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蒲大爷生病了，他无儿女，只有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老伴陪着他。
蒲大爷是在40岁那年遇到他的老伴的。
他记得那年冬季北方地区下了一场很大的雪，蒲大爷一早打算出门扫雪，就看到了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在她的家门口，冻得瑟瑟发抖。他看到女人的脸部和手部生了冻疮，衣服脏兮兮的，头发像干枯的树枝一样，看样子好久没有洗了。女人的一双大眼睛很是空洞，只有她在转眼珠时，能证明她还活着。他好心让女人进屋暖和，和女人聊天时，女人答非所问，他因此发现了女人精神不正常。他把刚刚吃剩下的饭菜放到煤炭炉子上热了热，等热熟了，就端给女人吃。女人一看到食物，空洞的眼睛有了活力，她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噎得直咳嗽。
“慢慢吃，锅里还有呢。”蒲大爷说。
蒲大爷总是在早晨做好一天吃得饭菜，一个人总是喜欢在吃饭方面应付。
女人吃饱了，就躺在蒲大爷的床上睡着了。蒲大爷找出母亲在世时穿的衣服，打算让女人醒来后穿。蒲大爷看着熟睡的女人，嘴里念叨着“可怜的人啊。”
蒲大爷看到邻居们开始扫雪，突然想起自己也是要扫雪的，自己门前的雪，必须要自己扫。蒲大爷扫完雪后，刚一进门，就看到女人穿着母亲的衣服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会儿，笑着说:“谢谢好心的大哥。”
蒲大爷发现女人精神正常了些，问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家里还有没有亲人。
女人告诉蒲大爷，自己是乞丐，不知家在何方。原本蒲大爷打算送女人回家的。蒲大爷问女人叫什么名字，女人摇摇头笑笑。蒲大爷一番思考后，决定给女人起名叫菊儿，女人听到自己有了名字，哈哈大笑反复念叨着“菊儿，菊儿。”
2
邻居们发现了菊儿，问蒲大爷哪里来的女人，蒲大爷实话实说，邻居大勇听了面无表情地走开了。大勇刚一进家门就对自己的老婆说:“孩他娘，老蒲讨上媳妇了。”
“他年纪那么大了，那个女人肯定不知从哪里骗来的。”大勇的老婆自信的地说。
“不是骗的，自己送上门的，是个要饭的，还有点精神病。”
“是嘛，大勇老婆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大勇说，以后我们的孩子出门时要小心点，疯子伤人不犯法。”
村长得知蒲大爷家里来个女人，一大早就带着好奇的心去了蒲大爷家。
“大蒲，听说你找了个老婆，这得办户口啊。”
蒲大爷说:“她不是我老婆，我只是
可怜她让她在我这里住着。”
“大蒲啊，你说你让一个女人在你家里住着像什么话嘛，你干脆和她结婚算了。听说她以前是个要饭的，和你的家境挺配的。你年轻那会而家里穷讨不上老婆，耽误了你，现在到了不惑之年上天送给你一个老婆，你该知足了。”
“我......我......我.....。”蒲大爷吐吐地说。
“不要我呀我的，这事就这么办了。民政局那边，我给你去跑腿。”
蒲大爷刚想对村长说让他考虑一下，村长就跑远了。
蒲大爷看着不谙世事的菊说：“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菊儿使劲地点点头。
傍晚时分，村长再次来到蒲大爷家，说:“大蒲，民政局那边要你们亲自去，我给他们说好了，不过，找人办事，不意思意思，就办的慢。”
蒲大爷领会了村长的话语的含义，就拿了一些钱递给村长，村长看到钱，笑得更灿烂了。
蒲大爷次日和菊儿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他看着照片上的两人心里踏实了。原来自己和菊儿还挺上相的。蒲大爷心想。
3
菊儿自从和蒲大爷结了婚，精神好多了。她种地是一把好手，干活很卖力。家里的庄稼地被菊儿收拾的没有一棵杂草，街坊四邻夸赞菊儿是个好媳妇。菊儿听了总是笑。
三年后，蒲大爷盖上了村里第二座砖瓦房子。村长看到蒲大爷能住着和自己住的一样的房子了，心里那个气呀。
在换新户口薄时，村长就是不给蒲大爷换。大勇得知后，好心地对蒲大爷说:“大蒲，村长嫉妒你住着和他一样的瓦房子，才不给你换新户口簿的。你给他送点礼吧。不然你换不了新户口薄，国家若是出台对农民有利的新政策，你没有份儿，就太憋屈了。”
蒲大爷听了大勇的话，扛了一袋米就奔向村长家。
