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穗
小时候的年虽然没有现在丰盛，但年味特别浓。
八十至九十年代的时候。
在我们东北，每年一进腊月的时候，家家都开始淘米蒸粘豆包、撒年糕、蒸馒头、洗被子、打扫屋子，忙的热火朝天的特别喜庆。
过了小年之后，街上的人陆续多了起来，大包小裹的为新年做准备。
小的时候，每家最少都有三四个兄弟姐妹。快过年了，孩子们也三一伙两一窜的在道上玩，嘻笑着、打闹着展示父母给的新年礼物满脸的骄傲。这些年青幼稚的面孔给那时的新年带来了朝气和蓬勃，也是新年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父母养育我们七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一个，也是父母最宠的一个。
每到过年，即使父母不给哥哥姐姐买新衣服也会给我扯一块漂亮的花洋布做个新衣服。所以，一到过年我就期盼着、兴奋着，想向着穿一套漂亮的衣服，带上几块各种颜色的桔子瓣糖，含在嘴里甜甜的暖暖的。再和小伙伴们去街上玩耍是一件多么开心美妙的事情啊!想到这些心里就美滋滋的。
可是，那个新年我的期盼没能如愿以偿。
那年冬天，二哥成家了，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也用没了。寒冬腊月，奶奶的老病又复发了需要钱买药，恰巧又来到了年关，日子一下子窘迫起来。
父亲这个堂堂的七尺男儿几个晚上睡不好觉，辗转反侧。
眼看着要过年了，最后父母决定去姑姑家借点钱，上县里买点大红纸、五彩纸、日历、扑克牌这些过年用品回来卖。
矇胧中隐约听见父母在说话:“外面天寒地冻的，孩子他爸你可小心点呀!上坡骑不动了就下来走，道滑你得靠边骑躲点车。”“嗯，我会小心的。”父亲答应着就骑着那辆破旧的红旗牌自行车上路了。
我迷糊的睁开眼睛，窗外还沒放亮呢!
父亲也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为了这个家依然在奔波，为一家老小寻找着希望。想到这些我的心里酸酸的，不禁心疼起父亲来。
已到吃晚饭的时候，父亲还没回来。我们一趟趟地到村口去迎接，还是看不见父亲的身影。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母亲也一遍遍的站在屋后向父亲回来的那条路上望。看见母亲忐忑不安的样子我们都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紧张的氛围中我们都听到了外面有声音，急忙往外跑。啊! 真的是父亲回来了，在黑暗的夜色中父亲特别耀眼，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车座后面驮着满满两袋货物，哥哥们七手八脚地把这些沉重的货卸下来，抬进屋里。
这些货太重了，自行车骑不了，父亲顶着严寒从离家30里路的县城推着自行车一步一步走回来的。
晚饭后，家里的气氛活跃起来了。哥哥们清点货物: 有扑克牌、日历、大红纸和五彩纸一样不少。
父亲拿出了笔墨开始写对联和福字，多日的愁容已散去，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和对生活的美好向往。
母亲也有一手好手艺，挂钱和喜字剪的特别好。我们兄弟姐妹给父母打下手。
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忙活着，一张张大红纸映红了全家人的脸，也映红了我们的生活。屋里载满了笑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红红火火的像过年一样。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了，这一天家里没有一个闲人。哥哥们和父亲兵分三路开始走村窜屯的卖 “年货”了，我和嫂子、姐姐在家继续帮母亲叠五彩纸，好让母亲剪出更多更好的挂钱和喜字卖。
虽然很忙，但我还没忘记数着天数。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真快呀，盼望中的年马上要到了。
这一天，哥哥们都回来得很早，因为他们手里的“年货”卖空了。父亲写的对联和福字，母亲剪的挂钱和窗花都最受欢迎。
哥哥们一分一角认真地数着钱，盘点着劳动的果实。虽然手冻的又红又肿像个小馒头，但脸上都堆满了自豪和喜悦。
