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文章

说起烟火大会的时间,很多时候是和正式的夏祭有所偏差的,也就是说会在夏祭当天的前后几天。不过反正也就在那个范围内浮动,而且因为花火的燃放很需要看天气,所以更需要灵活变动。若是多云多雾的晚上,则会看得不大清楚,人们可不喜欢朦胧感;若是刮风的夜晚海风吹向陆地,会把燃放剩下的烟火渣之类的东西吹到站在海滩上观看的人群甚至吹到人家的院子里或房顶上。

所以最好就是无风的夜晚,这时可能会有陆地风吹向大海,既不会觉得夏日的夜晚过于闷热,又不会弄得人居环境乌烟瘴气。

兄弟俩并不住在海边,而是和海岸隔了一座小山丘。这样倒也方便,又没有海风带着湿臭气吹到房子里,去上学也不会觉得不方便——沿着海岸线一直望过去就是梦之咲学院,走着去也不远。出门上学的时候爸爸早就开着车去上班了,小时候日向不懂事,会怪爸爸对他们照顾不佳,长大了反而明白一个大男人撑起整个家怪不容易的,倒也便学会了和弟弟一起整理家务。

夏天的早上两人出门时总会从冰箱里拿两根冰棍,日向贪吃便在锁门的时候早早地拆开了吃,并一边走一边问弟弟为什么不吃。裕太懒得理他,一边整理书包一边用手不断拉扯着衣服还让风进去吹凉一点,这样的举动总会引起日向的不满,兄弟俩就此吵了起来。一路上路面都是沥青,倒也不像水泥那样反射热量太多,日向一面顾着和裕太面左左一面偶尔偷瞄弟弟看他是否会太热。兄长的心理就是比较奇怪,反而是裕太一心一意要气一下大哥。

一路上会遇到很多同校的学生,遇上同一个班的人倒也是常事。铁虎和忍的家都在这道路两旁,有时候上学路上兄弟俩就会看见一大早就直嚷嚷的超活力少年铁虎,他总是会加入进来和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遇上忍不是常事,但也总会发生。在裕太看来忍应该是个比较奇怪的孩子,喜欢独来独往却又心思细腻,而且遇不上他的原因多半也只有忍早就飞到了学校在校园里面扮演忍者。但裕太觉得他怪可爱的,因为是同班同学所以经常在一起玩,奇怪的语言和语气词就稍微忽略掉好了。

正是因为如此,若是撞见忍的话裕太总是“忍君~”这样叫唤着他。忍总会表现得很慌张,关好院子的门就冲到裕太旁边说:“嘘…忍者总是行踪诡秘的哦,裕太君这样子叫我就会暴露我的行踪了是也!以后……要改!”然后握着裕太的手把头伸出来,向日向和铁虎打招呼。

裕太特疼爱忍,弄得好像是自己的弟弟那样,若是冰棒的包装没拆开来的话就会递给忍吃。忍总是会像见到珍宝那样说着“大感谢~!”便拆开来吃,活像个小孩。若是没有遇见忍,裕太就把冰棒给铁虎吃。日向对此很不满,回到家就开始数落裕太。裕太趴在沙发上,说:“因为拿的不是和大哥一个口味的,不开心。”

日向觉得自己听懂了裕太话里面的话,心情大好便不再追究。裕太偷笑,只觉得他是个笨蛋,轻易就相信了自己为了不要让大哥继续烦而说的话。

周六裕太才发现噩梦的到来,日向从超市里买来了整整一箱同一个口味的牛奶冰棒。

放学的时候忍邀请裕太到他家玩,裕太听到的时候摆正了一下脸颊旁头发上的发夹,蓝绿色的大哥很喜欢。他一边把要做的作业塞进书包里一边说“好啊。”忍这么听怪高兴的,不过想着忍者是不能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在脸上的,便兴奋地跑回位置一边收拾作业一边哼歌。裕太看他的头发一摇一摇,大概是很开心而在摇着头,非常少见的紫色头发上还有些许黄色的挑染。裕太不禁偷笑,又为这孩子的孩子气而觉得好玩。

这时候日向和铁虎拌嘴走到裕太他们教室后门,见忍抓着自家弟弟的手而火大,又不好迁怒于忍,他也觉得这孩子太可爱了,便叫住裕太并质问他要干什么。裕太有被吓到,一转头发现是大哥,便支支吾吾地说:“忍君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想着大哥肯定早就跑出去了…就打算到时候用Line跟你说好了……。抱歉啊大哥。”

日向却没说什么,似乎在思量着下一句要说什么。忍见状便问日向要不要也去他家,算上铁虎也是可以的,反正上次和妈妈出去超市的时候妈妈大发慈悲,买的零食什么的都完全齐备。日向听闻有车轮蛋糕,立刻无比表现出对忍的盛情邀请的感激。裕太呆站一边看着大哥搂着忍用脸贴着人家的脸,忍只能皱着眉头笑着说“日向君…太热情啦是也。”,便觉奇怪并且越想越气愤。

日向的屁股被裕太狠狠地捏了一把。

就算是沥青路,道路两旁的房子大都不是很新的样子,因为这也不是新区,房子很多都是建了三四十年了,不过倒是没有残破的样子。最扎眼的就是一撮一撮的电线,一大堆黑色橡胶包着的之中还有两三根红蓝的,就这么悬挂在三层楼的高度。不过换个角度想还是挺有韵味的,道路两旁市政部门也种了一些花花草草,和每家每户半开放式的院子里的矮灌木丛还是相得益彰的。偶尔有乌鸦在电线上停留,然后大叫一声后就飞去山的那边去了,那边就是延绵不绝的群山了。

一路上裕太一直在数落大哥,日向没有说话便用脚踢着石子一直走。忍听了好久打断了裕太,问他是不是在吃自己的醋,裕太被吓了一跳忙摇头说不是不是。铁虎在一旁掺和进来,搭着忍的肩看着呆站着的兄弟俩,然后弯下腰去说小话,却又故意大声说出来“人家兄弟俩关系好啦,我们不要挑拨离间的好。”忍装作会意地点点头,然后也望向裕太。裕太总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道,日向则靠上来抱着裕太,另一只手偷偷地给另外两人竖大拇指。

