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燕子---”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燕子抬起了头。突然，一团粉紫粉紫的花团就这样落在了她的头上，笼罩在心里的阴霾也像见到了阳光，霎时散开了。一种莫以名状的喜悦从心底升起，电流一般传遍了整个身体，每个毛孔都在颤抖。

中午吃饭时，听说小刚出了校门，急匆匆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燕子担心小刚，一直有点心不在蔫，也没有心思在宿舍午休。百无聊赖的她只有坐在教室里，翻着眼前的课本，思绪却不知飘向哪里。

小刚的声音就像是天籁，让燕子找到了出窍的灵魂。是花让燕子开怀，还是那个人让燕子萌动？

在他和她生活的高中校园里，道路两旁、教室前后，都栽着这种树。这些最没有特点的树，平时无论它怎样摆首弄姿，都无法让你多看一眼。到了花开的季节，就变得灵动起来，那一串串紫色的花穗，在阳光和微风中随性舞蹈，在蓝天和白云间轻轻摇曳，美到你不忍心呼吸。

小刚笑着向燕子走来，手里还有几朵紫穗槐。一个阳光的男孩和几朵娇艳的花朵，竟然是如此和谐。

“中午怎么不休息会？别熬得自己扛不住了，晕倒在考场上。”看似调侃，实则关心。

燕子骚动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快乐、幸福。

2、 燕子和小刚有一场电影之约。这个时间就预定在了燕子升入大二的寒假里。

正月初四，燕子匆匆赶到电影院赴约。那个电影院也有些年头了，外面整体是灰色的，破旧的大门上面大部分显出了木头本来的颜色，少数没有掉落的油漆在向世界宣告：我是红色。

燕子走向灰灰的电影院门口，踏过灰灰的水泥台阶，走到一个灰灰的水泥柱子旁边，静静地等待小刚。今天上映的电影是一个喜剧片《明天我爱你》，这部影片的名字让燕子几乎雀跃起来。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小刚没有出现。燕子的心头立刻蒙上了黑布，小刚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种种揣测让燕子鼓起勇气走到了小刚的家里。

“燕，你怎么来了？昨天小刚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你一天。”小刚的妈妈一见到燕子就把她拉着坐下，嘴里也不停地说到。昨天？等了一天？燕子傻了眼。

后来，在小刚妈妈的安排下，燕子在小刚姐姐家见到了两年没见到的人。他好像比以前清瘦了一些，但是幽默的话语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没有偏差。整整两年了啊，她都没有见过他。痴痴地看着小刚，燕子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燕子看着小刚，高兴，但是莫名想流泪。

3、 在整个做客的过程中，小刚和燕子成了小刚家人打趣的对象。

“你说这两个赖皮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特别热闹啊？”小刚的妈妈看着像小孩子一样玩闹的两人，悠悠地说道。

“你坐到小刚旁边吧，其他地方都坐着人。”姐姐不由分说把燕子按着坐在了小刚的旁边。

“你不吃肥肉啊，小刚吃呢，把你的夹到他碗里就行了。”小刚嫂子给燕子找到了解决碗里肥肉的方案。

······

小刚的家人就像商量好了一样，把独处的时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燕子禁不住内心思念的煎熬，伸出手想摸摸他棱角分明的脸，可是手快要触到小刚的脸时，又不好意思缩了回来。小刚一把抱住燕子，紧紧地把她固在自己臂弯里，好久好久。

小刚把燕子放在自己腿上，伸出略略有些颤抖的手摸上燕子的头发，还是那样浓密，还是那样乌黑，都是旧时的模样。这种熟悉的感觉刺激着小刚的内心，他还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他摸索着抬起燕子的脸，那一双激动又带着泪水的眼睛刺痛了小刚的心。他再也承受不住内心思念的煎熬，吻上了她的唇。燕子仿佛受到了惊吓，又仿佛有点不知所措，睁大眼睛看着他。

小刚吻上了燕子的眼睛，又安抚地拍了拍燕子的背，慢慢地、温柔地吻她。燕子也渐渐适应了小刚这种爱的表达，紧紧搂住他，仿佛世界上一切都不再存在，只有他和她。

燕子经常问自己：小刚是爱自己的吧？他不经意间表现出种种在乎，还有他家人言犹在耳的那些话。可是，他为什么不向自己表白呢？只要他说出愿意和自己共度一生，燕子一定会毫不犹豫扑入他的怀抱，哪怕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4、 是时间？是距离？说不清为什么，燕子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了一层隔膜，好像再也没有以前的心有灵犀。

燕子静静地坐在床边，拿出手机，输入电话号码。输着输着，又抬起头想了半天，把输好的数字一个又一个删去。

当到手机屏上一片空白的时候，她又开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输了进去。真的好纠结啊！他是她绝望中一点点希望的微光，可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又让她心里不安。

