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 游』 匡庐笔记③ 五老峰上遇云瀑


7月20日中午,多云


从太乙村乘缆车回到含鄱口,我们便又回到了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人世间。

庐山的魅力,使得它拥有了北京王府井,抑或是上海南京路上的繁华与喧嚣。尽管这里也该算是归属自然的山岭,但大可不必担心自己会在这里走失,因为这里的自然山岭上,到处都是人。

李导信守承诺,果然第二站便拉着我们去爬山,我们要爬的是庐山的第二高峰,五老峰。李导给予了登山者们两个小时的时间,我看山路漫长,巅峰遥远,因而有所怀疑。李导信誓旦旦地说这时间足够了,不过临了又心虚地加上一句,“到不了顶,也得按时返回,因为还要去三叠泉,那里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因为有了这么一个时间的紧箍咒,让我不自觉得心焦了起来,过登峰门上山时,也不自觉得便加快了脚步,仿佛自己是被狗子撵着的兔子。去五老峰有石阶的上山道,那道蜿蜒于林间,而那林葱郁茂密,两侧绿荫于道上勾连嵌合,如此交织出一条绿色的走廊。人行其间,暑气顿消,当然该流的汗还是要流的,因为终归那是在登山。

山行不到两里,便到了一峰,一峰又名狮子峰,峰上有一石亭,名为待晴亭。立于亭前,莽莽群山,浩浩荡荡地呈现在了眼前。那山各个都是好汉,壁立千仞,直下如削,磊磊白石做骨,郁郁草色为筋,纵横而驰骋,大气而磅礴。而脚下,便是断崖深壑,凭栏俯瞰,竟也让人头晕目眩。



说说庐山的构造吧,庐山地貌在地质学上叫做地垒式断块山。断块,说明它与原本地层有结构上的断裂。地垒,说明它如堡垒般,从原有地层中抬升凸起。而与地垒相对应的,便是地堑了,它是相对于抬升凸起的一种沉降地形。

对庐山来讲,整个鄱阳湖平原就可以称之为一个巨大的地堑。这个湖盆平原曾经被广袤的大泽所覆盖,那个大泽就是上古的彭泽。如今的鄱阳湖相对于彭泽已经极度萎缩了,但它依旧是我国第一大淡水湖。而庐山就卡在这个第一大淡水湖北入长江的咽喉处,因而它也是通江达湖的战略要冲。

做为一个与原有地层绝决断裂的地垒,庐山的外缘有着刚硬的峭壁,这是庐山挺拔的所在。做为一峰突起于广袤平原的地垒,又让本并不甚高的庐山,有了俯瞰辽阔大平原的资本。鄱阳湖也没闲着,它送来源源不断的水汽,化为云雾,化为雨水,滋养和雕刻着这块凸起于大地的顽石,塑造出它的奇峰、怪石和沟壑,蕴涵出它的瀑布、溪涧和湖潭。

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了它“奇秀甲天下”的美丽,人们纷至沓来,这里有通江达湖交通便利,这或也是这里如今满处都是人的原因所在,而人烟稠密的地方,自然能缔造出人文胜景。更何况来此的游人中,不乏雄才秀士,他们或驻足流连,或歌咏华章,或传道解惑,或修行隐居,如此便也水到渠成地形成了,具有庐山特色的深厚内涵的文化景观。

1996年,庐山因其自身的这种独特的美不胜收的自然与人文交融的文化景观,而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2004年,庐山又因为其地质的独特性,而成为首批世界地质公园之一。



做为地垒地貌的特征之一,庐山的外缘布满断崖峭壁。但身在山中,诸峰之间的相对高差就不大了,且起伏较小,如此便形成了它“外陡里平”独特气质。这种山岳气质对登山者来讲是比较友好的,他们从山里登山,不用花费太多力气,也依然可享受“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过了二峰金印峰,再前行就可望到庐山松了。而后再行出不到一里,有路标指示三峰。由于这座山峰没在主路上,所以上山的人并不多。我爬了上去,到顶,满眼巨石横陈。三峰又名为巨船峰,我不晓得其中含义,莫非所谓的巨船,便是这些粗旷而顽冥的巨石吗?

我颤颤巍巍地走到巨石的边缘,脚下依旧是万丈的深壑,只是,刚刚在狮子峰上还能见到的谷底,到这里已然被云雾灌满。那云雾依旧迅猛地高涨着,将眼前巍峨高耸的凌云峰,也给罩上了面纱,似有似无,缥缈迷离。忽一片烟云拂过,一阵毛毛细雨也随之而来,洋洋洒洒着又恍惚而去,这不就是让人神往的庐山烟雨吗?