裕太在到忍家之前都故意不理日向,鼻子翘得高高的,到了客厅也是抢先坐在忍的旁边。没想到日向也不是吃素的,迅速跑到另一边坐在裕太对面。忍见状不妙,赶快泡好了茶端了上来,虽然是袋装的冲泡茶,顺便从冰箱里拿出一包车轮蛋糕。这下气氛才稍微活跃起来,日向表现得最为激动,抓起刀子就把蛋糕切了开来,把盛有最大的那块蛋糕的盘子递到了裕太面前。“大哥,这样子很不礼貌喔。”裕太撑着头这么说,视线却在游走之中集中到了大块的车轮蛋糕上。

忍在旁边笑着说:“裕太君,这是日向君向你表达歉意的表现是也♪我们也不介意啦,你就当作原谅日向君啦。”裕太抬起头看看周围三人,都是满目期待地看着他,特别是日向,恨不得把蛋糕塞到裕太嘴里。裕太“噗嗤”地笑出了声,习惯性地将面颊旁的头发撩到脑后——这点和大哥最为相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火,细想才发现自己在闹小别扭。不过既然大家也没有介意,便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哦。”,用叉子叉起蛋糕送进了嘴里,当然他只能咬一小块下来。

日向瞬间眉开眼笑,转过身去和铁虎击掌说是庆祝裕太第无数次原谅自己,并且对于有这么一个能容忍哥哥各种缺点的弟弟而感到无比的幸运和激动。裕太一边在口腔里碾碎蛋糕,一边想着有这么一个傻里傻气的大哥倒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厄运,不过倒也是让生活更加充满欢笑些吧,便也觉得嘴里的蛋糕愈发的甜的,更多的是小麦粉的香味和牛乳的美妙的味道,和打心底里发出的欣慰。

忍是刚搬过来的,对烟火大会有着一万分的好奇。他摇着裕太的手臂,眨巴着眼睛请求裕太讲讲关于烟火大会的事情。裕太伸手摸了摸忍的头,这孩子的头和身体的比例相比起来还是挺大的。

“烟火大会啊……”裕太换了只手撑着头,上齿咬着下唇,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烟火大会在晚上九点钟开始,兄弟俩早早吃完饭,互相帮助着穿好了浴衣,在客厅里追打着要求爸爸早点带他们到那片熟悉的海滩上,好找个观赏花火的好位置。爸爸实在是说不过他们,便快点洗完碗驱车带上他们赶往海边。裕太还吵闹着要带上咪咪去,咪咪听他们说会有烤鱼吃,自然“喵喵”叫着跟上了裕太的脚步,从地面直接跳到了裕太的大腿上。裕太用手点了点咪咪的鼻子,小猫转过头去打了个喷嚏,动身缩在了裕太和日向中间。

正值盛夏,就算是到了晚上的七点半,天空还是明亮的,太阳竟还没下山,接近于橘红色的太阳就挂在距离海平面不远的地方,用日向的话说就是溏心蛋的蛋黄。裕太打趣哥哥说他只会吃,日向倒也没有什么意见,顺着自黑下去。因为傍晚时分,折射的原因使海水变成了蔚蓝色,波浪上闪烁着银白色和橘红色的光,最远处的光斑已经和太阳连在了一起。在这时仍是海天相接的,太阳旁边的天空和海水是同样的颜色,但是往东方看过去,天空已经变成了蓝紫色甚至接近于纯净的蓝黑色,有几片巨型的云在天空中游荡,靠向太阳的那一边被染成了漂亮的橘红色,而另一边则快要和天空所连成一片了。兄弟俩爬到窗边,望着瞬间飞过的栏杆和不变的海岸。

一停车,日向就抢先跳下车,因为穿的是木屐,不免得差点摔了一跤。裕太抱着咪咪,抓着扶手走了下车,关上门走去扶着哥哥问他有没有扭伤。日向拍了拍胸脯说没问题,并骂了木屐一句。裕太也同仇敌忾,附和着斥责木屐害得哥哥差点摔倒。两人踏进沙滩,海沙是很接近于白色的那种米黄色,每个颗粒都非常小,少有大颗的石子,兄弟俩索性把木屐脱在一旁,做好记号后冲到海水能及的沙滩上,准备冲进浪里玩。裕太抱着咪咪,转念一想两人穿的都是浴衣,怎么能冲进浪里玩,便拉住哥哥。最后还是两人站在离海浪比较远的地方,海水冲上沙滩时正好能到两人的小腿上,清凉的海水钻到两人脚丫与沙滩的缝中,带走了不少的细软的海沙,两人也随之陷了下去。咪咪贪玩从裕太的怀里跳了下去,正好一个浪打过来害得咪咪整只猫被海浪打得翻了个跟头,瞬间炸毛到处乱跳,跳到没有水的沙子上拼命甩毛,用舌头上舔下舔。裕太发出了“咕咕”的笑声,牵着日向的小手望着远方的太阳。

“我长大了之后要做哥哥的新娘!”日向本来看着辽阔的天际,听弟弟这么一说,先是用余光看了一看身边那人,又把头转过去看着裕太的侧脸。天气不大好,有海风吹到陆地上开,吹动裕太的头发随风飘扬,还没到肩的长发竟有点卷。

裕太讲到咪咪跳入海水之后日向补充的这一点,裕太立刻就脸红了,还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哥哥在胡说。忍无奈地站起来扶裕太让他坐下,揉了揉裕太的脸。裕太把脸别到一边,日向没办法,只好一边去翻有没有裕太喜欢吃的薯片一边继续往下讲。

