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如水流淌

要说当时在车上是什么感受,除了嘴疼,身上疼,气愤,害怕,还有就是心疼,心疼我的零钱啊,因为当年的我确实穷的要死,家里基本上从来不给多余的钱,就连坐车的钱都是从吃饭里省下了的,父母给过一张充值过50元的乘车卡,我一直放在书包里,不舍得用。而麦强这一脚就踢掉了好几天坐车的零钱,不得不说那个叫气愤……

为了缓解屈辱感,于是我每天放学都拿出MP3,带上耳机听郑智化的“水手”、“星星点灯”,

同时我将这一切都化成了我学习的动力,学习委员麦强对我的羞辱,我记下了,我知道论打架我很难打过比我高一个头的麦强,但是如果我学习成绩超过了他,那他回事什么表情呢?本着这样的念头,接下来的几天,我不仅没有放弃,反而开始了更加刻苦的学习。

或许这就是宁欺白叟翁,莫欺少年穷。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一回家我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有时候爸妈还会经常翻我书包看我学习情况,而自从有了上次被揍惨的教训,我就不把任何不利情况带回家中,什么以前经常爱看的漫画书啊、小玩具之类的,统统深藏在学校的花坛附近,日子倒也过的平静。

而在学校中,我依旧没少被欺负,但是相比以前,半喜半忧,以前总爱欺负我那几个穷凶恶极的家伙收敛了不少,比如陈豪那一伙,有时候他会故意把我的笔盒碰倒在地上,啪啦一声,里面的水笔、圆规等文具散落一地,而我呢就平静的在他面前一一拾起,不卑不亢,这时候就有同学爱玩玩笑道:“陈豪,你不怕他拿着圆规突然插死你啊?”陈豪眼睛一瞪,却说不出话,而我收拾完就离开,表情淡定如水,在他们两诧异的目光中悄然离去,不带一丝烟火,之后,陈豪就很少故意找我麻烦了。

但是我却没轻松,因为我又多了几个新仇人——麦强以及他的党羽。

就是因为麦强插手,使得去郭老师自习室的第二天我如坐针毡,原本期待再遇到薛静,可以和薛静交流交流,但是那天一进门,就看到麦强坐在薛静右边,看着我冷笑。

我很想坐在薛静左边,刚要走过去的时候,周健突然转过头对薛静说着小静我可以做你旁边问你几个问题吗,薛静无奈的白了他一眼,但是也没有拒绝,于是我只好又挑最后面的位置坐。

就这样我眼巴巴的望着薛静,多想和她说说话呀,想起那天她叫我小竹子,又想起她的笑容,此时此刻她就在我不远处,而我只能看着她和别人聊天,不由的对麦强和周健恨得直咬牙。

于是我每次作业都写的格外认真,每次自习结束后,郭老师给我们讲解习题,一提问,我立刻可以回答的上来,我对学习变得越来越热情,整个自习室都可以感受得到我身上燃烧着对学习强烈的渴望,而每次郭老师含笑鼓励着我的时候,我都会轻轻的瞥麦强一眼——他以前是郭老师鼓励得最多的一个,而现在是我。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明明能感到麦强对我的敌意,但是他却迟迟没有动手,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继续在老师面前当他的好学生,反而是周健和瑞麟时常忍不住找我麻烦,比如等郭老师离开自习室之后不动声色的把我一个人挡住,威胁我不让走,直到所有人走光了才让我走,而我走出自习室追去车站,薛静早就不见踪影。

每次这个时候,我除了独自品尝寂寞和失落,剩下的感情都交给我的老朋友——那个破破烂烂的MP3。郭老师和MP3,是我那个叛逆季节最珍贵的回忆,那个时候每次放学一个人回家,最喜欢听着郑智化的水手。每次在昏暗的夜灯下,看着污浊的天空,穿过学校后一座座高楼大厦,我就这样迎着夜风,听着激情澎湃而忧伤感的节奏,来到车站,静静的等候公交车。


苦涩的沙

吹痛脸庞的感觉

像父亲的责骂

母亲的哭泣

永远难忘记

……

在受人欺负的时候总是听见水手说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

至少我们还有梦


每次听完歌,全身充满了斗志,想着,我一定要努力学习,击败麦强!

