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小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才打个盹的功夫，她放在餐桌上的牛奶就被偷喝了!
今天是周六，夏小桃妈妈一大早就带着弟弟去姨妈家玩。每次妈妈和姨妈只要待在一起，不是聊八卦，就是聊孩子，聊得口沫横飞。这让已经上小学四年级的夏小桃觉得无聊透顶。
夏小桃宁愿自己一个人在家玩游戏,也不愿意一起去。
妈妈答应夏小桃可以自己在家，临走前布置了任务给夏小桃，一是要把作文作业完成才可以玩游戏，二是要喝掉妈妈放在餐桌上的那杯牛奶。
夏小桃对原味牛奶实在无感，才喝了一半就留在了餐桌上。她爱喝的是酸奶，酸酸甜甜的，最好是冰冻的，那叫一个酸爽，喝纯牛奶就跟写作文一样没劲。
但是，母上大人的命令就是圣旨，不得违抗。
记得有次夏小桃不小心挑战到了妈妈的权威，被妈妈狠狠地揍了一顿，从此夏小桃才把自己锋利的小爪子收起来，在妈妈面前当个乖女孩。
夏小桃也有过很幸福的时光。
彼时，妈妈肚子里还没有弟弟，腰身纤细，衣饰光鲜亮丽。每天出门前都把自己收拾得美美的，心情也是美美的。就连教夏小桃写作业的时候，也特别的有耐心。
对她偶尔走神或是耍滑头的行为，从来都不忍心大声呵斥，而是轻轻地抚着她的头，温柔地讲道理。
那时妈妈是公司的白领，有稳定的收入。和许多同学的妈妈一样，她很喜欢在网上购物，并乐此不疲。几乎隔几天就能收到快递，不是妈妈的化妆品、饰品，就是夏小桃的玩具、文具。
夏小桃每次都抢着拆快递，她喜欢用美工刀划下封箱胶纸的感觉，还有对新礼物的期待。
“小桃，你猜妈妈给你买了什么？” 妈妈每次下单，就会温柔地微笑着卖关子，让夏小桃猜。
“嗯，让我猜猜......是裙子！” 夏小桃鼓着腮帮子，睁着圆圆的眼睛，故作思考状，然后脱口而出。
“我的女儿真聪明，一猜就中，不愧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 妈妈欣喜地把夏小桃拉过来，用涂着唇蜜的嘴巴在夏小桃脸上吧唧一口。害得夏小桃每次都要偷偷拿纸巾擦掉，脸都擦疼了。
其实，她在写作业时，早就偷看到妈妈浏览裙子的页面了，所以几乎每次都会猜中。妈妈真傻，真不知道爸爸看上她什么了。夏小桃有时坏坏地想。
毫无疑问，妈妈对夏小桃是极好的。
周末的时候，只要夏小桃按时完成作业，妈妈不是带她去购物，就是带她去游乐场玩。每年寒暑假还能出省旅游，冬天去海南感受太阳的温暖，夏天去贵州避暑。
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夏小桃，穿上各种美丽的裙子，搭配妈妈巧手梳出的每次不重样的发型，像个美丽又骄傲的公主。
那时候，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太阳是暖暖的，连风也含情，水也含笑，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2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的短暂，转瞬即逝。
有一次，奶奶从老家打来电话，指定要妈妈听，妈妈拿着话筒听了一会儿，气得哭了，“不生，就是不生! 想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刚生下小桃，月子还没坐好，你转身就回了老家！想要孙子，有本事让你儿子生去！”
挂了电话的妈妈脸上的妆都花了，她没有理会夏小桃惊讶的表情，而是捂着嘴径直跑回了房间，夏小桃刚想去安慰妈妈，爸爸却让她继续写作业，长腿刚迈进房间，顺手关了房门。
夏小桃不放心，悄悄把耳朵贴在房门，隐隐听爸爸用低沉的声音柔声说：“......听你的，不生就不生，我们有小桃就行了，男孩女孩都一个样。”
没几天，爸爸就匆匆回了老家。
刚开始，奶奶寻了短见，吃老鼠药自杀，被人发现及时抢救了过来。但是几天后奶奶又去上吊，这次没那么幸运，奶奶含恨走了。据说奶奶的遗言只有一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对于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奶奶，夏小桃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听妈妈说，夏小桃还没出生时，夏小桃的奶奶来过城里，天天煲汤给夏小桃的妈妈喝。后来夏小桃出生，她立马就回乡下了。
奶奶去世后，爸爸情绪低落了一段时间，有时候回家的时候还带着酒气。
有一次，夏小桃半夜上厕所，看到客厅居然还亮着灯，妈妈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爸爸的头靠在妈妈的怀里痛哭，肩膀一动一动的，妈妈的眼里也泛着泪花。
后来，夏小桃发现，妈妈的快递里多了一些她没见过的东西。什么小苏打，绿胶，验孕试纸。还有妈妈给别的阿姨打电话时，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排卵期、调酸碱度，验血等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妈妈的高跟鞋便躺在了鞋盒里，妈妈出门时只穿软底的平底鞋，衣服也不再是紧身的了。