两人到马路旁的烤鱿鱼的小摊旁买烤鱿鱼,裕太用小手在小钱包里掏出几个硬币,踮起脚放在旁边的木板桌上。摊主加快了速度烤起了鱿鱼,一边翻转着一边撒椒盐和葱花。日向抱怨爸爸停了车之后就不管他们兄弟俩了,大抵是去喝啤酒了,而裕太一直在盯着大叔手上的动作,拿着竹棍在空中翻转着。咪咪跳上了裕太的肩头,伸出手想去抓还没熟的鱿鱼,被裕太打了一下它的爪子。虽然是小猫特别调皮,咪咪也是懂事理的猫,便四肢缩在裕太肩头看着鱿鱼被炙烤得直膨胀收缩着。

日向不大喜欢葱花,便一颗一颗地挑掉,掉在专门装用剩的竹签的袋子里。咪咪看着他们可馋了,等兄弟俩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时咪咪跳上了日向的大腿。日向说着“很热哦”的时候咪咪就一口咬了下去,热得它上窜下跳直接跑开了,一瞬间就消失在越来越密集的人群之中。日向看鱿鱼被咬了一口,便用手弄掉了被猫咬过的那一块,还甩了甩手轻声说了一声“真的很热。”然后拉起弟弟去找猫,一边跑还一边吃烤鱿鱼——美味不许浪费。

人群还是冲散了兄弟俩,不过两人都会意,海滩再大也就是那样,总会碰头聚在一起的,目前找猫要紧,若是咪咪跑进了大海里或是跑到了大街上还是怎样,该怎么办?日向沿着海岸一直找过去,尽头就是一片小树林和海水养殖场;裕太在人群附近逗留,弯下腰来看咪咪有没有藏在别人的浴衣底下。结果是没有,猫才不会藏在人多的地方,这只会让它更为紧张,可是裕太可不知道这一点。眼看着太阳就快完全下山了,烟火大会的序幕也快要揭开了,可他不知道哥哥究竟往哪个方向跑了。本来觉得这海岸不会太大,可是往左右放眼望去,两边的海岸在小孩子的眼里都像是无限延长那样,只有几棵树和巨石在那里静静地呆着。

像睡着了那样。

日向则一直往有小树林的那边海滩走,没有穿鞋子在海滩上还是寸步难行的,若是走在没有水沾湿的沙子上则会不断地陷下去,必须得不停地提脚;若是走在海浪能冲上的地方就会比较硬,但是海浪所卷上来的碎贝壳啊死鱼啊还有在动的海星也聚集在那里,脚踩上去还是会疼。日向想找找有没有咪咪的脚印,可惜小猫太轻了几乎没有脚印可言,人们在上面散步也会把细小的脚印抹掉。日向回头看夕阳,快要被海面所淹没了,天色也快要完全变成了蓝黑色了,便加快了脚步甚至在沙地上跑了起来,沙子飞溅到他的浴衣上。

最后在一个岩石的夹缝里找到了咪咪,原因是日向走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下。咪咪张开大口露出虎牙,它已经被惊吓到了,连最亲密的人都在害怕着。日向看到袋子里还有吃剩的半串烤鱿鱼,便用这个把它引了出来,心中暗喜道小猫真是傻,完全没有老猫的精明。日向抱起咪咪,站了起来,用另外一只手拍了一下膝盖上的海沙,发现有擦伤的痕迹。得赶快赶去找裕太啊,要是傻弟弟到处走找到了猫找不到人了怎么办。

裕太一直不喜欢大哥说他傻,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他总觉得这样弄得自己是天生就被哥哥欺负那样。不过这下他没有提出异议,要是以前他就会闹小脾气说“大哥好讨厌。”他喝了一口杯中的绿茶,接了大哥的话,继续讲下去。

裕太心急如焚,在人群之中穿梭来穿梭去,留意有没有和他穿着同样款式的紫色浴衣的人——裕太穿的是浅蓝色的。偶尔会抬起头问正在聊天的大人,有没有看到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人。大人们大都会摸摸他的头问他怎么了,这个世界上没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哦。裕太也懂,他只是那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哥哥罢了,直接说有没有看到他的双胞胎哥哥会更加奇怪吧。便往小树林那边找,走累了便找了张报纸垫着屁股坐了下来,头埋在双臂里。想着大概再也找不到哥哥了,抬起头看着天际,红光快要消失不见了。

裕太感觉快要睡着了,他感觉潮水正在向他涌去,疲倦和无力袭卷他全身。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唤他,他迷糊里看到大哥正在向他走来,但又忽然发觉自己连眼睛都没睁开,如何看见大哥。便睁开了睡眼,撩开了遮在眼前的头发,熟悉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身材身高也一模一样的人走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哥哥正抱着快要睡着了的咪咪走了过来,喊着“裕太,我带咪咪回来了哦。”

裕太立马站了起来,长期弯曲着双腿使他刚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不过他没有摔倒,只是要用手扶着脑袋。他冲向日向,猫见状不妙便快速地跳落了下来,日向被裕太紧紧地搂着,因为完全挣脱不开来而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里好,想了一会才决定放在裕太的背上轻抚他。裕太哭得不像样,说话都不清楚了,日向听起来就像在不停地哇哇叫。但他能听出一点,裕太一直在说“担心死了。”日向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咪咪,它似乎也知道裕太在哭,便凑到他脚边用小脑袋去蹭裕太的脚踝。

等到裕太不哭了,日向才搂着裕太慢慢往人群集中的地方走。裕太吸着鼻子,用脚踢着沙子说“不要去,太多人了。”,日向点点头说:“好,就按照裕太说的去办就好啦~不要哭啦。”

“我没有哭啦!你看,没有哦。”裕太转过头去,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颊,只留下了些许的泪痕。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转成了深沉的黑色,似乎有那么稍微透出淡淡的蓝色的感觉,好像已经很晚了,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还有咪咪也蹲坐在那,一个发光体随着一声巨响飞到天空中,在最高处炸了开来,迸射出燃烧着的发着银白色红黄色的东西,多个这样组成的线条组合在一起,变成了类似于盛放的菊花状的东西,千变万化。好几个花火一起炸裂,巨大的花火的底边似乎已经粘到了海面,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瞬时烟雾缭绕,大陆风却又一股脑全都把它们吹倒了海上,只留给岸边观赏的人们一个纯净的艳丽的夜晚。