天色暗了下来，父亲背着那点沒卖出去的扑克和日历回来了。
“唉，明天就三十了，这点货我明天出去再卖一上午。你们就不用去了，在家打扫一下院子搞搞卫生吧。”父亲边吃饭边跟哥哥们说着。
看着父亲一脸疲惫无精打彩的样子我心里好难受。
“爸，明天我跟您一起去吧，多个人好能照看一下。”
“外面这几天加劲地冷你能挺得住吗？你还小呢。”
“爸，我都十三了，哥哥们都能挺住我也能行。”
“好吧！但你可要多穿些。”父亲看我认真又坚定的样子终于答应了。
天刚蒙蒙亮，我就全副武装和父亲上路了。这数九寒天的真冷啊！凛冽的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穿透棉衣钻进骨头里。
天还灰灰的，由于是大年三十大道上的人就已川流不息了。
大约20分钟左右我们就到了离家最近的东南岗屯，这个屯比较大点货能多卖些。
“扑克、日历便宜了，有买的过来看一看呀！”一进村头父亲就开始吆喝起来。连日来走村窜屯的叫卖，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显的沧老、低沉。没有引起行人的注意。
“卖日历、扑克牌了，有买的过来瞧一瞧啊！”我也鼓起勇气叫卖起来。父亲回过头沧红的脸上带着微笑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就这样我们父女俩此起彼伏地吆喝起来。引来了一些人，可是有的问问价就走了，有的想要买还一个劲地往下压价。
“这已是最低价了，沒有多大利，只为卖点过年钱。”父亲用沙哑的声音一遍一遍无耐地解释着。我们把整个村子吆喝遍了只卖出廖廖的几副扑克。
看看天色还早，父亲只能带我去另一个村庄卖。
村头有一群小男孩在玩耍，看上去跟我的年龄相仿。听见卖扑克的一下子围了过来。
“扑克多少钱一副”一个声音清脆的男孩问道。此刻我审视着他们，一个个小脸跟红苹果似的。其中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那不是我的同学李平吗？我一下子紧张起起，赶紧把头低下，把脸埋在围巾里不敢吱声。
“五角钱一副”说着父亲拿出一副扑克给他们看。
“我买一副，这是爸爸给我的压岁钱。”男孩得意的神情让人羡慕。
看到他买了其余的孩子也纷纷要买。父亲忙活着给他们拿扑克，让我收钱。我怕同学认出我，一句话也沒说，只是默默地收着钱。
“我们把扑克送回家再出来玩吧！”同学李平跟他的小伙伴说道。“行，好吧！”一会儿他们便散去了”。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解脱了。这时我才认真地数起他们给的钱，好交给父亲。
数着数着我感觉有点不对，父亲卖了7副扑克我怎么就收了3元钱。
“爸，你一共卖了多少扑克。”
“7副啊！怎么了老芳？”听父亲确认后我证住了，脸胀得通红。
“爸––我刚才太紧张了少收了5角钱。”我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做事为什么这么马虎啊？”听到父亲的责怪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里有个男孩是我们班的我怕他认出我跟同学笑话我，当时太紧张了出了错。”我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父亲请他原谅。
“咱们一不偷，二不抢，靠的是自己的双手，他们羨慕还来不及呢怎么能笑话啊！好了，不许哭了，这么冷的天脸该坏了，爸爸不批评你了。老芳，你看那是什么？”我顺着父亲的手指望去:“噢，糖葫芦，我最喜欢吃了。”我由悲转喜高兴地大声喊到。
“今年爸爸沒给你买新衣服，很愧疚。”
“爸，我不要新衣服，只吃糖葫芦就可以了。”
“天也不早了，走老芳，我们买糖葫芦去，好回家过年。”
此时的父亲在我眼前显得那么伟岸，令人尊敬。
饭菜的香味迷漫在整个村庄里，飘进我的鼻子，馋的我口水直往下流。鞭炮声也陆续地响了起来，踏着炮竹声我们迈着轻盈的脚步，好像走在春天里，鲜花也在为我们开放。
父亲离开我们有二十几年了，但那个年是我人生旅途中最难忘的一个新年，因为那一年我长大了，品出生活的不易和坚辛。
我最敬佩的是父亲用智慧和勤劳把这个家带出了困境，一家人过了一个有奔头有希望的年。
#羽西X简书//红蕴新生#
活动传送门:
https://www.jian shu.Com/p/ee05f7eff67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