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艳阳高照，一个体态纤细身姿优雅的女人走进了"育才学院"的办公室里，办公室内陈设华丽，明亮耀眼。
女人四处环顾，对着床边负手而立的中年男人谄媚地走了过去，言语间笑意十足，"刘院长，你也知道，闵文中学马上就开学了，我儿子……"
男人慵懒一笑，笔直地走进里屋，领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走了出来，男孩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目光呆滞，对于眼前的女人似乎有些陌生。
女人从包里掏出一条巧克力递给男孩，嘴里温柔地说着:"明宇，先吃块巧克力吧！一会儿妈妈带你回家。"
男孩不动声色地接过去，撕开包装，放入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刘院长，送孩子来这里的学费花费了我们夫妻二人一年的工资，也不知道成果如何……"女人忧心忡忡，害怕自己几十万的学费打了水漂。
刘院长倒是很爽快，"齐女士您放心，孩子可以领回去了，他现在不光具有超强的学习能力，而且再也不会沉迷上网，不会打架早恋，只会乖乖听父母的话，您回去观察一周，要是不符合我说的情况，我们学院全额退款。"
院长的话让齐女士吃了一剂定心丸，带着儿子匆匆回家。
2
上楼，开门进屋，齐女士带着明宇来到了他的卧室，轻声安抚:"明宇，妈妈去做饭，你好好在屋内看书。"
明宇点头，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崭新的物理竞赛书，在桌边计算了起来。
看到这一情形，齐女士瞬间热泪盈眶，哽咽起来，急忙跑到客厅打电话给刘院长道谢。
"明宇，出来吃饭了！"
明宇停下笔来，齐女士则翻开了他刚才的演算本，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与复杂的物理模型图，而明宇，竟然在短时间内将三大页的物理题全部计算正确。
"妈妈为了你的学习，找了多少家教，报了多少补习班，这么多年，妈妈都觉得要绝望了……"
"想不到那个育才学院那么厉害，看到现在优秀的你，妈妈觉得很欣慰。"
"以前的你真是个混小子，打架，抽烟，让我在同事们面前抬不起头来，现在的你，才是妈妈的乖儿子……"
母子二人吃饭的时候，齐女士口中念叨着自己多年来的不易与恼怒，明宇则埋头吃饭，餐桌上的气氛尴尬非常。
3
这天下午，清脆响亮的门铃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齐女士，她起床开门。
"呦，王姐，你怎么过来了？"齐女士惊呼道，当看到她身后的女孩的时候，心里明白了几分。
"小齐啊，听说你家明宇现在可乖了，以前谁不知道你们明宇就是个社会混混啊，据说现在是学霸了，什么高难度的题都会，我让佳怡过来跟明宇学习学习。"王姐豪爽地一通说，齐女士不由地自豪了起来，自从明宇成为学霸以后，她的脸上也风光不少。
"王姐不用客气，以后佳怡有不会的问题，直接过来问明宇就好。"
佳怡不悦二人的对话，径直走进了卧室，看到了明宇在书桌旁做数学题，这样安静认真的明宇让她感到陌生。
"明宇哥，你教教我数学作业的最后两个大题吧！"佳怡试探问到，她要确认一下明宇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那样，成为了一个天才少年。
明宇接过她的作业，只用了五分钟，准确无误地做出了两个大题，让佳怡惊得目瞪口呆。
"明宇哥，你之前说我适合染什么颜色的头发呢，还有这个发型，这个破洞牛仔是不是都有点土……"佳怡喋喋不休着，明宇已经埋下头去奋笔疾书。
佳怡心里堵得慌，再也没有跟她并肩作战一起叛逆的明宇哥了！
4
晚饭后，齐女士跟丈夫眉飞色舞地炫耀着这几日明宇在学校的测验成绩，与之前千差万别。
"老婆，明宇现在虽然成绩好，不抽烟打架了，没有青春期孩子们的叛逆了，我们省了不少事情，可是他现在也很冷漠，在家里连话都不跟我们说。"丈夫思索着明宇近日的表现，心里有些不安。
"明宇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只要他好好学习，其他的我不在乎，再说，之前送他去育才学院可是咱们一致通过的。"齐女士蹙着眉，对于丈夫的担忧有些不悦，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明宇脱胎换骨更让她欣慰的事情了。