“哥哥,那个好像摩天轮啊!”裕太整个人靠到日向身上,日向就算也还小,却也在轻抚裕太被花火的焰光所照亮的发丝。“是啊,多好看啊,花火。”不断地有花火在空中绽放,各种形状的都有,日向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像蒲公英那样向四面八方绽放的,裕太则最喜欢那个像柳枝垂髫那样的。人来人往,也有外地的人专门乘车来一睹海上烟火大会的奇观,顺便用相机拍一张以作留念。

烟火大会每年都有,兄弟俩除了有一次感冒发烧只能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直播,咪咪窝在爸爸给他买的一个小屋里,一家三口加上猫四口其乐融融。

忍一边听着一边觉得好玩,竟把蛋糕都吃完了。几个人一边催忍去多拿一点零食继续吃,一边喝着茶把话题扯开了。

今年算是比较特殊的一年,烟火大会和夏祭夜在同一天举行,说是预测八月初的几天大概只有那一天的天气比较好一点。有阴谋论在坊间流传着是政府财务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漏洞,于是将两个活动合并在同一天,以减少财政开支。商户当然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烟火大会将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收入,四面八方的人、甚至是山那头的人都会聚集在这一片海湾上,来见识见识这在海上绽放开来的花火,听说还有摄影协会预定好会来此处拍摄花火和夏祭会场的盛况。住在附近的人都眉开眼笑,因为这样的话相对来说商户营业额会稍有增长,政府税收也会有所提高。

学生们倒没什么意见,一进入暑假个个都像疯子一样,要么天天在外面混,要么就三五成群聚在某个人家里打游戏,好像已经完全把夏祭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只有大人们在苦恼,看着毛孩子们的样子回想起他们小时候吵着要和爸爸妈妈去逛夏祭会场的可爱样,想着日本这项一直以来都传承下来的活动会不会总有一天失传。当然他们总是后来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第一时间穿好浴衣拉上同学不管穿着的木屐有多绊脚都一股脑地冲了出去。

气象台说的倒是没错,才到了七月末,大雨就开始下了起来。狂风卷着雨点在空中旋转着,就算打了伞,也要逆着风向撑伞,要不然就会有雨点从四面八方打到身上,狂风不是吃素的,雨点打在人身上可疼了。裕太趴在沙发上,隔着被雨滴冲刷得变成模糊的玻璃门,看着后院里的树和花草被狂风吹得向着各个方向摆动着摇曳着,心里怪心疼的,不过实在是没办法出去扶着它们。咪咪和另一只小猫在一旁用爪子抵着玻璃门,咪咪是只老猫,这样的场景他看多了,小猫不断拍打着玻璃门,两只脚不断地左右移动,被咪咪一爪子拍在脑门上后安静地枕在咪咪的肚皮上看着外面的狂风。裕太握着手机,偶尔抬头看看外边。

门突然开了,裕太立刻警觉地拿起枕头准备保护自己,两只猫抬起头立刻躲到沙发后面,探出头看着门的方向。近来的那个人把伞关上了,在门外甩了一甩,裕太这才看清楚那是日向,穿着宽大的雨衣和雨靴,甩了甩头发。

裕太去卧室拿了条毛巾出来,日向的是紫色的,上面还有爸爸费了半天力气缝上的“Hinata”这几个字。日向接过毛巾开始擦头发,然后开始脱雨衣,发现里面的衣服也差不多湿透了。裕太问他去哪里了,日向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去买东西回来吃了,然后赶紧去找衣服洗个热水澡。

裕太这才发现旁边有个塑料袋,打开发现有他喜欢吃的薯片和放在微波炉里转几圈就能吃的方便披萨。大哥是在下雨前出的门,他还记得带上了雨衣和雨靴,真是聪明。裕太泡了两杯玄米茶,坐在沙发上一片吃薯片一边喝茶,总觉得整个人在室内是暖暖的。两只猫爬上了沙发,找了一个位置双双睡下了,咪咪太胖了正好可以给另一只小猫作为枕头,反正她也不介意。裕太突然感觉好想吃披萨,便放下茶杯去厨房开始鼓捣。

另一边日向整个人泡在浴缸里,家里的浴缸不是特别大,他还得把双腿稍微弯曲才能整个人跑进去。热水没过他的胸口,害的他有点呼吸不顺畅,便伸直双腿好让自己钻出来透气。他没有抱怨为给弟弟买东西弄的自己成了落汤鸡,况且他也买了写糖果,打算俩人一起吃的,也许可以算上爸爸的份,不过中年人一般来说都开始注重养生了。他感觉到水珠顺着自己的头发滴落下来,他想起上个月和弟弟去理发店剪了头发,只剪了那么些许,不过要留回原来的长度就要多话一两个月了,而且剪头发这个馊主意还是他自己出的。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耳钉还没有取下来,而自己打耳洞的时候掐着弟弟的手臂都把人家给掐红了,但弟弟还是没怎么抱怨他。他总该为弟弟做些什么,临近夏祭,他想带弟弟看一些平时他们没看过的景色。浴室里被雾气所笼罩了,日向感觉有点难呼吸了,他开了窗,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只是没有刚才那样大,也没有狂风在刮着,就是雨点不停滴落。

日向赶快用沐浴露洗了一遍身子,又回去泡了一会儿就擦身子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他闻到了浓郁的香味,探头出去看到弟弟正坐在饭桌旁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披萨。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弟弟怎么不吃,裕太趴着向上看着他,说得等上大哥一起吃,一个人吃可不爽。日向坐在了他面前的位置,和弟弟一起各抓了一块披萨吃了起来,嚼着披萨还说着“平时不都是咱一起吃的吗,或者加上爸爸。”裕太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手上那块披萨。日向知道弟弟在撒娇,也大概是在担心夏祭那天会不会下雨,他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念叨着夏祭的事情了。

“不会下雨的啦,那一天。”日向又咬了一口,含糊地说,“我们吃完东西之后,哥哥带你去看从来没有看过的景色哦。”裕太望着日向,咬了一口披萨,“真的吗?”

