes…”

事情没有结束,只是米未放下伤痛,接受了生活的欣欣向荣。

有时,人确实像个粉墨登场的小丑,好在有人真正懂我们那张戏剧脸谱下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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