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一只死去的黑狗

致——大黑

写在前面的题记:

对于大黑的死,我一直心存愧疚。

从它刚出生三天还没睁眼就被我抱来,它对我是那么的依赖,每次我回去的时候,它都会守在我门口不让任何人经过。

后来我看到一张它的相片,正午的阳光下它趴在那,一双眼里写满忧郁。

大黑的性格开始是很温顺的,后来它被关起来多次,在黑暗孤寂没有食物的房间里,它的内心是怎样的煎熬?所以我理解它后来变得暴躁的原因。

动物的感情远远超出人们理解的范围,人们只是以为只有人类才有各种烦恼和情感,其实不然。动物对人的情感是真挚纯粹的,它们如果爱了,就会将整颗心给你,永世不忘。而人却不能给动物一个从始至终的爱。对不起,大黑。

(文中大黑的原型)


图片发自简书App

              文/枫丹白露

我是一只黑狗

是的,我死了。

我是被一把匕首刺入胸膛死去的。


01

那会我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包围着,哦,是一双手,我躺在那双手里,闭着眼睛。那双手很温暖,我感觉到背上头上被几根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时候我出生三天了。

后来那双手抱着我,我闭着眼。睡梦中我触到了什么暖暖软软的东西,哦,也许是妈妈吧。我拱啊拱的找寻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递到我嘴边,闭着眼我使劲吸了一口,甜甜热热的……嗯,很好吃。

当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了“妈妈”。她和我的样子有点差别。我是黑黑的,她却是白白的,眼睛大大,笑起来很甜,很亲切,她用手抚摸着我,嘴里发出我听不懂的声音。

妈妈把我抱起来,她那么强大,躺在她的手掌里很安全。我被放在亮晶晶一晃一闪的东西里,凉凉的,好舒服,妈妈说这叫:洗澡。之后我被包裹起来,躺在妈妈巨大的手掌里,我又睡了。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我长大了。

我学会了奔跑,当我第一次奶声奶气的发出声音时,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汪汪”?妈妈不是这么叫的呀……妈妈的声音好听极了,婉转着,发出好多我学不上来的声音。可我为什么是“汪汪”呢?

阳光从树的缝隙投射进来的时候,我跟着妈妈在草地上蹒跚的跑着,忽然,前面出现一只白绒绒有着两只长长耳朵、一蹦一跳的家伙,我伏下身子一步一步的悄悄走到它身后,本想看看它的长相,没想到它竟然猛的跳起来,用后腿蹬了我一脚,我一个踉跄就趴地上了。刚想发火的我,突然听到妈妈发出好听的笑声,算了,既然妈妈开心,我就不跟它追究了。

咦?那边一个两只脚尖尖嘴的东西又是什么呢?我好奇的悄悄贴过去,这回可不能被它踢到了。妈妈这时候摆着手势,好像是让我往前冲的意思,那好,我冲!我汪汪的叫着,试探那个怪东西的反应,它竟然咯咯咯的大叫!吓死宝宝了!我回过头去看妈妈,妈妈说的是“上”吗?妈妈的手一下下的往前比划着。我回头看了看那家伙,撅起屁股,昂首对它叫到“汪汪”!那家伙竟然有点害怕的看了我一眼。我又冲了几步:汪汪!那家伙竟然往后退了。我顿时斗志昂扬。猛的扑过去,一口咬住了它,并且甩甩头。那家伙惊慌的大声叫着。我骄傲的仰起脸看着妈妈。妈妈走过来拍着我的头说了“勇敢”这个词。

每天我和妈妈自由自在的在草地上跑啊跑,一直把太阳追下山,我躺在散发着泥土和青草香气的大地上,四脚朝天,美美的闭着眼睛,或者偶尔翻个身,在这松软的地上抻个懒腰。傍晚的微风里裹挟着好闻的烟火气,我靠在妈妈身边想着,一辈子就这样度过,好幸福。

听到妈妈说“回家了”,我猛的蹦起来,突然,脚下被刺痛,我叫了一声,一瘸一拐的给妈妈看我的左前脚。妈妈赶紧捧起来,小心翼翼的帮我拔掉一根刺,夕阳金色的光斑撒在妈妈的头上脸上,妈妈被镀上一层光晕,她疼爱的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着蹲在金色光辉里的妈妈悄悄的对自己说:“妈妈,我会永远爱你!”

这世界上除了妈妈对我好,别人对我也可以,说可以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尊重我,就拿那天一个人来说吧,我好好的在他前面走,他突然给了我一脚,叫我快点,别挡道,尽管他后来把肉送到我嘴边,但我还是倔强的扭过头去不理他。我也是有自尊心有脾气的好吗?