“真的啦,约定了哦。”窗外的雨还是在下,两只猫蜷缩在一起大概是睡着了。

连续几天的大雨使得海平面上升了不少,海滩这么看起来就小了不少,虽说还是有很多的地方能给人们落脚。雨停了天空也就放晴了,太阳不时地被云朵遮挡住,偶尔才把头探出来让毒辣的阳光照在沙滩上,这样是最好的,连续一天阴冷的大雨下来有些许阳光就会变得温暖不少。裕太一大早就被大哥扯了起来,还穿着拖鞋和满是柠檬图案的睡衣就被拉到了海滩上,出门前只得匆匆忙刷了牙顺便拿了几块面包。抱怨着大哥为什么一大早就叫他起来,挠着头发抬头一看,海水比平时的时候还要更偏向于天蓝色,和天空连成了一片,真的很像一块宝石。天空中的云是絮状的一大片,覆盖了半边天空,剩下的一边有两块巨大的云,像是横跨了从地面上到无比高的高空那样,完完全全的一块白色。裕太在发呆之余也没有忘记啃面包,含糊地说:“好好看…。”

日向双臂交叉放在脑后,站在一旁说:“好看吧,嘿嘿。”裕太看了很久,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大哥旁边,“希望夏祭那天也有这么好天气呢。”

结果那之后还是连续下了几天雨,但正好在夏祭当天竟没下雨,算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了,周围的人都在感叹天气预报的神奇。铁虎和忍想着若是这样的话不如兄弟俩稍带一下他们,这样一起逛倒是挺热闹的。裕太感到很高兴,日向本想着只和弟弟一起逛的,想着若是能和好朋友一起玩儿的好,也就答应了。

几个人早早就聚在铁虎家里吃了饭,向铁虎妈妈道了感谢之后就匆匆赶回家换上了新买的浴衣——高中生身子长得快,一两年前买的浴衣瞬间就小了好几号。几天前爸爸终于耐不过裕太的哀嚎,想着以前的的确也太小了,便带着俩孩子去买了浴衣。日向买的是紫色的,略带有紫罗兰的韵味;而裕太更喜欢橙色带有狐狸尾巴花纹的,衬上橘红色的头发也确挺好看的。回家的时候裕太一直坐在后排埋着头进浴衣里,还在哼着歌。日向想着自家弟弟怎么这么傻,稍有开心的事情就会变得十分孩子气。不过他也蛮开心的,对于这样的事情。

因为在一晚上要逛两个场子的原因,几个人早早就在通向海边的路口集合了。街上的人大都是身穿浴衣、脚踩木屐,也有少许懒得换衣服还是怎样的人匆匆赶往会场,也有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忍握着裕太的手臂,把头钻出来,想着这些人在这里观看烟火大会也是另外一番美丽的景象吧。裕太用手把忍的头扳回去,提醒着他要好好看路,忍便继续握着裕太的手臂看着地面继续走。要穿过两座小山丘然后下坡,几个人在路的最顶端的位置往下眺望,穿着各色各样衣服的人互相问好着、搂抱着,在往会场的地方或匆匆或不紧不慢地走着,远处的海滩一片金黄,因为夕阳的原因,海面又开始闪烁着银白色和艳红色的光辉,海边的路两旁的路灯上挂上了金鱼样式的气球,偶尔有灰黑色的永久了开始反射红色光的电线在之中穿梭,若是有人很困的话眼睛对不上焦便是无比美丽的风景。当然几个人都还是精神无比,站立着感叹了一会便沿着道路一直往下冲。

会场还是老样子,至少从兄弟俩记事开始就都一直没有变过,还是一段楼梯走上去之后便是水泥搭建的巨大的开始掉皮灰色鸟居,后面一条缝隙之间钻出了小草和紫色的小花的青石板砖搭成的路,路的最里边便是铁架和木板搭建的舞台——为了好拆装,不过灯光音响设备倒是挺新的,路两旁的摊档有好几排,仔细逛能逛上好一段时间。四周全是树林,保安人员拉上了警戒线,警戒线所跳过的青石阶梯则通向三面环绕着的山上的神社啊寺庙啊古墓石碑之类的地方,还有些许登山道路,虽然说到处逛总会发现一些古迹。

虽才六点多,天色还没变暗,各家商户却早已亮起了灯笼和霓虹灯,仔细看还能看得见灯笼里的烛光摇动。最先要去找的当然还是经典的一个和兄弟俩熟识的大学生哥哥开的奶茶店,然后便是烤鱿鱼章鱼小丸子之类的东西。忍有着火眼金睛,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一家烧牛肉店,几个人便无需再想便坐下大快朵颐,裕太还撒上了他喜欢的辣味味增,这样一下来几个人已然有了半饱。

但日向的主场也才刚开始,日向拉扯着说笑着的另外三人穿梭在几条小路上,按照早已做在手机里的备忘录的提示找到了金平糖啊苹果糖啊烧年糕啊这样的东西,也顺便品尝到了类似于慕斯蛋糕和马卡龙这种他们都没尝过的东西——事实上肯定没有顶级餐厅做的好吃。但至少实惠得来又能在把整个会场逛一遍的同时吃到新东西。

最令人喜爱的不过雪糕,还要是正宗的香草口味的。不过大家都是学生,还是在货比三家之后才决定了要在哪家店买。摊位里的小姐姐给他们递去了四支雪糕,日向正在两人共用的零钱袋里数硬币的时候,忍就已经拿出了钱放在桌面上。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日向皱着眉头拿出硬币不让忍给钱的时候,那孩子把头蹭了过来说:“裕太君请我吃了很多冰棒是也!作为忍者,我要报答报答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所以就让我来买单吧,钱的问题,大家不用担心哦。”

