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华语悬疑文学大赛《不必真正遇见》

本文参加【世界华语悬疑文学大赛】征稿活动,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1、

诺大的阶梯教室里只有王衡一个人。

有两扇窗户被墨绿色的窗帘遮盖着,只留下两扇小窗户。微弱的阳光照进来,仅仅足够照亮王衡周围的一小片。其他座位都是暗的。

平常还会有稀疏的几个人在这里自习,但现在已经早上9点,整间教室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突然有阵风钻进教室,虽有舒适的凉意,中间却又带着些寒意,王衡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低头拿纸巾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左边似乎有黑影。猛一抬头,看见一男生不知何时坐在了那里。

男生缓缓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王衡,随后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男生轻轻张了张嘴,一上一下。王衡没有听错,他说,哦?你看得见我。

墨绿色的窗帘依然安静地垂着,窗外似乎静止了一样,没有任何声音。王衡听见自己的心脏一直有条不紊地砰砰跳动着,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那句话——哦?你看得见我。你看得见我……看得见我……见我…我…

如果王衡没有记错,这似乎是电视剧里女主看见鬼魂时,鬼魂会说的话……

也许是因为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和方向,又也许是因为心里太害怕从而忘记了怎么摆动身体,王衡觉得自己的脖子很僵硬,动起来像极了机器人。

那男生已经站了起来,一步步不紧不慢地向王衡走去,王衡很想看看他有没有脚,但此刻相比确认鬼有没有脚,似乎逃跑才是首要的。

从男生那头走到王衡这头,距离不短不长,那男生走得虽然不紧不慢,但很快就来到了王衡的面前。

王衡紧张得想哭,双眼放空,心里快速地默念着阿弥陀佛。男生站在她的面前,用很轻的声音说,别装了。

王衡不说话,也不直接看他,依然保持着放空的状态。

男生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说,看着我,不然,你死定了。

王衡哇地一声哭出来,哆哆嗦嗦地语无伦次,你你你你……鬼…鬼吗?呜呜呜鬼…鬼魂大人,冤…冤有头,债有…有主…你…你…呜哇哇不要杀我…不是我害你的啊啊啊呜呜呜…我的灵魂和…和肉体…都…都不好吃呜哇哇…

男生有点嫌弃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王衡。

王衡见鬼魂没表态,继续说,我…我…呜哇你留着我我可以帮你找凶手啊…

男生一听,挑眉,微微笑,哦?那就劳烦你了。

王衡彻底懵了。

王衡记得没有鬼婆说过自己是至阴之时出生,也没有亲人提过自己的祖上是否有阴阳眼,所以王衡百思不得其解,此刻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男生,真的是鬼魂。

王衡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在男生的手背上碰了碰,完了睁大眼睛看着男生,眼里还噙着没干的泪水,看起来水汪汪的。王衡说,天呐,原来鬼身上真的没有温度的。

男生白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王衡像受了惊的兔子,手紧紧地攥着一起,听说如果告诉了鬼你的名字,那么它会跟你一辈子。

王衡咽了咽口水,眼神躲避,你不用管我叫什么...我我...我帮你找到凶手以后,你就不要再找我了。

男生点了点头说,走吧。

2、

彼时已经上午10点半,校道上稀疏有些人,阳光虽不强烈,但也是有的。王衡孤疑地看着在阳光底下毫发无损的鬼魂,难道他不怕灰飞烟灭吗?

男生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没转头看王衡,自顾自地说,你有没有听说过,怨念深的鬼魂,魂魄都不容易散?

为了不让人觉得她神经病,王衡环视了下周围有没有人才敢回答,电视上这么演过,我以为是假的,原来是真的啊?所以说,你有很深的怨念咯?

男生不语。

王衡接着说,我看你和我的年纪差不了多少,这么年轻,到底得罪了谁这么严重?

到了,男生望着前面说。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校门口,校门口旁边的地铁站熙熙攘攘都是人,王衡又扫了一遍所有人和店,不明白鬼魂说的“到了”是什么意思。

男生看了王衡一眼说,去火车站买高铁票,目的地,A城。

“去A城能找到凶手?”

