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归不得

来到加拿大已经几年了,从读大学到读研究生再到工作,从初到贵境的小心翼翼到独自四处旅行的好奇,再到像当地人一样安定在一个地方租房买车讨生活,一直步履不停地前进,回头一看,家仿佛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刚出国的时候感觉终于摆脱了一个绑住了自己十几年的地方,身心都是自由的,连吸一口气都感觉特别畅快,而且龙的传人足迹遍布世界各地,有人的地方就有中国人,偶然去一下中国超市,或者参加下中国留学生的聚会,完全没有身在异国的感觉,更不用论想家。那时有同学刚过半年就吵着要回家看看,当时我非常不以为然,觉得既来之则安之,刚踏出家门就想回去,太过矫情,第一年没有回家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在那个时候,渐渐地我发现我和国内的亲人和好朋友的联系慢慢减少了,原本每天都见面的老爸老妈变成了每星期通话一次。原本每个星期都出去吃宵夜的兄弟们变成了每个月说几句话,尽管他们过年时出去吃饭还记得跟我视频。普通朋友可能一年都说不上几句,又或者他们已经有了新的朋友。在加拿大漫长的冬季中坐在窗户旁看着外面的飘雪,我开始有回家跟亲人和兄弟们吃顿饭的想法。尽管那时我并不怀念广州的街道或者美食,但人,总是最令人牵挂的。

我还是没有回家。另一方面,为了填补我内心的空虚,我选择了到处旅行。那时候只要一有假期我就会往外跑,在多伦多的市中心闲逛,在爱德华王子岛的公园帮游客拍照,在黄刀镇冒着-40度低温拍极光,在去往纽宾士域的高速公路上被暴风雪堵在了休息站。每一段新奇的经历都让我暂时忘掉了家在万里之外,但每次只有我一个人的餐桌跟每次旅行遗留下的一张机票提醒我,我依然是个孤独的旅客。

终于,在外面待了两年多后,我第一次回家。父母的笑容还是那么熟悉,只是老爸的车换了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家依然是那个家,只是我的房间几乎变成了储物间。兄弟们还是我印象中的模样,只是大家肩上都开始有生活的重担。我很开心,因为我跟我最亲近的人关系还是很好。同时我也有点不开心,我所居住的城市已经跟我记忆中的有出入了,我开始对它感到陌生。

当然,我又回到了加拿大。在一个偏僻的小地方读完研究生之后,我像很多留学生一样,选择了在当地就业,申请移民。为什么不回广州?一个比较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我要抓住机会先拿到居留权,毕竟机会稍纵即逝。但实际上是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姑且当做是这样吧,用逻辑思维总是能把自己糊弄过去。但感觉总是很难掩盖,我想家了。我怀念的是广州的云吞面和糖水么,我在这边能吃到味道一模一样的,但我怀念的是我在吃云吞面时旁边叫我罗记的人;我想念广州的骑楼么,我在这边能看到一样美的风景,但我怀念的是跟兄弟们一起在骑楼下走过的时光。

思乡在英文叫Homesick,我觉得非常贴切。因为离乡别井而患上的心病,但这病并没有特效药,因为人思乡并不是思念任何实质存在的物体,而是旧时光,而失去的时光,是没有办法拿回来的。我回不了我心中的家了,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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