裕太向大哥使了个眼色,日向也就把硬币放回了袋子里。接过了雪糕的忍特别开心,像小孩子得到了什么奖励似的,在吃雪糕时也忘乎所有,连雪糕沾到了鼻子都不知道。日向凑过去用手轻轻擦拭掉了他鼻子上已融化成白色液体状物的雪糕,忍停下了舔食的动作抬头看他。“嘿嘿,雪糕沾到了鼻子上哦。”忍立刻觉得害羞,脸都别过了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之类的话,日向补充了一句:“裕太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啦。”

裕太本来在很开心地用舌头把尖顶的雪糕舔成球状,听见此也立刻变了脸色,大叫着“你胡说”又掐了一把日向的屁股。

铁虎看着日向两边赔不是隔着浴衣揉屁股,笑得不行。日向为了讨好弟弟,也就给他买了狐狸面具,当然也只是纸糊的那种,顺便给对面具也有很大兴趣的忍买了一个。

兄弟俩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从小时候开始就光顾的捞金鱼的大叔的小摊子,但仔细想想好像是大叔有事去东京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家人生病之类的,就只能随便找了一个看起来面容和蔼的老婆婆的摊子,带着铁虎和忍一起试试捞金鱼。老婆婆当然是很和蔼的,眯眼笑着放好了硬币,递给三个人三只小纸网,日向当然知道老婆婆不会给裕太和另外俩人特制的厚纸网,可是裕太并不知道啊。

裕太还是特别喜欢通体金色的金鱼,盯住了一只窝在角落的金色金鱼,悄咪咪地放轻声音走过去,一网下去把金鱼拦住了。裕太开心的时候就会不经意地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比如说哥哥给自己买了抱枕之后会轻声说“喜欢哥哥”,又比如说在这之后他笑出声说了一句“抓住你啦”。可当他把金鱼捞起来之后,薄薄的一层纸湿了水,加上金鱼不停地在纸网上跳动着,网也就被撕裂了,金鱼随着一两片碎裂的纸片一起掉落到水中。“诶诶”叫着的裕太双手撑着小池子的边缘,很是疑惑捞金鱼已有十多年的技术娴熟的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失手。他望了一望旁边的忍,人家已经捞上了一只有着红色大尾巴的金鱼,正在面前的小玻璃缸里摇动着尾巴游来游去,像是在他面前炫耀。他更想不明白了,连忙再掏出了一百元的硬币递给老婆婆。

这晚上裕太花了五百,捞了三条小金鱼,一条是那条让他的纸网破了两次的通体金黄的金鱼,一条也是他一直记得的大哥喜欢的那种尾巴纯白的,还有一条身上有着黑色条纹的。日向本想告诉他实情,想了想还是不说好了,就让这个秘密一直延续下去好了,只要他们能一直都来这个他们熟识的地方捞金鱼的话。

吃饱喝足了的几个人本想着找个地方坐坐,加上穿着木屐走路真的很麻烦,只有两根木条和地面接触着,难免偶尔会有不平衡的问题,就比如说日向因为想要跑步去买糖果的缘故,害得裕太三番两次要一边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还要扶着快要倒下的大哥,这使他很不爽。铁虎说要和忍一起去看表演,他们总是对这样的传统的东西充满了兴趣,比如说他们曾经望着裕太家玄关旁柜子上放的观音像问了半天,当然兄弟俩对这些玄乎的东西也不了解,那可是爸爸放的。但他们还是望着坐在莲花台上手握的杨柳玉净瓶的观音,心中默想着应该对这样的神学表示尊敬。

但裕太一直期待的祭祀仪式却缺了点滋味,一直以来都扮演神婆角色的那个老婆婆因为得病了不能上台,所以临时换了个人。裕太总觉得这样倒不如不要看,表演活动几乎每年都那样,也许换一两个歌舞节目罢了,还不如给别人留两个位置。日向觉得弟弟这样有点太过任性了,不过铁虎和忍都觉得没有问题,那就由着弟弟的性子去好了。

日向也记得前几天和裕太说过的要带他看一看不一样的景色,心中早已有另外一条线路。见裕太一只手正在抓着好几串烤鱿鱼,另一只手抓着装着刚刚捞上来的金鱼的厚塑料袋,叹了口气握着弟弟的手腕带着他走向一条上山的小道,裕太先是站在原地定了一下,又似乎懂得了什么便跟着哥哥的脚步走了过去。

忍和铁虎并排坐在木制的长椅上,装金鱼的袋子就挂在扶手上,金鱼游动着凑近有光的那一面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鳍在轻微摆动着。忍用扇子闪着风。铁虎看着兄弟俩上了山,轻声对身边人说:“就让人家兄弟俩单独相处一下吧。”忍吸了一口奶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笑着认同了。

八月的夜,山上大约只有蟋蟀在叫,偶闻鸟谈天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变成了蟋蟀的主场。兄弟俩似乎走青石台阶有了一段时间,因为早上也刚下了雨,人们还在担心晚上的大会能不能办好,不过倒也是多想了。但雨水充分滋养了道旁的野草和石阶上的青苔,踩上去滑滑的,还有一些苔藓植物,当然日向也带着裕太绕过了它们,因为怪可爱的,踩扁了就不好了。走了这么一段时间,两人都稍觉疲倦,便在一个台阶转角处的空地上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干的。

在那里四周都没有树,下面的树长得也不算高,所以能稍微看到山下的会场。大概是下面的表演正到高潮,两旁燃起了火堆,火光随着火在摇动着,染红了对面山上的树叶和泥土。往另一边看是海边,虽然说也早已亮起了灯,还有大大的霓虹灯,离得远他们都看不清在写什么。不过海滩上人不多,大抵会有情侣放好了鞋子光着脚在海边玩儿海浪。当然这都是兄弟俩猜的,因为看不清楚。在这里能偶尔听到下面歌舞的声音,不过也不大听得清楚了,人说话的声音叠加起来挺大的,在山腰上也很难听得见,裕太心想着他走了那么久了吗,感觉也没有爬到最高的地方。