“或许。”

虽然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但王衡学校旁边的地铁是三号线,人流量常年每时每分都不曾减过。王衡已经在地铁内被挤得只幸得一缝隙供她呼吸,而抬眼看那鬼魂,若无其事地站在人群里,任由身体穿过别人的身体,站在他周围的人,都觉得今天地铁的空调分外寒凉。

事情进行得格外顺利,下地铁,买最近时间的高铁票,候车,上车,一个半小时之后,他们就到了A城。王衡感叹,高铁的速度真快,如果事情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当天返回。

但是,事情一定不会这么顺利。

他们出站以后搭上了公交,来到一个叫做秋水镇的地方。秋水镇是A城内大大小小的镇的其中一个,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对王衡来说却不然,这里是她的老家,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后来初中毕业,就搬去了C城定居。

王衡看着眼前一切熟悉的建筑,除了不断来回搬迁进出的人们,这里几乎都没变。

你来这里做什么?王衡问。

男生看着王衡,你说呢?

王衡不语,沉默良久才说,这里是我老家。我想你遇见我,可能也是命中注定吧。老天爷给你找了一个对这里知根知底的人助你化解怨念,那个倒霉蛋...是我。

男生轻笑了一声,这是从遇见到现在整整五个小时里唯一的一抹笑。

王衡叹了口气,走吧。

“等等”,男生想抓住王衡的手,却没抓住。王衡回头,男生说,在那之前,先去一个地方。

他们搭上农民的顺风车,来到了镇上的墓园。

这墓园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安。这个墓园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它只安葬孤儿。

男生来到其中一个墓碑,墓碑上摆放了些花束,还有一个苹果。王衡看着碑上的照片,一张普通的,稚嫩的脸庞,笑容干净阳光,照片下刻着些字——谢宇铭,1996年--2012年。

王衡错愕地望向鬼魂,不,现在应该改叫名字了——谢宇铭。谢宇铭突然如释重负般地笑了,我以为我死了以后不会有人为我立碑…今天是我的忌日,没想到还有人来祭拜我。生前无父无母,死后还有人会想起我,即使这么早死,也无憾了。

王衡突然有点心疼谢宇铭,“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谢宇铭转身准备离开,背对着王衡说,走吧,去干正事了。

他们沿着墓园旁的公路一直走,公路两边都种着白杨树,十几二十米高,从底下望上去,好似要顶破苍穹一样。公路上时不时有车开过来,但都与他们的方向相反。走了差不多一公里,有一辆小卡车经过他们身边,在离他们一百米处停了下来,有人探头出来,问是不是要搭便车,王衡便飞奔过去,谢宇铭只默默地跟着。

司机师傅说,这车是去木材厂的,你们要在什么地方下车?

谢宇铭:“一中。”

王衡看了一眼谢宇铭,没吭声,转头对司机师傅说,叔叔,放我在一中校门口就好了,谢谢啊。

卡车发动引擎,车内只有汽车前进的声音,安静得很。当王衡听见谢宇铭要去一中的时候,她再次觉得自己是上天指派给谢宇铭的,而谢宇铭此刻的思绪,却早已飞去了一中。虽然肩碰肩坐着,但一个人想着这件事,另一个人想着那件事,自然沉默。

3、

一中算是当地一所比较知名的中学,上百年的历史,校园里浓荫蔽天的榕树很多,枝繁叶茂,盘根错节,就算是大太阳的天气,这里也感受不到炙烤的热烈。

王衡和谢宇铭一路走到艺术馆,来到里面唯一一间美术室。推开门,颜料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室内摆放着几个画架,地板上都是已完成的作品,五颜六色,风格不一。

王衡:“这里有线索吗?”

谢宇铭:“有。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王衡:“你要找什么?”

谢宇铭:“一幅画。画上...我记得有片草原。”

王衡走进去,被画包围在中央,她蹲下去来回翻找,美术室的人一定换了一拨又一拨,以前的画大概不会再放在这里了。王衡想起自己以前初中也很喜欢画画,这个美术室她也来过,在这里画过几幅,大部分都是大自然的写真,尤其爱好那些辽阔的风景。

几乎都翻了个遍,除了肖像照和抽象派画作,连一片小草原都没有。

这时门外有个女生探头进来,疑惑地看着王衡,请问...你在做什么?

王衡讪讪地笑了笑,“哈...哈哈,我,我是往届毕业生,今天有空就回母校看看。”

女生整个身体露出来,经过谢宇铭身边的时候打了个寒颤,小巧精致的脸庞,疑惑的神情依然不散,“我是这里的管理员。”

谢宇铭给王衡递了个眼神,王衡心领神会,“呃...是这样的,我想问怎么找前几年的画?”