丈夫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沉思片刻，缓缓道来:"今天同事跟我说，育才学院的教育机制有问题，那些孩子们送进去都会遭受惨无人道的虐待，我们明宇会不会也受到过……"丈夫低叹一声，继续说道:"那几次明宇给我打电话哀求咱们接他回去，你每次都挂掉电话，刘院长是不是给你洗脑了，万一他虐待咱们明宇呢？"
"够了！"齐女士暴跳如雷，自己的苦心孤诣竟然换来丈夫的不理解，"无论如何，明宇现在很优秀，这就够了！对了，我明天早上带王姐去找刘院长报名，她已经让女儿佳怡退学了，明天我们就去育才学院报名！"
……两个大人们还在争论着什么，卧室里的明宇坐立不安起来，他迫切地想要通知佳怡，可是电话拨通之后，明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曾接受的训练就是听话，不能擅作主张。
深夜，明宇睁眼，卧室内漆黑一片的环境唤起了明宇内心的恐惧，他曾在这样的黑暗中度过多个日夜，可他依旧害怕不已。
他抓着床单，扣着床角，不一会儿，大汗淋漓，可是他一句也喊不出来，因为喊得再高，都是徒劳，他的至亲对他所受的苦难置之不理，黑暗中的明宇，攥紧了拳头。
5
"请问齐女士，您是如何将您的儿子从一个叛逆少年培养成为一个人人羡慕的天才学霸呢？有什么教育理念吗？"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什么特别，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就应该有克服自己玩耍的欲望的能力，他很辛苦，这个辛苦的过程也是我对他的考验。"
"您不担心您的孩子会因为学业过重产生心理问题吗？"
"如果他不能适当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他就不配当我的孩子。"
校门口的采访还在继续，齐女士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记者们还有一些好奇心作祟的家长也刨根问底。
明宇则听到了全部的对话，他的眼神扫视着佳怡常去的小卖店，却没有看到佳怡的身影。
夜里，齐女士照常来接晚自习之后的明宇回家，却因为汽车故障而将其送进了修车行。
母子二人一前一后步行走进了玉林街，寂静的夜晚，月光诡异地洒落地面。
突然在一个漆黑一片的街角，一个手持匕首的少年一把扯过齐女士的肩膀，将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处，齐女士吓得惊慌失措。
明宇条件反射地从墙角捡起一根长木棍，却在与歹徒对峙的瞬间，那些身处育才学院的记忆涌上心头。
歹徒迟疑了一下，眼神中满是慌乱，颤抖的手臂让齐女士双眼放光兴奋地大喊着:"明宇，明宇！快救妈妈！"
此刻的明宇眼里有了焦距，他后退几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倒在血泊之中。
奄奄一息的齐女士，看着歹徒逃跑，亲生儿子冷眼旁观，那一刻，她意识到了贩梦屋的员工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地方，从那里你可以得到一个成绩优秀的儿子，也会牺牲掉一些东西"，现在的她，失去了儿子的爱，也即将失去自己的命……
6
"明宇，很遗憾你的妈妈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被刺身亡，可是据监控显示，那个歹徒只是个缺钱的疯狂少年，如果你当时前去阻止，你们母子就会打败他的，为什么你从头到尾没有上前阻止？"
"妈妈只教我好好学习。"明宇的话简洁明了，却让问话的记者怔在原地。
"你没有想过妈妈可能打不过歹徒呢？"
"妈妈是大人了，一个大人有能力打败一个小孩，妈妈反抗的过程是对她的考验。"
"你没有想过她可能打不过而受伤吗？"
"呵，那她就不配当我的妈妈。"
"那妈妈去世你难过吗？"
"不难过。"
"为什么？"
"因为……自由……"
说完，明宇双目空洞地朝学校走去，脸上没有丝毫喜怒哀乐。
记者呆呆站立在原地，这段对话与她之前采访齐女士的对话如出一辙，她深刻地意识到，这个社会生病了，因为她环顾四周的时候，发现校门口都是跟明宇一样双目无神的中学生……
也许不久，她在街上看到的都会是一群天真无邪的少年最终变成冷漠无情的傀儡。
她想做些什么，可是，她一个小记者，又能够做什么呢？
突然，她好像惊魂一叫，朝着学校相反的方向奔跑起来，心中怒喊着:"佳怡表妹，坚持一下，我马上去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