一路上两旁偶尔有路灯,但是隔着挺远的距离才有路灯在两旁,所以总的来说还是很暗。有时会见到路旁有狐狸的石像,雕刻不算精细,但狐狸的样子倒是出来了,算是神到了,而且有种莫名的可爱的感觉,像是平时能看见的狐狸面具长了个身体蹲坐在那里。裕太想去摸,被日向制止了,这种神神怪怪的东西还是要放尊重的好。日向讲起了关于狐狸的传说,说是古代农家的采药女上山采药,一不小心踏空了跌落山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没事,抬头一看发现是狐仙之类的东西接住了她不让她摔伤或者摔死,依稀可见的是似女性的形象,不过换个角度想神仙何来的性别呢?狐仙走了之后发现周围有小狐狸围着她,还有去蹭她的。后来就按照她所见的狐狸和狐仙的样子修建了神社和各个石像,当然古人的作画风格也就那样,所以现在的人所见的石像倒是形似的程度不高罢了。这传说一传十十传百就这样广为流传了。

裕太莫名想笑,便“咯咯”笑了几声,偷偷将面具转到面向大哥那边。日向把头转过来,第一眼看见一个狐狸面具就在自己眼前,还长着头发——暗光环境下颜色也难分辨。瞬间被吓得跳了起来蹲在一旁,正准备跪下请求狐仙大人不要对他做些什么了,还是抬头想看清楚狐仙长什么样子,仔细一看竟是裕太戴着狐狸面具。裕太笑了个半死,捂着肚子头低下去笑得快要咳出来,日向嚷嚷着“裕太太可恶了!”这样。等裕太笑得差不多了,便抬起头看着大哥一遍偷笑一边说着“大哥抱歉抱歉”,站起来拉着哥哥的衣袖摇着说以后再也不会了这样。

日向气量似乎是比裕太要大的,也没怎么生气,又假装自己还是气呼呼地坐在一旁,看着裕太一脸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是在装不了了便“噗嗤”一声笑出来,搂着裕太说:“好啦好啦哥哥不生气啦。”心中却暗爽,终于能反过来整一下裕太了,差点笑出声。

两人继续往山上走,裕太回头一看,这时他们能看得见大海了,月光洒满海面,完全的反射出微带有蓝色的银光,随着海浪上下波动煞是美丽。裕太抬头看天空,月亮还不算圆,但却似乎比平常看起来要大一些,也不算是银白色的,云层在月光的照耀下还是能看得出来,周围有些许星点。裕太停下脚步,转头对大哥说:“天气真好!”日向本想催他继续走,他也抬头望向天空,也被这美丽的夜色所征服了,深蓝色的天空中有如镶嵌着月亮这一颗珠宝,周遭的蟋蟀仍在不断做声。

还是继续往上走,此时石阶也有所崩塌和毁坏了,日向在前边,裕太偶尔要推大哥的屁股一把才能让日向走上去,日向也反过来说:“你怎么老是吃我豆腐。”这样子抓着旁边的树枝,拉裕太一把。野草也伸了出来,有草蜢之类在上面停留,人过时则跳跃到另一根草上,四处飞跃不得停息。裕太还记得那一袋金鱼,便用手搂着放在胸前,金鱼也不为所动在里面静静呆着,偶尔换一个方向望着明月的方向。

此时裕太想唱歌,虽说暑假也没有2wink演出的计划,好久没练嗓子了便只能轻声吟唱。

“夏の匂い 雨の中で

ぽたぽたおちる金魚花火

光で 目がくらんで

一瞬うつるは あなたの優顔”

日向想着裕太唱歌还是老样子,不习惯于大声唱出来,用丹田发力也稍欠缺火候,便高音部分大多是他来演唱,裕太在一旁和声。但是裕太声音的特点就是,低音深沉得来又稍带稚气,像这样轻声吟唱时,没有伴奏时,整个会场只有裕太这样轻轻地哼歌时,观众和日向都能被带进整首歌里最温柔最为柔软却又最能打动人心的部分,所营造的场景不管是小溪潺潺还是高山雄风还是独自在房间中感伤都能令人整个人融入进去。在这时他只能想到裕太手中的袋子里的金鱼在悄悄地摆动着尾巴,在这样的夏日雨后的清新的风吹拂脸颊吹动发梢时,心中似乎早已燃起了感情的花火,在整个人的大脑里绽放,在晕眩后醒来却发现自己仍在安静的夜里漫步着。

两人终于走到了神社,鸟居是木制的,好像最近才上了油漆,虽然味儿已经散去。两旁有两只狐狸的石像,上面两个灯笼被点燃了,烛光也在里面摇曳着。两旁的树木似乎特别高大,玄乎地讲又似乎能扯到狐仙的庇佑上,也是带着这么虔诚的态度两人走了进去。似乎没有人,月光洒了一地,青石地板之间的缝隙都长出了小草,前庭正中央有一只大的正在蹲坐着的狐仙,身披丝绸状衣物,似母狐,尾巴蜷缩起来围着自己,脸则是像极了能买到的狐狸面具,不像鸟居两旁的那样写实的狐狸。都关了门关了灯,似乎是没有人了,大抵是里面的人都下山逛场子去了吧。

兄弟俩对此敬畏,不敢贸然行动,便悻悻沿着道路逛,裕太有些害怕,便抓着哥哥的浴衣,将狐狸面具转到脑后。日向也有所害怕,只怪自己出来得早成为大哥,也必须装作一点都不怕的样子往前走,还不时安慰弟弟“不要怕”这样。

两人找到了一个突出去的平台,大概是后来为了方便游人所搭建的,有石桌石椅,看起来还很干净,虽然游人不多,神社里的人大概也是好干净的人,每天都有打扫罢。裕太坐下之后把金鱼放在桌子上,日向有点口渴,想到奶茶早已喝完扔掉,便踱到一旁的饮水装置旁用手装水喝,裕太看着直发笑。旁边有土地,有一棵大松树,下面是野草和紫色的野花,夹杂着一些黄色的野花,月光照耀下来他们才看得清楚花的颜色,不过也并没有白天看那么好看了,饱和度低了不少。