女生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这里的画都有专人管理,我只是负责开关门的。也许你可以去图书馆地下一层的旧物收藏室里找找。”

王衡:“我想那里应该只允许本校的学生进去吧?学妹,你能带我进去吗?”

女生不说话,在犹豫着要不要带不明不白的人进去。

王衡看出了她的忧虑,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手腕关节上的骨:“你大可以去图书馆找往届毕业生的相册,里面一定有我,我叫王衡,三年一班。”

女生凝视着王衡,一双眼睛突然变得凌厉:“我也可以认为你此刻只是贼喊捉贼,所以请不要用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我可以带你过去,只是你找画做什么?

王衡看了眼谢宇铭:“有那么个人,拖我找那幅画,那幅画是他所念之人画的。”

女生:“是吗…”女生顿了顿,“走吧。”

图书馆负一层是一个较大型的停车场,整个停车场仅由两盏瓦数不大的灯提供光明,微弱的灯光显然不足以照亮这里的每一处,黑暗的汽车车厢整齐地排成一列,注视着王衡她们走进停车场中央的旧物收藏室。

可能是因为自己身旁真的走着一个鬼的原因,王衡觉着这里格外诡异,全身都起鸡皮疙瘩,而看看走在前面的那个女生,似乎非常淡定。

王衡:“为什么旧物收藏室要设在这里?”

女生:“你是什么时候毕业的?”

王衡:“两年前。”

女生:“嗯,就在你毕业后一年,学校来了位新校长,这是新校长决定的,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民间传言是因为他很喜欢看鬼故事。”

王衡:“……”

谢宇铭:“……”

4、

打开旧物收藏室的门,里面黑不见五指,开灯,黄色的灯光充满了整个小房间,本以为里面会像垃圾堆一样杂乱,却意外地看到各种旧的学生书画整齐地分类堆放着。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王衡皱着眉,瞟了瞟边上的谢宇铭,他正看着那堆画作出神。谢宇铭当时只讲了草原这么一个线索,其余的特征,王衡一概不知,更不知这画作到底有什么秘密。王衡看向身后的女生说,你能去出口处等我吗?我想自己一个人找。

女生:“不好意思,万一你趁我不在干坏事,那么我也会遭殃。”

王衡:“......好吧。”看来想支开她是不可能的了,现下只能想办法向谢宇铭争取其他线索。

王衡咳嗽了一声,给谢宇铭递了个眼色,谢宇铭心领神会,靠近王衡说,你先找,我在一旁看,如果有,我会跟你说。

谢宇铭说的做的女生都不知道,只当王衡站在门口发呆:“你发什么呆?不找吗?”

王衡没回答,伸手去翻那堆画,开始找了起来。

这些画有的应该颇有些年份了,纸张有点泛黄,有的则保存得还不错,也许是刚放进来不久。随着翻找的动作,夹在画作之间的灰尘都肆无忌惮地飞扬出来,王衡闻到的灰尘味儿更浓了,其中似乎还带着些许霉味儿。

“等等。”身后的谢宇铭突然说。

王衡停下了动作,手里还抓着刚才拿着的一幅画。这幅画上,有一片像Windows经典桌面的那种草原,草原上还有一个长发女生,姿态优雅,坐在画架前,画着画,画的右下角还印着一个名字——王羽菲

王衡觉得手有点抖,紧接着感到全身都在颤抖。这幅画她见过,因为就是她画的,画上的人她也认识,因为那正是,“以前”的她。

谢宇铭慢慢靠近王衡,想看得更清楚些,他俯下身,王衡感到谢宇铭身上独有的寒凉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在原处。

谢宇铭:“对,就是这幅画。”

哐啷!王衡听见身后的书画掉在地上的声音。当谢宇铭确认的时候,王衡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碰倒了身后的书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害死过人……

站在外面的女生听见声响便立马走进来,看见目光呆滞的王衡坐在地板上。

王衡立马恢复精神来,尴尬地笑了:“呵呵…呵呵…那个我刚才蹲太久了,脚麻,坐在地上的时候又觉得眼前发黑…哈哈”

这句话也是说给谢宇铭听的。

女生:“找到画了吗?”