这样的日子如水流淌,每日重复,渐渐的,我和郭老师感情越来越好,从一开始的普通师生情上升到伯乐之情、知己之交,而班上的同学也开始不敢轻易的小瞧我了,因为我的成绩开始有了惊人的突破。

在初一的第一个期末模拟考,郭老师教的科学课我居然考了80分,以往我的平均成绩一直在60分徘徊,而班级平均分才72,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而郭老师宣布成绩的时候,我激动的无以反复,在众人的目光中接过了自己的卷子,郭老师也许我以赞赏的目光。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另一场风暴来临前的前奏,一场巨大打击,在悄然降临。

话说我得知自己取得80分的成绩后,那天放学坐着郭老师的轿车去校后自习室,虽然距离不远,但是那天敲好赶上S市下大雨,我们几个同学纷纷钻进郭老师的轿车,直到到了自习室的楼下才出来。

我上车前多了个心眼,发现薛静没有来,这无疑让我有些失望,因为我努力学习有一部分动力也是希望薛静能看到我的进步而为我感到自豪,可是今天却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

我、麦强、周健、瑞麟、还有班长林振、以及另外一个关系一般般的同学,他叫苏鹏,我们六人加老师来到自习室,和往常一样,大家先写作业和自习,我把书包放好在后排的座位上,后排的桌子距离阳台比较近,空气也清新些,我伸了个懒腰,拿出作业开始复习。

这个时候郭老师匆匆从自习室的小房间里出来,他对我们说今天晚上学校要开会,开完会再过来检查大家学习情况,然后就离开了。大家也都没有太在意,没过一会儿突然我的小灵通响了,我一看是爸爸的电话,也匆匆的走到厕所里面去接。

走进厕所,我想着,一定是这次学习进步郭老师通知了爸爸,所以爸爸就提前打电话过来表扬我了,于是美滋滋的接通了电话,可是刚一接通就听到了父亲在那头阴沉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

“在郭老师这里啊。”我一脸茫然的回答到。

“你快点给我滚回来!”

“啊?”

“听到没有,你给老子滚回来,不回来就打死你个死东西!”

我吓得一个哆嗦,想起了那天父亲对我的体罚,又两腿一软,差点连手机都拿不稳,当我走出厕所的时候,已经是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我走回座位上想背起书包回家,猛然发现我的书包不见了,我四顾张望,看到几个同学,包括麦强在内,都在自己看着自己的书,没有任何移动过的迹象,随后我就在阳台的角落里发现了我的书包。

我快速的走向阳台,此时此刻已经没心情和他们计较了,阳台上风吹雨打,书本很快就淋湿了,我捡起书包,望了一眼外边的景色:天阴沉沉的,骤雨在狂飙,阴风怒号,好像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

突然,我听见阳台门上啪的一声,我猛然回过头去,看到麦强露着阴险的笑容,阳台的玻璃门被牢牢的关上了。

“你要干什么?”

我慌慌张张的冲过去,可是为时已晚,麦强两手一送,故作无辜装举起双手,一脸得意的笑着,面对着我怒视的表情一步一步往后退。我用了用力,发现玻璃门彻底被锁死了!

“啪、啪、啪”我愤怒的拍打着玻璃门,而麦强着哼着小曲,轻松惬意的回到桌子前,继续写他的作业。

“开门!快开门!我有急事!”

“周健、林振、苏鹏,帮我开一下门!”

“麦强,你想干什么,快点开门啊!”