夏小桃更是惊恐地现，妈妈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还会问夏小桃：“小桃，你希望妈妈给你生一个弟弟，还是妹妹？”
“我不要弟弟，也不要妹妹！” 夏小桃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回了房间，趴在床上哭了起来。夏小桃不想要弟弟，也不想要妹妹。她只要妈妈，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妈妈。
妈妈怀孕后就辞掉了工作，专心在家养胎，而爸爸更努力地挣钱，说要回报妈妈的付出。
去年，夏小桃家添了新成员——弟弟，一种只会哭、只会吃奶、还有拉尿和拉便便都需要人伺候的外来生物，他成功地把全家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以前只会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聚光灯一下打到了弟弟的身上。这种感觉让夏小桃很不爽，更让夏小桃无法接受的是妈妈的变化。
自从生了弟弟以后，妈妈再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腰上的肉肉简直可以当游泳圈，脸上也是斑斑点点，让人无法直视。
那个头发整天乱得像鸟窝一样，眼角还有眼屎的女人，是妈妈吗？
那个在教作业时动不动就发火，面部狰狞的女人，是妈妈吗？
平时温柔慈爱的妈妈再也看不到了，家里常常能听到妈妈的咆哮声：
“夏小桃，别烦我，没看到我正在忙吗！”
“夏小桃，你的东西能不能收拾一下，扔得乱七八糟的！”
“夏小桃，快去洗碗！”
夏小桃有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妈妈充话费的时候，移动公司免费赠送的？
3
夏小桃晃了晃小脑袋，把纷乱的思绪收回来，开始抓耳挠腮的构思作文。
谁知才写下个七扭八歪的题目，就再也憋不出一个字，她泄气的把脑袋趴在本子上，然后......夏小桃居然睡着了!
当夏小桃从书桌上抬起头来的时候，手臂被脑袋压得发麻，夏小桃拍了拍发麻的手臂，看到书桌上摊开的作文本上还有一小片口水渍，“咝溜”一下，她吸了吸嘴角，顺便用手背擦了擦从嘴角溢出的几滴口水。
妈妈的任务，还有半杯牛奶！想到这，夏小桃一个激灵，扭头一看，餐桌上的半杯牛奶不见了！杯子倾倒在了餐桌上，只有杯子和餐桌接触的地方还留有一点水渍。
"喵呜"一声猫叫声，夏小桃这才意识到，家里还有另一位成员小白在场。而那始作俑者小白正满足的用小舌头舔着嘴角，胡子和嘴边的毛发上还有一片可疑的奶白色奶渍。
啧啧，这半杯牛奶就这样便宜了小白！我不想喝是一回事，可是偷喝牛奶就是你的不对了！妈妈说过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你这只臭猫，竟然敢偷吃东西，这还得了！
真是恨铁不成钢啊！爱之深，责之切啊！
夏小桃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作势就要上前去抓小白，小白瞳孔一缩，蹭地一下跳下桌子，先是落到椅子上，然后后腿一蹬，跃到地板上，"喵呜"地抱头猫窜，逃命去了。
其实，夏小桃还是很喜欢小白的，因为她和小白真是同病相怜啊。
4
那时的夏小桃还是三年级的小学生。
傍晚放学时分，夏小桃和同学们一起走出校门。夕阳的余晖照在校园的花草上，也照在小朋友们的身上，大家的脸蛋红彤彤的，更多的也是因为兴奋，放学时光总是令人雀跃的。
校门口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树荫下挤满了学生家长和刚出校门的学生，接到孩子的家长喜滋滋地领着孩子回家；还没接到孩子的家长在引颈张望，希望能看到自己孩子的身影。还有的孩子还没有等到家长，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只有夏小桃不需要左顾右盼，她知道，根本没人来接自己——爸爸还没到下班时间，妈妈在家坐月子。妈妈生了弟弟后，家里请了月嫂来照顾妈妈和弟弟。
自从那晚爸爸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夏小桃放学后就一个人回家了。
血红色的夕阳里，夏小桃背着沉重的书包，身体微微前倾着，身影是如此的孤单。只有长长的影子对她形影不离。
夏小桃还不想马上回家，她和往常一样来到学校旁边的小操场上，坐在石凳上发呆。夕阳透过树叶的间隙把树影投到夏小白的身上，操场上有大哥哥在挥汗如雨的打篮球。还有几个阿姨大妈在带着孩子玩耍，时不时传来孩子的笑闹声。
让笑声让夏小桃更郁闷，她想不明白，妈妈生了她，为什么又要生下弟弟呢？先是把爱给了她，然后又收了回去，全部都给了弟弟。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夏小桃，所以她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还被班主任批评了。
“夏小桃，你最近上课怎么老是走神？”
“......”