王衡:“嗯...找到了。”

5、

傍晚六点,晚霞已经晕染了整个天际,红红的一片很是撩人。王衡和谢宇铭从一中出来以后,一直游荡在大街上。街上没有几个人,偶有微风拂过,这本应给人宁静,却莫名让王衡觉得寂静得像即将有一场腥风血雨要发生。

谢宇铭就走在王衡身旁,没有语言,安静地张望着街上的一人一物,像一个久别故居后又返乡的人。王衡知道他应该就是在这生活的,并且上的学校极大可能就是自己初中所读的一中,如果谢宇铭没有死,可能年龄和自己一样大。

眼看着天越来越暗,王衡不知今晚是否能回到C城,拿出手机刷了刷火车票,发现七点多有一趟车,剩下几张硬卧。王衡深呼吸了一口气,在知道谢宇铭要找的人极可能是自己时,就本能地对他产生恐惧:“那个...我想买七点多的火车票回C城。”

谢宇铭:“我想找的人还没找到。”

王衡:“下次再找吧,这么晚了,我必须回去了。”

谢宇铭沉默了。

王衡:“其实,那幅画和你要找的那个人有什么关联吗?”

谢宇铭沉思了一会儿说:“那幅画,就是那个人画的。画上的那个少女就是她。”

王衡目瞪口呆:“可是,她为什么会杀你?”

谢宇铭:“她没有杀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王衡越发搞不清楚状况,一大堆疑问想问出来,但又生怕被怀疑。

他们走到了十字路口,纷纷停下脚步。面对眼前的分岔路,不知道何去何从,就像此刻王衡和谢宇铭共同的心情,不知道应该怎么走才能到达心中的答案,更不知道沿途会遇到什么。

王衡率先说:“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现在你什么线索都没有,瞎找也是没用的。”

谢宇铭默认,低着头开始往火车站方向走。

一路无话。

等上了车,躺在了硬卧上,王衡都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谢宇铭坐在王衡的床脚继续沉默着,虽然他的身体会穿透王衡的身体,完全不占地方,但王衡还是下意识地腾出点空给他。

似乎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谢宇铭的声音忽然飘向王衡耳畔:“她是我喜欢的女生。”王衡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画的主人,也就是她。“我从记事以来就是一个人,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孤儿院的修女和其他和我一样的孤儿。后来我凭本事考上一中,以为换个环境换个心情,但是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有改变。直到我在美术室遇见了她。那天她就坐在里面安静地画着画,嘴角还含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明明外面阳光普照,她却非要拉上所有的窗帘然后开着灯。后来她离开教室,我悄悄进去看她的画,画里一片绿油油的草原,还有披着长发的她。那天之后,我总会默默地关注她,久而久之便能掐准她去美术室的时间,然后等她离开了我再进去看她画什么。她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家境殷实,有疼爱她的父母,她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几乎永远都不会有烦恼。她就象征着美好。她的生活,就是我所憧憬的。”

王衡呆滞地看着车厢外飞驰的景色:“......你为什么会死?”

车厢里其他硬卧的乘客奇怪地看了一眼王衡。

“呵。”谢宇铭笑得有点苦涩。“初三刚毕业的那天晚上,我在KTV外面碰见她,看见她上了一辆公交车,于是我也跟上去了,我想在天各一方之前跟她说说话,至少能让她对谢宇铭这个人有点印象。可是,最坏的事情,就在我上车后发生了。”

王衡屏住呼吸聆听着即将到来的真相。

谢宇铭:“我们上的那辆公交车,在走了一段路程以后,司机突然心肌梗塞,倒在了方向盘上。公交车由于失去操控而在大路上飞驰着,司机已经失去意识,踩在油门上的脚因重力越往下压,车速一路飙升,途中不停擦撞正常车速的小车。到最后准备进入拐弯路口,但车上乘客早已被甩得东倒西歪,完全不能控制。我死死地拉着座椅扶手,眼看着公交车快要撞上拐弯处的山,而她又刚好处在正面碰撞的地方......在最后一刻,我冲上去把她撞开,车就在一刹那间嘭得一声撞上了山。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阴曹地府了。”

王衡眼角缓缓流下一行泪,那场车祸是她这一生都不愿回想的噩梦。当时她虽没被撞到要害,但却彻底毁了脸。家里人花大钱带她整容,康复了以后,镜子里的人用着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惊恐地看着她。她想死的心都有,接受不了在熟悉的身体上安装一张陌生的面具。最后改名、搬家,直到现在。

6、

下火车时已是夜里十点,爽朗的风越过层层人墙扑面而来,把一天的燥热都一扫而空。

王衡呆住在出口处。有时候真相,不知道比知道的好。不然可能就如她此刻一般,内心充满对谢宇铭的愧疚,但又不知如何偿还。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居然因为自己而丢掉性命,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他这样守护。