02

我好像越长越高、越长越大了,平时出去周围的小伙伴们看到我竟然都一下跑开了。其实我只是个子高而已,我还是个孩子嘛。

终于我被关起来了,关在一个空空的大房子里。房间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窗,我有时趴在这个玻璃窗向外张望,路上的人从窗子路过的时候都会吃惊的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个怪物!我只是长得高大而已嘛!开始我跟他们解释,但他们不听,还做出恐慌的样子。后来我懒得解释,冷冷的看着他们。

我跳到这空旷房间仅有的一张床上,趴在那,我想妈妈了。她在哪呢?她知道我被关起来吗?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心疼吧。

阳光顺着那小窗照进来,在丝丝缕缕的阳光里,丝丝缕缕的飘着一些灰尘,我侧耳细听,期待着妈妈的脚步声,世界好静寂,只有想着妈妈可以打发这凝滞住的时间。

有段时间我被放出来了,开始我很高兴,终于可以自由了,也许可以和妈妈一起去青草地了。但我发现,脖子上一根粗粗的锁链限制了我的自由。

在正午的阳光下,我被炙热的太阳烤的口干舌燥,无力的我趴在一块木板上,想起那是我很小的时候,跟着妈妈去青草地,我快活的跑着,又停下来嗅着花香,一只大肚子黄黄的蜜蜂落在花朵上,我想过去亲亲它,没想到它咬了我一口!我哭着找妈妈,妈妈又疼又笑的帮我处理伤口,然后还抱着我去水边清洗。那水好凉好甜哦……我又想起当我小小的时候,妈妈要出门,我抱着她的腿撒娇不让她走,她那么怜爱的抚摸着我的头和我说了好多温柔的话,虽然我听不懂,但那声音我记得。


妈妈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妈妈帮我解开锁链,我跟着妈妈回到她的房门口,我趴在她房门的外面警惕的看着周围,我不要任何人再带走妈妈,谁也不行!我要守着妈妈!谁过来,我就……我就咬他。“咬”,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妈妈不知为什么生气了,大声和谁吵着什么,然后一把茶壶落在我不远处,发出巨大的声响。

妈妈是生我的气了吗?妈妈是因为我发这么大脾气吗?看着那破碎的茶壶,我觉得自己的心也像那碎片一样。我哭了。

我一夜没睡,守在妈妈的房门口,在妈妈清晨刚打开的门缝里我钻了进去。我拱着妈妈,左摇右摆着身体,一边述说着对她的想念,一边请妈妈不要生我的气,我的眼睛因为哭泣肿起来,有些看不清,但妈妈身上的味道我永远记得,那淡淡的好闻的香味。

妈妈疼爱的抱着我的头,久久的。但妈妈还是走了。


我又被关起来了,这次是一间更大的空屋子,连窗户都没有,黑洞洞的。外面的寒风呜呜的笑着,我在黑暗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不是我不想吃,我很饿,但这里只有一个结满了冰的铁槽子。我站起身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来,听着外面寒风的嘲笑,我很生气,于是我大声的叫起来“汪汪汪汪”!这大声的狂叫让我有种痛快的解脱感,于是我继续狂叫“汪汪汪汪”,后来变成了和风一样的长啸“嗷呜嗷呜……”

黑房子的门开了一条缝,有人扔进来一袋冒着热气的烧饼,我一步跳过去,狼吞虎咽着。

吃饱后,我趴在冰凉的地上做了一个梦。

在撒满阳光的青草地上,我和妈妈奔跑着,妈妈不停挥舞着手里的红纱巾让我跟上她,我跑着,笑着,叫着,突然,妈妈不见了,只有那条红纱巾在风里飘飘荡荡的飞着,我大声的喊着:妈妈!妈妈!后来我醒了。醒在这没有一点光亮的空房子里。


03

我被装上了一辆车,车子左摇右摆的开着,那难闻的汽油味熏得我吐了好几回。

车停在一个陌生的院落,我被带下了车,又一根铁链把我锁紧了。白天我冷冷的趴在角落看着院子里出出进进的人。傍晚的时候,我有那么一刻会被解开链子,每到这一刻,我都好想逃跑,我试着跑了几回,都被抓回来,那个抓我的家伙用脚使劲的踢我,还在嘴里叫着什么,虽然我听不懂,但我知道那是在咒骂吧。我又想起了妈妈温柔的声音,那声音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晰,好像在呼唤着我回到她的身边。她在哪呢?妈妈。我把头平放在木板上,身体拉成长长的直线,夜空中有萤火虫在起舞,有青蛙在远处鸣叫,还有随着微风暖暖拂过的甜甜花香,我想妈妈。

院子里的草长高了,它们在风里婆娑着。院子里整天人来人往着,他们偶尔对我看一眼,道一句:这狗真大!然后就各忙各的去。我好想问问那个曾经让我快走别挡道的人:你看见过我妈妈吗?

今夜我又重复了那个梦,妈妈拿着红纱巾在前面跑……

我猛的站起身,坚定了目光,那目光看向沉沉的黑夜,我要走,去找妈妈。当地上固定铁链的木桩即将被我狂暴的身体拔出时,我身上被狠狠的踢了一脚!我暴怒的看向他!此刻我的眼里布满血丝,我狰狞又冷冷的咆哮着!

冷冷的夜我用冷冷的目光看着那个抓我回来的人,是他,他阻止了我去找妈妈!

当他再次用脚踢我的时候,我猛的扑倒了他,咬在他的脖子上,我咬着,想到妈妈告诉的我“冲!”我想到那个两只脚尖尖嘴的东西,我于是像咬住它那天咬住这个人,并且狠狠地甩了甩。

有一把凉凉的东西进入了我的胸膛,我顿了一下,渐渐的浑身发软,恍惚中听到周围人们的尖叫声,眼前好多飘来飘去的人影渐渐模糊……

我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我终于自由了,终于可以看到妈妈了……

我是一只狗,

一只死去的黑狗,我的胸膛插着一支匕首,而我嘴角似乎有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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