代表着那个人的11个数字，燕子输了又删，删了又输。大约四十分钟之后，燕子按下了接通键。

“刚哥哥，你现在在干什么？在单位还是回家了？”燕子一直喜欢把小刚叫刚哥哥，那是属于他的唯一称呼。

“我刚从老家回来没有多久，家里有一点事情。”电话里传来小刚温和而略有疲惫的声音。光是听到这个声音，燕子就觉得耳朵被里一片天籁，每个毛孔都透露着欢喜，她爱他啊！

“你哥哥现在做什么？”燕子不明白小刚为什么问了一句哥哥。其实，哥哥和燕子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父母关系非常好，他们就像兄妹一样相处。

“哥哥春节结婚了，嫂子不是咱们县城的，稍微远了一点。”燕子没心没肺地说出了这句话。

“都结婚了？”一个“都”字，突然让燕子莫名的害怕，她不敢想象，这个都难道也包括他吗？

“你回去有什么事？”燕子压住内心的恐慌，问了出来这句话。

“前几天，我回去结婚了。”

5、 “我回去结婚了。”仿佛是晴天霹雳，燕子的绝望像洪水一样袭来。就这样失去他了吗，从此的人生，和他再无关联？就这样看着他渐渐远走了吗，从此他只能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就这样结束了六年的等待吗，我们彼此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你结婚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是怕我没有贺礼奉上吗？还是我根本就不配出现在你的婚礼现场？”燕子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一句接一句质问。

“不敢告诉你，因为我害怕你出现在婚礼现场，那样我会崩溃掉的。我怕自己冲动之下会拉着你手走了，不管婚礼，甚至不管会不会让父母没有面子。”话筒中传来小刚无力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娶别人啊？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燕子实在按捺不住自己那种噬心的痛，对着话筒大吼。

“不能和自己最爱的女人结婚，和其他任何人结婚不都一样吗？年龄大了，老妈一直逼着，所以，就现在这样了。”

“那我算什么？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燕子再也无法假装坚强，泪珠儿一颗一颗掉了出来，又一粒一粒串成了线。

“乖，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说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很痛苦。可是我以为你会选择你那个哥哥，我不想让你为难。”小刚安慰着燕子。

选择哥哥？燕子突然像断线的木偶，傻掉了。

6、“刚哥哥，你为什么把哥哥牵扯进来，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燕子不解。

“我是个男人，男人看男人的眼光很准，我能看出来他很爱你。和他比起来，我各方面条件都不好。他大学毕业，有一份不错的职业，而我只是一个高中生；他父亲是银行领导，妈妈是教师，而我的父亲已经过世，妈妈是一个只会土里刨食的农村女人。”小刚解释着，心里却乱成了一堆麻，那个男人会不会有像他一样的想法，因为不忍燕子痛苦，所以压抑了自己的感情，选择了放弃？如果那样，就是世上最大的笑话！

“傻瓜，你怎么那么傻？我在乎条件吗？我在乎你的学历吗？你就是你，唯一的你。只要你说一声爱我，我可以不顾一切和你在一起的啊。我一直在等你说这句话，等了好几年，好几年。在大学生病的时候，我三四天都起不了床，粒米不进，只能硬撑着喝几口开水。那么脆弱的时候，我还是拒绝其他男孩对我的照顾。我没有给别人一点机会，一直在等你。”燕子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要抽干她的力气。

“燕子，在你面前，我一直很自卑，因为你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一直在等你，你只要说一句，愿意和我在一起。以后，无论多难的路，我都会坚持到底。我好恨自己，想东想西，最怕伤着你，结果伤你更深。乖，不要哭了，不要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小刚也在电话的另一端压抑着哭出了声。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既然一切都成定局，你只要幸福就好。只要你能幸福，我即使痛苦也还有价值。”已然这样了，燕子觉得心从来没有这样累过，也算解放了吧，只是结局不是自己想要。

7、 结束了，六年的等待、六年的坚持。

有一天，小刚给燕子打来电话：“我过几天要到你生活的城市出差，可以一起吃顿饭，顺便拜访一下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那不过是燕子哄骗小刚的一个借口而已，她不想让小刚活在后悔中。这次错过已经让两个人狼狈不堪，伤痕累累。就这样再见吧，不要让更多的人受伤。

燕子做了一件令她自己都感到很悲壮的事：删掉了小刚的电话号码，自己也换了手机号。

在删掉小刚的电话号码时，燕子的心被一刀一刀割裂，血一滴一滴流下，疼到麻木。眼泪就像不停话的孩子，一个劲从眼眶里往出跳。

在泪眼朦胧中，燕子又看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的男孩，他捧着紫穗槐向她走来，洒下花瓣，也拨动了燕子的心弦。

正月初三，寒冷的天气里，他穿着厚厚的大衣站在电影院门口，一边跺着脚，一边向远处张望着。

再见到他时，他激动的表情，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她自己也是欲笑还泪。

······

就让你曾经的深情陪伴，就此埋葬过去，不要再重逢。

再见，不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