我越拍越猛,我看到林振有心想帮我,可是明显他与麦强等人关系更好些,最后还是没坳过他们。装过玻璃窗的人都知道,一般阳台上的玻璃窗隔音防盗效果都很好,徒手根本不可能打开。而我就这样孤零零的在阳台上喊着,无人应答。

我心急如焚,不断拍着玻璃门,而里面的人一个个都在安静的自习,没有任何一个人施以援手,而外面的风越刮越大,几欲盖过我的喊声。看着一个个无动于衷的“同班同学”,那一瞬间我脑子一热,眼睛都红了。

“再不开门,我就要砸门出去了!我干你妈的麦强,你再不开门,我就真的要砸破玻璃了!”我拼劲了力气嘶吼,以为他们多少会动一点恻隐之心吧?可是屋里没人一个人有动静,他们似乎也根本不害怕我会砸门。就当我真的要失去理智拿凳子砸门的时候,突然我想起来,这屋里的一切都是郭老师租借的,如果我砸了门,最后受损失的不是麦强,而是郭大伟老师!

想起来郭老师,那一瞬间我立刻冷静了不少,如果让我对不起郭老师,我宁愿自己去死!不行,绝对不能砸门,就算砸了门,也打不过屋里他们那么多人,而且砸门后他们也有理由把我赶出自习室,我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就是麦强的阴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可是,如果不砸门,我又如何赶回去呢?想起爸爸刚才在电话里的警告,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又开始异常焦急。

“不行,我必须要赶回去,不然真的要完了。”我开始在阳台上一边喊着开门,一边找工具,可是阳台上除了一个破凳子,一无所有,我越喊越烦躁,心里暗暗的害怕回家晚了被打得半死的场景,看着屋里一个个冷漠,残忍的人,我的心越沉越深,终于知道了……他们是不可能有人帮我开门的!

想到回家晚了可能又要挨打,我眼圈都渐渐湿了,焦急不安的在阳台上打转,忽然,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我站在阳台边缘,往下一看,整整7楼的高度让我一阵头晕目眩,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顾不得什么了,我想,只要我能顺着阳台旁边的空调水管一楼一楼的往下爬,到了二楼的花园上我就可以坐电梯下楼了。就这样,从来没爬过阳台的我第一次往阳台最边沿的护栏上翻去,站在护栏外边的边缘上,我半蹲着,双手死死的握着边沿和护栏。

我紧紧的盯着距离不远处按在室外的水管,心里紧张得要命,无意撇了一眼下面,立刻头晕目眩、胆战心惊,但是赶回去的焦急大过了一切,我死死抓着阳台护栏,慢慢的在7楼高空的阳台边沿站了起来,想要跨过去。

我一只脚缓缓的踩在水管外圈的凸起上时,心里稍微安顿下来,只要我一只手按住水管,就可以借力把整个身子带过去了。于是我把手也渐渐的按过去,可是始料未及的是那水管太过老化,上面的锈迹一滑,我的整个脚就这样滑空了!而我的手也没抓住水管,整个人半个身子在空中划过优美的斜线,而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护栏,我的身体急忙一缩,终于又划回原位置了。

那一瞬间,我感到了雨水猛烈的拍打着我的脸,有一种死神檫肩而过的感觉!我立刻不敢动弹,站在阳台边沿,任凭风雨吹打,心中一股委屈,难过,绝望顿上心头。

这一瞬间,我甚至想立刻跳下去死掉好了。

在班上,没有人喜欢我,所有人都欺负我,在家里,爸爸天天打我,妈妈也天天骂我。

那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你们发泄的工具吗。

为了学习,为了活下去,为了喜欢的人,我付出那么多努力,可是最后,只有无尽的欺辱。班上同学欺负我就算了,可是爸爸,为什么你要动不动就打我呢。

想着想着,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与雨水混杂在一起,从我的脸颊上不断轻轻的落下。

我讨厌流泪,可是眼泪就是这么不争气,无法控制。

没一会儿,我的腿就软了,我想再翻回去,可是护栏是外翻形状的,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我站在阳台边沿,越来越累,越想越难过,一颗心,只剩下死寂一般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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