夏小桃最终什么也没说，没人能懂她的心事。
5
坐在石凳上的夏小桃一低头，看见一群小蚂蚁在忙忙碌碌的搬运面包屑，有两只一组的，也有三只一组的，夏小桃恶作剧地折了一根草，把蚂蚁的队列打散了，看着蚂蚁们晕头转向的样子，夏小桃觉得莫明的开心，咯咯的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正在这时，从附近的垃圾桶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喵呜”声，夏小桃循着声音走近一看，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猫咪躲在几袋垃圾的中间，只露出一个脏污的小脑袋，正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夏小桃看到小猫眯，像是看到了自己，她也顾不上脏，把小猫抱在了怀里。
回到家，夏小桃径直去洗手间帮小猫咪洗了个澡，她惊讶的发现这是一只全身毛发纯白色的小猫，虽然自己说不上品种，但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它。夏小桃给小猫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小白。
夏小桃觉得只有小白最懂她。
它知道夏小桃的心情好不好，夏小桃难过的时候把头埋在它柔软的肚子上，听它的呼噜声；夏小桃考了好成绩兴高采烈的时候，它跟着夏小桃一起光脚在屋里上窜下跳。小白总是带着慵懒与调皮，尾尖轻佻，蓝色琉璃般的瞳孔中印出不同的夏小桃的模样。
在夏小桃的眼里，小白有时就像液体，无论夏小桃怎样凹造型，小白都能完美适配空间。蹲在方盒里就是方的，趴在圆窝上小白就是圆的。钻门缝的时候就是一条线......
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尖利的爪子，对夏小桃那么友善，蹭蹭，闻闻，甚至亲亲，那么甜，那么暖的小白，那么乖的小白。让夏小桃就是怎么也爱不够。
6
可是，小白偷吃了牛奶，你却生气了？夏小桃啊夏小桃，你是因为作文没写好而生气？你自己没写好作文，却来对小白发火，这算什么事情啊？
夏小桃停止了追逐小白的脚步，恍惚间，觉得这样的情景竟然似曾相识。
自己不肯好好写作业时，妈妈不就是这样对自己发火的？妈妈有时候对我生气，也许并不是因为她不爱我，或者当时她正在为别的事情烦心呢？
每晚睡下后，她能感觉到妈妈来给她掖被子，有时会在她脸上亲一口。妈妈俯身下来亲她的时候，身上还有浓浓的奶香味。
也许，妈妈，是爱我的吧？就像我爱小白一样。
忽然间，夏小桃觉得自己长大了一些。也许是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喝了那半杯牛奶?
总之，听妈妈的总是没错的，夏小桃如释重负地对自己笑了。
夏小桃把倒在餐桌上的杯子拿起来，拿去水龙头冲洗干净，洗得比任何一次都认真。放好杯子，她把餐桌上的水渍也用纸巾擦拭干净。
“小白，过来。” 夏小桃蹲下身子，张开双手，轻轻地唤着小白的名字。小白侧着小脑袋，刚开始还有些胆怯，当它看清楚夏小桃脸上的表情时，便欢快地跃入到夏小桃的怀里。
夏小桃抱着小白，径直走到书桌旁，开始写作文。
阳光从窗子斜斜地照进来，小白窝在夏小桃的怀里闭目养神，夏小桃的头发在微风和阳光下轻轻地舞动着，脸上的小绒毛清晰可见。夏小桃是微笑着的，她的作文题目叫《谁偷喝了我的牛奶》。
一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