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亲戚被诊断出癌症晚期,时年刚满50岁,从确诊到离世时间很短,只有不到半年。最后的两个月她在家吃中药休养,我每个月会抽出几天的时间去陪陪她,本来就瘦的人一天比一天消瘦,眼看着生命在慢慢从她身体抽离。元旦去看她的时候,彼时她已经在医院住院,一进病房,我吓了一跳,已经瘦的脱型,整个人只剩下皮包骨,如果不是身上的那身棉睡衣还是她常穿的,我会以为我走错了房间。
十天之后噩耗传来,伊人已逝。
在往回赶的路上,我在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父母应该是多么的悲伤;还有她的女儿,一直妈妈是她的全部依仗,现在最最亲的人突然没有了,是不是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可是当我回到老家,见到他们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之前的所有的担心有些多余,悲痛是有的,但并不是我预想的那样排山倒海,天翻地覆。
按照习俗要守灵三天,守灵期间中饭和晚饭都是在殡葬中心的餐厅就餐,中午我和她的父母还有女儿一张桌上吃饭,我以为两位老人会吃不下什么,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的胃口似乎还可以,静静地吃饭,老父亲偶尔还提醒我吃菜。我有点懵,影视作品中的噩耗突来时候的昏厥呢?亲人离世后的不眠不休呢?说好的食不甘味呢?统统没有看见。在守灵的三天里,我甚至看到她的母亲在灵堂里跟亲戚闲聊。
我不是说我希望她的亲人都悲痛欲绝到生不如死,而是他们的表现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仔细想来,也许在这近半年的治疗的过程中,每个人心里都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也许是几个月来亲眼看着她苦苦挣扎的艰难,都理解离开不失为一种解脱。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她)幸福,如果不能幸福至少不要受苦,这种朴素的想法和最后的爱让他们对挚爱的离去仍能平静接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世界,谁都不是谁的全部,你的苦难只是属于你自己,它影响不到其他的人和事。生活还要继续,各种按部就班的、突如其来的事情,在占据着你的时间的时候,也占据着你的头脑和心智,占据着你可以支配的情感。这些事情,如同砂砾广泛而普遍地存在着,消磨了你生活的绝大部分时间,同时也磨砺着你的神经。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付你的工作,因为你要生活就需要这份工作带给你的报酬,你需要这部分钱去支付房租或者还按揭,吃饭,养育孩子,等等,所以你没有时间去悲伤,没有时间去怀念,让现实中的种种大事小事琐碎的事占用了你的时间,让你麻木的忘记怀念。
生活就是这样一个很现实的治愈系,它以一成不变和千变万化来迎接你的欢喜、你的悲伤,裹挟着你随波向前。它永远把你的现在和将来摆在你的眼前,让你无暇回头回顾,当你终于得以喘口气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份伤心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不是不伤,不是不想,而是你没有倒下,你有一种又活过来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生命是条漫漫长路,一路上我们不知道有多少断、舍、离在前方等着我们,但是我们可以知道的是生活在教你永远要面对现实,这一秒的幸福下一秒就可能失去,而这一刻的苦痛也在下一刻慢慢治愈,所以我们明知道“还有伤,还有痛”,但是我们“还要走,还有我”。只是在这样的历练中,我们一点点、一天天变得坚强而坚硬,而坚强和坚硬来源于你与生活搏斗中练就的本领和逼出来的豁达。
直到有一天,你会领悟:吾当坚强,方能岁月无殇。强者从来都不是别人封的,而是自己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