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

  八五年我的爷爷去世后,就埋在浑河堡的小树林里。

当时的浑河堡离动迁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那里新坟老坟有不少,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喜欢那地方,说:河里的水清亮……

从我家的小院子走到那片小树林只要十多分钟就可以了,那时候的我们正是少年,经常成群的去那里打核桃,在河边看人家抓鱼。

八六年夏天,正是很热的时候我的奶奶,到我们家里住。

这可把我们都高兴坏了,我哪里也不去,就陪着奶奶,村里有很多的亲戚,陪着她一家家的溜达着,奶奶最喜欢和我的姥姥唠嗑,她说:我的姥姥总是在为别人着想;奶奶总是对我的姥姥说:可别把自己给累坏了,你能歇歇就自己歇会…

时间一到了饭晌的时候,我的奶奶就要走了,她对我姥姥说:我可不忍心在你这吃饭,你一天到晚都没有个时间歇会,可别为我忙了……

后来奶奶就不愿去打扰我的姥姥,她说我的姥姥一天天的太忙太累了……

  有一天我的奶奶问我,你知道你爷爷的坟在哪吗?我说:我当然知道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经常的去那里啊…

我并没有和奶奶说我是经常去那里玩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

  奶奶说:好吧,那你陪我去看看你爷爷吧!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我爷爷就在那个地方住着似的,说的很自然,不由得当时我竟然感觉到我的爷爷就真是在那个地方等着我们那。

十多分钟的一段小土路,我陪着奶奶走了半个小时竟然只走了一半,半天我才发现我的奶奶她非常的累,走得也非常的慢,于是在向一家的大地转弯的大树旁边,我说:奶奶休息一下吧,就在这棵树下凉快凉快吧,奶奶说:好吧。

    我一面和奶奶说着旁边的土地是九队的地,是谁谁家种的,他们家有几口人,过的怎么样,一面又向奶奶介绍着身边的这颗三个人都抱不过来的老榆树,说至少也得有三五十年了,我就像个导游似的,不停的说着,我觉得我这样不停的说着话,就可以让我的奶奶恢复精神,精神百倍和我们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

奶奶也只是微微的笑着,可她的眼睛里还是带着我无法赶走的疲惫。这疲惫的样子,深深的印记在我的心灵深处,从此以后烙印在了我的梦里。

这个时候已是过了晌午,已经不时的有人下地里干活了,看到我们就有人和我们打招呼,其实都不是很熟,可能是因为我的奶奶她长了一副很慈祥的样子,又可能是因为村里的人都是很热情很善良的一群人……

又过了一些时间,奶奶慢慢的站起来,我感紧的要去扶着她走,奶奶却摆摆手说:我自己慢慢的走,你跟着我就行,奶奶走的也并不慢,路过有人在地里干活,还和地里的人打招呼,好像他们,她们,都是爷爷的左邻右舍似的……

  当我们终于到了我爷爷的坟前时,奶奶慢慢的蹲下去,用她那很瘦的手,薅着草。

我搬了一块四方的石头,把它放稳了让奶奶坐在那里,奶奶很高兴的样子,坐在那里,她不停的说着话,真好像爷爷能听得到。

  我站在奶奶身后,看向树林的深处,看向树林后面的河面上,又看向河的对面……

风吹过来,树枝在摇动,有好几只蜻蜓飞来,落在树枝上,静静的耷拉下翅膀在树枝上面休息着……

我看向奶奶,看着她认真唠嗑的样子;我想:即使我肉眼凡胎看不到我爷爷是否在那里,但我感觉他听得到奶奶在那里与她唠嗑呢!不然那几只蜻蜓为什么会静静的停在那里,不去抖动翅膀呢,许是怕打扰到奶奶在那里专注的说着话!

许多年过去了,奶奶也离开了我们。浑河堡现在叫大浑南,变成了浑南新区,过去的样子也变得模糊不清,在回去浑南我得掏出手机,打开导航,我才能安然的到达目的地,才能稳稳的驶离那片钢筋水泥,清清洁洁的街道……

而以后在梦中再看到奶奶时,她住的那里,我从未去过,却又似乎非常的熟悉,却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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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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