村长看到蒲大爷扛来一袋米，笑得像朵菊花，明知故问道:“大蒲，你这是干嘛呀，我们怎么说也是老相识了。”
“村长，我们家米吃不了这么多，我知道你家孩子多，以后让嫂子给孩子煮饭吃。”
村长夫人接过蒲大爷身上的米，眯着眼睛笑着说:“大蒲真实诚。”
村长想留下蒲大爷喝茶，蒲大爷婉拒了。
隔了几日，村长把新户口薄亲自拿给蒲大爷，临走时，他看上了蒲大爷家的茶几，蒲大爷就送给他了。菊儿很是不满，蒲大爷说那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健在且健康，那些东西迟早会挣回来的。
4
蒲大爷进入60岁，经常胳膊疼腿疼。
菊儿看到蒲大爷疼的难受，就劝蒲大爷去城里的医院看看。蒲大爷不去，菊儿知道他怕花钱。
一段时日后，蒲大爷腿疼的走不动路了，只好听菊儿的去城里看病。那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坐车出门。
城里真阔气，街道一尘不染，洋楼矗立，女人们烫着大波浪，涂着红唇，穿着不怕崴脚的高跟鞋。菊儿看着城里新鲜的风景，流连忘返。
蒲大爷和菊儿在好心人的指点下，来到医院，医生告诉蒲大爷他的腿疼是因为腰间盘突出导致的，以后不能干重活了，最好在家里养着。干了一辈子农活的蒲大爷听了医生的话，心很疼。
蒲大爷没有带太多的钱，打算回家去拿足够的钱在回医院治病。在回家的公车上，菊儿看到闷闷不乐的蒲大爷，说:“老蒲啊，我身体硬朗，以后我能养你。”
蒲大爷听了菊儿的话憋了很久的泪水，如卸闸的大坝流出了眼眶，滴在了冰冷的公车上。蒲大爷和菊儿前脚刚进家门，村长后脚就来了。村长昂着头自豪地说着他的儿子，村长的儿子在北京的医院工作，专门治疗腿疼的。村长说得天花乱坠，蒲大爷听了有些心动了。
村长走后，蒲大爷和菊儿商量着去北京看病。菊儿拿出所有的积蓄，说:“明天我们就出发。”
翌日，蒲大爷和菊儿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来到了北京，刚一出站，就看到村长的儿子来接他们。
“蒲大叔，我给您安排好床位了，我们这就去住院吧。”村长的儿子说。
“好，胜天，一切都听你的，你可真有出息。”蒲大爷赞叹道。
“哪有呀，公车来了，我们走吧。”
菊儿坐在公车里看着京城里的风景，这可真比当初蒲大爷第一次去看病的城市繁华呀，这里的女人和男人洋气的不得了，“凤凰牌”的自行车满大街的人都在骑，而村里只有村长家有。不知不觉，来到了目的地，蒲大爷看着眼前的医院和村里的诊所差不多大，里面的工作人员表面虽然挺和善，但是蒲大爷感觉得他们有点笑里藏刀的味道。蒲大爷也没有往深处想，就住下了。
一连好几天，胜天也没有拿出方案给蒲大爷治病，菊儿说:“难不成我们还要送礼。”
蒲大爷脑子一转，说:“看来得送点礼。”
于是蒲大爷一瘸一拐地来到胜天的办公区，拿出几张人民币，胜天笑着收下了，连个客气话都没有说。
蒲大爷心里不爽，但是，是他在求人，只好憋着气。
5
蒲大爷和菊儿说了胜天的态度，菊儿说:“不要放在心上，胜天还是孩子，不免心气高。”
这样又过了几天，胜天才安排医生给蒲大爷看病，但是胜天说医院设备不全，需要给大医院的领导送礼，借一下他们的设备用用。蒲大爷和菊儿听了心里依旧不爽，但是病得治，礼也得送。菊儿数着带来的钱，病还没开始治，钱就花了一大半。蒲大爷打算不治了，菊儿可不许。
胜天告诉蒲大爷设备借来了，开始为他治病，刚治疗了一天，胜天又说，上次给领导送的礼太少，蒲大爷想要继续治病，必须在接着送礼。蒲大爷说他考虑考虑。在夜深人静时，蒲大爷和菊儿商量了一下就悄悄地离开了胜天的医院，他们在火车站待了一宿。第二天，去了一家正规的医院。
正规医院的医生得知蒲大爷的遭遇，向医协投诉了胜天所在的医院。那位医生对蒲大爷说：“大爷，你的腿疼无法治愈，我们只能减轻您的痛苦。以后不要干太累的工作。”
蒲大爷住院后，偷偷地给主治医生送礼，医生说:“医生这个职业是救死扶伤的。我们有工资，不能拿工资以外的钱财，拿了不该拿得钱财就是受贿，大爷，你就好好养病吧。”
主治医生走后，蒲大爷对菊说:“原来不送礼也可以治病。”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菊儿微笑着说。
蒲大爷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觉得腿疼好多了，医生建议他出院回家养着，蒲大爷谢过医生，就和菊儿踏上了回家的绿皮火车。
蒲大爷和菊儿回家后，就听来串门的大勇说，村长和他的儿子因受贿罪被抓了，他们父子两人分别被判了十年和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