北宋的苏东坡先生,曾将庐山烟雨与浙江潮一样地期待着,他说“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读他的诗后,我也有了这样的期待,要去看那烟雨,要去看那江潮,如今我就坐在这庐山云雨所缭绕的,庐山的一座峰巅上。

我坐在那突兀的巨石上小憩,感觉自己犹如坐在了洪荒之中,人世间已经把你忘掉,只给你留下了凛冽的山风和擦身而过的云。那风,那云,是那样的充满质感,以至你会相信,站起来,纵身一跃,它们就会把你像鸟儿一样轻轻托起,然后任由你去自由地翱翔。

我渴望翱翔,但我没有在这浑圆的巨石上,迎着猎猎山风站起来的勇气。我只想,远离一个世界一刻,再贴近另一个世界一刻,就这么坐着、躺着,在这世界的边缘,一边来享受丰盛的美景,一边来享受简单的午餐,如此,而已。


庐山松


其实,就在我欣赏薄雾流云最是纵情的演出时,我也没有忘记,人世间的时钟还在嘀嗒作响,五十元的车费,已经把我抵押给了那趟一日游的班车。我所能做的,就是多一分钟,再多一分钟的停留,但亿万年来的风流,又怎能在多有的一分钟里读尽呢?

于是,还是要落寞地离开。

于是,飞跑着爬向更高的山峰。

路上碰到上山的同伴,他们和我说时间不多了,他们已经放弃了登顶。我请他们转告李导,就多等我十分钟,之后再未到,她走,我不怨她。

更高的凌云峰,是四峰,我不知道上去后,可否再有看那个世界的时间,我只是单纯地想,登上去,留下足迹,就不遗憾了。

却不遗憾,当我赶到那至高的地方时,正看到了,自然最为盛大的演出。浓重而低垂的云雾,缓慢地翻过了对面山梁的山背,而后,倾然而泄……于云来讲,那或许不过是亿万年来重复了亿万次的小游戏,可这,竟也足以换来,这边眺望者漫山遍野地惊叹。

几个小孩子抓着栏杆,惊奇地相互喊叫着,快看,快看……云瀑,云瀑。感谢这些小地理迷,让我知道这个磅礴而浩荡的天象奇观,在书本上更为贴切的叫法……云瀑,真是形象得有些粗暴,那云却如瀑布般倾泻……原来那云,也可如瀑布般倾泻。

似乎,还是在四峰上看得云更是变幻多姿,也怪不得人们会在这断崖的边缘,煞费苦心地镌刻上“天地壮观”四个字。天地,自然是个大舞台,而云,才是这个舞台上的舞者,“壮观”,不过是台下的看客们看到好时,情不自禁地叫出的一声,好。

不过时间终是不多了,我还是在下山的狂奔中,与五老峰匆匆作别。


待晴亭


写这篇文章时,我又打开了在五老峰上拍下的电子相册,可惜那些云瀑的照片大多变得雾气沼沼的平淡无奇,而且其中有许多虚焦了,我没能捕捉到云瀑倾泻的惊鸿一瞥。

在遗憾中,我又想起了东坡先生的那首七绝小诗,他的后一句说的是,“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云雨浙江潮”,总之看过之后,不过尔尔。

前几日在一个微信群里,看到有朋友分享了庐山的云瀑,他是摄影高手,拍的云瀑壮观绮丽,底下也一片惊叹,或许又会有许多朋友,在心底立下一游庐山的小目标了,这不就是东坡先生所说的“未至千般恨不消”吗?而那一时刻里,我竟有了些许,不过如此的淡然。

王国维先生在说人生的第一境界时,是“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这似乎是在说着,我们在为一个目标默默努力和孤独前行,而能让我们付出努力的意愿又是什么呢?不正是对目标“未至千般恨不消”的渴望吗?

而静安先生又怎么看待第三境界呢?“众里寻他”过后,“慕然回首”,你曾经的期待已在身后的“灯火阑珊处”。当你已经超越了你曾经的目标和期待时,它们已在你的身后,“到得还来别无事”的不过尔尔。

曾经的目标和期待是客观的存在,就如庐山的烟雨和浙江的潮,它们不会有改变,改变的只是我们。是见识过了庐山烟雨的苏东坡,和见识过庐山云瀑的我,我们在见识过后成长了,超越了原来的自己。

因而当未至者们在为庐山烟雨心潮澎湃时,见识者却可释然放怀了。

我是如东坡先生一样,见过庐山云瀑和钱塘潮水的那一位,它们不过如此。当然这也不妨碍我,用它们来吹半辈子的牛B。


庐山烟雨




《匡庐笔记》推荐阅读:

『云 . 游』匡庐笔记① 庐山,夜奔

『云 . 游』匡庐笔记② 望庐山瀑布


《岱岳笔记》推荐阅读:

『云 . 游』岱岳笔记① 爬上,南天门

『云 . 游』岱岳笔记③ 后山的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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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云行笔记,在此潜心打造属于自己的《文化苦旅》,让我们来一次,有文字感的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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