站在王衡旁边良久的谢宇铭看出了王衡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从一中出来就开始呆呆的。”

王衡扑闪了一下眼睛:“我…没事。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谢宇铭:“过几天再找吧。到时候,你也一定要帮我。”

王衡:“一定。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谢宇铭道了声谢,这当然毋容置疑,早上时候已经答应过了。但王衡想的却是,我欠你一条命,今生今世唯有做牛做马来偿债。

他们搭上地铁,来到王衡的家。本来谢宇铭并不打算住进王衡家,毕竟一只鬼入住别人的房子,多少有点不吉利。但王衡却坚持让谢宇铭进来,说天虽热,但半夜会有点凉,并且今晚父母不在家,谢宇铭也方便。

谢宇铭觉得好笑,自己身体本就冰冷,还怕这半夜的凉意?罢了罢了,住就住吧。

王衡家是一栋普普通通的二层楼房,没有院子,楼房内格局简单,一楼主要是车库、会客厅和厨房,二楼主要是卧室。谢宇铭扫了一眼,内心判断王衡家的经济情况——还行。

王衡从二楼下来,肩膀搭着一套睡衣。走到谢宇铭面前又犹豫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唔,你一只鬼,洗不洗都没事。”说完又带着打算给谢宇铭换洗的睡衣上楼去了。不久后传来花洒刷啦啦的声音。

谢宇铭百无聊赖,只好继续转悠王衡家。这期间发现许多王衡的画作,随手拿来看看,画得倒也不错,每幅画的右下角还煞有介事地盖上了印有她名字的章。谢宇铭在心里笑了一声,这人,还挺讲究。

谢宇铭一张张地翻看,越看越觉得画风似曾相识,不由得微蹙起眉,或许这世上两个不同的人,画出来的画,风格也是有可能相似的。摆好画,谢宇铭决定不再往深了想。

不知道,是因为不可能,亦或是因为,潜藏的真相太可怕。

谢宇铭一路走到二楼,在其中一间卧室里伸头张望着。整个二楼只有这间卧室开了灯,里面的米色窗帘被卷起,窗户被打开,点点微风轻盈地飘进来。桌子上整齐地放着一个仙人掌盆栽和笔记本电脑。这应该就是王衡的房间。谢宇铭生前从未见过女孩子的闺房,现下固然觉得好奇,眼睛把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却看见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字。

谢宇铭不自觉地缓缓走到那幅字下面,它写的是“喜乐安康”,右下角依然盖着王衡的名字。谢宇铭听闻字如其人,眼前这四个字,俊秀之间又带点洒脱……就好像……

谢宇铭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疯了一样跑去打开王衡的衣柜,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最后在衣柜上的旧衣物箱子里找到一件旧校服。谢宇铭看着那件熟悉款式的校服,恍如隔世,他着急地摸索着,摸到袖子其中一角有凸起的手感,翻去看…终于看见自己日思夜思的那三个字。

浴室里的王衡往外喊了一句:“喂谢宇铭,你在干嘛啊?”

谢宇铭定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久才慢慢转头望着浴室的方向。不知是否因为浴室的热气在往外扩散,谢宇铭感到身体有股奇怪的暖流,低下头去看,发现本来就白得吓人的皮肤,此刻已经接近透明。

谢宇铭眼睛闪烁了一下,惨笑着,开始艰难地拖着步子来到浴室门口,整个人靠着墙。

“王…衡。”

浴室里嗯了一声。

“我想告诉你……我的不是怨念……只是思念……”

话落,王衡打开门,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浴室里热气萦绕而出,分不清是热气蒙了王衡的眼睛,还是眼泪蒙了王衡的眼睛。一步一步走出来,却看见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被翻得凌乱的衣柜。

王衡叫了声谢宇铭。

没有人回答。

房间里很安静,连风都不闹了。那天晚上王衡失眠了,想着谢宇铭只是一时生气出走,还是真的消失了。

等了几个月,身边人来人往,却仍不见谢宇铭。

偶尔坐在教室里自习,也会突然以为没有光亮的那一角会站着一个少年。时间久了,王衡都怀疑那天发生过的事情也许只是一场梦。日历翻了又翻,谢宇铭,也从王衡的记忆里消失了。

似乎遇见过,又似乎没遇见。

文/短发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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