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拦了一辆出租车，车上坐满了人，副驾驶上坐着一位大爷，由于天黑，样貌看不太清楚，隐隐约约只能看到后脑勺，可大爷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完全透着一股超越于别人之上的自信。听着大爷的谈话，稍微对副驾驶上的这个位大爷有些好感。

他一路在讲故事，我一路在听故事。

他说：“火车站到县城的路该修一修了，颠簸起伏，自己有冠心病，坐不了公交车，只能坐私家车、出租车之类的。”期间，还提到了自己的“抢救史”，曾经三次从“死亡线”上逃离，说的玄乎又玄，最后总结：自己能从鬼门关上回来，得益于自己在西安有一套距离医院很近的房子。还特意强调：“如果不是离医院近，恐怕就没有现在的自己了。”接着又开始预测政府开始修这条路的时间，他说：“等到高速路通了，这条路才会被维修。”说的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能拿出方案的人一样。

由于天黑，出租车司机的样子也有些看不清楚，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正在为生活打拼的中年人。他接过副驾驶上大爷的话头说：“现在连河槽里都修了，为什么不修修这条每天都有许多车往来的公路呢？”大爷一本正经地说：“修筑河槽油水多呀，公路面上投资的就那么多，当官的才不会那么傻。”司机有些诧异，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也开始讲起故事来：“一次，在公交车上，路上颠簸起伏太大，直接把一位老太太摔在车厢里，结果骨折了，公交车司机还故意问老妇人，是不是骨折了才坐的公交？”大爷接过话茬：“我就坐不了公交，要是坐在公交上的话，说不定早就一命呜呼了！”

他又开始讲起另外一个关于自己邻居的故事：“夫妻两人，大概都五六十岁了，女人白天推着小车不是低头哈腰地卖水果，就是死皮白脸的卖塑料袋，挣钱特别不容易。而他的丈夫则每天出入麻将馆，一坐就是一整天，还时常拿着自己的二胡，混迹于“娱乐场合”(老年人聚集在一块娱乐休闲的地方)，而且还很能说，常常能把大家逗的乐乐呵呵，婆姨(妻子)吃苦受罪，一点也不知道心疼，白天卖水果、塑料袋还不够男人(丈夫)一天打麻将输的，这样的男人，闭上眼睛也能找一打……”满眼里透漏的都是对卖水果女人嫁错人的遗憾，然后，又开始说起自己在家里怎么做一个有担当的家庭顶梁柱，对于他的这对邻居夫妇，是一脸的嫌弃，满嘴的贬低。

出租车里，后座上的两个中年妇女，偶尔谈起西安的房价，大爷又接过话茬：“哎呀！西安的房价涨得太厉害，早些年自己在西安买房才七千多，现在好地段的都涨到两万多了，前些年问儿子媳妇在西安要不要房子，他们说不要，去年见他们话题多在西安的房价上，觉得小两口可能有在西安买房子的想法，于是自己就拿出一笔钱，干干脆脆地给他们在西安买了一套房子，我不爱住小房子，加上公摊又大，于是就买了一个一百三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前前后后花了将近300多万，要是早些年买的话，就可以节省出100多万，不过也没啥，总算在西安繁华地段有了两套房子。”

在大爷嘴里，买房子似乎跟买一块面包一样简单，大爷关于房子的事情，似乎终于要告一段落了，却又开始谈起现在的年轻人，说：“现在的男孩子稍不注意，就混到局子里去了。我的儿子儿媳妇都在公家单位，旱涝保收，而且在西安有房有车，再差也不会混沟里去。”一会儿又凑到司机跟前问：“跑(开)出租车累不累？”司机无奈地说：“累呀！没有客人的时候，还得在街上空转悠，一直要跑(开)到晚上12点多。”紧接着，大爷凑单司机耳边，问：“出租车是自己的吧？”司机略带些羞涩地说：“不是。”然后默不作声，车里的空气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大爷指挥出租车司机：“就停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我的摩托车就停在那儿！”司机诚恳地说：“我把你送家里吧！”大爷下车了，用手向后捋了捋并不多的头发，说：“还是骑摩托车舒服呀！”天黑了，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没看清楚大爷的正脸，只见他迈着自信的步伐，朝着自己摩托车的方向走去。

大爷的故事讲完了，车上所有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估计对他所有的好感也跟着下车了，现在连空气也都变得令人舒适起来。

不过，在这里，我还是想对这位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大爷说：“虽然我不知道您是干什么的，但在生活中，不要忘记还有一大批人们，处在生活的风口浪尖上，他们也在努力拼搏，即使奋斗一生，也未必在西安买得起一套房，做人可不带您这样的，您这是在炫技吗？”

2019年7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