兄弟俩坐下,打开手机看却只有GSM的信号,便不再看手机,因为这样龟速的网络倒不如不用。两人开始聊天,内容多数为扯淡,偶尔裕太会趴在床上盯着几只金鱼看,金鱼也会盯着他们看,裕太想起回家之后要把它们倒到鱼缸里,好让它们结识一点新朋友。日向从小时候的事情开始讲,像是爸爸说过的家族的传说,多少代的子孙去了哪里哪些人又去了哪里,最后散落在全国各地成了远亲;兄弟俩第一次接触大海的时候玩的沙滩排球,爸爸的泳镜在跳水的时候被水冲走不见了,那时妈妈还有在给他们烤鱼吃;在菜园里干活,小时候的日向看到长得到他腰还高的白菜便直接和裕太啃了起来,意外地觉得甜;爸爸被辞退了之后找了份临时工作,兄弟俩人为了家里的生计不得不在街头唱歌,好心的阿姨带动了其他人的气氛纷纷给他们面前的小帽子里放钱币;在日向的柜子里翻到了美女暴露写真集,兄弟俩一起出谋划策藏好来以逃避每个星期来搞卫生的阿姨的大扫荡;一起去游泳啊看电影啊爬山啊这样的事情讲了很久很久,俩人笑着又趴在桌面上,又突然间直起腰来甩甩头。这样的事情兄弟俩都知道,都记得,记得比谁都清楚,要讲也是绝对讲不完的。

日向的电话响了,一看是铁虎打来的,一接听却听到了忍的声音:“日向君!你和裕太君在哪啊!烟火大会就要开始了哦,我们在海滩等你们!~”日向被吓到了,一看时间原来过了快两个小时了,正准备说的时候那边又变成了铁虎的声音,“刚才忍抢走了我的手机,你们什么时候来找我们啊?”背景音是忍在吵的声音,反而其他人的声音却听不见,降噪效果挺好的。裕太眺望过去,能稍微看到海滩,在海水所达不到的地方已经站满了人,大概是很吵杂的。

“对不起哦,我们还在山上诶,所以不能下去和你们汇合了!”他想了一会,“不过可以一边打电话一边和你们一起看花火哦。”铁虎表示这是个好主意。裕太和日向一起抬起头看向海的那边方向,快要到九点半了。

手机时钟跳到了九点半,似乎那边停顿了一下,突然一颗发光着火的球飞到了天空上,上升到大概比兄弟俩视平线要高一点的地方突然爆炸开来,紫色和蓝色的焰火瞬间向三百六十度张开来,中间部分则是从黄色到橙色再到红色的渐变,开头就是这样的惊艳。接着是连续三四个炮弹飞到了天空,都接连地在两人面前炸开来,加上小山离海边进,巨大的花火就似乎近在咫尺,就在自己面前盛放着,在接近纯黑色的天幕之中五颜六色的火焰就如投影一般,又想是在自己的梦境之中,一切都是绚烂无比,偶尔眼睛失焦的时候则更显得绚丽。和在海滩上所看见的不同的是,在下面看则要把头仰起来,才能看见已经超出视野范围的花火的绽放,但是在这样的遥望台上看,能完全将花火收进自己的视野里,没有一个能逃脱,又不会显得太小,一个接连一个的或菊花状,或玫瑰似的花瓣状或者柳条状的。此时手机去拍照也毫无意义了,一个是手机拍出来效果不好,另一个是倒不如完全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去观看,去欣赏,去和身边的人一起将这样的景色尽收眼底、铭记心中。

电话那边一直都是铁虎的惊叹和忍的叫声,裕太脑内挺有场面感的,忍在沙滩上跳动着扯着铁虎的浴衣就这么叫着。事实上也如此。

花火的炫光直接投射到四面八方,石桌石椅和再那边的高大的松树和野花,还有旁边的几个小的狐狸石像,抑或是躲在树后面看着美丽的花火的小狐狸都给照亮了,把四面八方把海面小岛把整个城市都照亮了。在这样的五光十色的绚烂场景下,兄弟俩都有点晕眩,裕太本来靠着大哥的肩膀,也直接躺在大哥大腿上偏过头去看花火。

裕太想起了些什么,说着:“好像这个场景在哪里也见过。”日向盯着不断炸开的花火,问着“有吗”。裕太想了一下,“有,我们生日那天外面就有花火。不过是为什么在放呢,我也不知道了呢。”他停顿了一下,“不过还少了些什么呢。”

日向想了一下,花火有了,各种颜色的炫光也有了,到底缺了些什么呢。他想到了。

他把裕太扶了起来,让裕太坐好,裕太不知道大哥要做什么,但是也按照对方说的去做了。突然日向凑了过来,双手放在弟弟的脑后,靠近了之后用双唇覆在对方的唇上。傻里傻气的高中生还不会接吻,只会稍微吮吸一下,一切也就随着花火的绽放的那瞬间开始,在落寞的时候一切又回归如初。

“好甜,好软。”日向舔了一下嘴唇。裕太立刻把头别到一边,花火的光照到他脸上看得出来整张脸都红了。

两个人之间没那么尴尬了之后,便和另外两个在海滩上的人继续讲起了电话,直到烟火大会结束了之后,两人拍拍浴衣上的灰尘,想要贴近却又保持距离地一路聊着天一路走了下山。这一切大概除了他们两个人,月光,众多转瞬即逝的花火和周围的花草树木石桌石椅,加上蹲坐在狐狸石像旁边偷看的小狐狸之外,没有其他的人或者事物会知道了,大概只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吧。但是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一种共识,他们不会说假大空的话语,但是还是会希望以后也能和好朋友一起参加夏祭和烟火大会,直到老去的那一天,兄弟两人还是能互相关心互相理解着,每年都能在这几天相聚,一直不会分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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