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习作者的参考文献:书单、致谢、年终总结

作为习作者,或长或短,我的每一篇小说都是一次不成功的致敬,致敬同样走在这条光荣荆棘路上的先行者。“我可以阅读这世界最优秀的作品,但我只能写出我力所能及的。”这话是不是博尔赫斯说的有点记不太清,实在不行,就当是马云先生送给年轻人的又一句。

类似的话村上春树也说过,在《蒂凡尼的早餐》推荐序中。他表示这本书让他认定自己没有写小说的才能,所以三十岁之前一直没有动笔,现在他依然为之折服,只不过心态转变为“卡波特是卡波特,我是我”而已。

将要枚举的这些,你可以把它们当成我小说习作的参考文献,我模仿的范本,我抄袭的对象。事实证明,有生之年我是没可能和他们写得一样优秀了。好在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一年过去,再说什么“找到自己”的傻话没有必要。我意思是,这一次又一次姿势蹩脚的拙劣致敬,并非全无意义。


以下是二零一五年我所致敬的部分作品:

1.《大手笔》:松本清张杰作选 1


《大手笔》:松本清张杰作选 1

《鲔鱼》是我公开发表的第一个短篇,计划中应该是篇推理小说,可惜落笔自顾不暇,并未设计可操作性的推理要素,文章的氛围与其说是悬念不如说是怨念,怨念是否可以构成作案的动机呢,也许可以吧,习作中的动机又是否足够强烈以至于推动后续情节的发展呢,也许没有吧。

动机和方法,是推理小说的两大关键要素,几乎可以说决定了小说的成败,社会派推理注重前者,比如松本清张的《点与线》,本格派推理注重后者,比如岛田庄司的《占星术杀人魔法》。两者兼具的寥若晨星,偶一出现也是人尽皆知的梦幻逸品,比如东野圭吾的《嫌疑人X的献身》。

说起来东野圭吾也是松本清张的忠实读者,据说大学时代半吊子理科生东野对本专业无感,无所事事混吃等死中,读完了松本的全部作品,这段经历可见于东野圭吾回忆录《我的晃荡的青春》。松本三大名作《零的焦点》、《点与线》、《沙器》想必影响了他的创作。有没有影响到我?不很清楚,但至少带我走进推理世界的大门。

《大手笔》是松本清张的中短篇小说选集,正如腰封上的宣传,杰作选。由作家宫部美雪主编并导读。

2.《我为什么要写作》乔治·奥威尔


《我为什么要写作》乔治·奥威尔

《作家乔治的欢乐童年》的完成是在四月,春意眠眠,睡觉浪费时间,我就试着把小说写得长一点再长一点。毕竟男人对自己的长度总是比较在意,六千字足可满足虚荣。故事发生在中学时代,男主角乔治钟情于英语,女主角玛丽莲钟情于男主角。我企图塑造一个认定自己是外国人的中国人,一个认定自己是诗人的学生。或许我的塑造失败了,请原谅,诗歌是无辜的。

名作家似乎耻于谈论自己的创作,所以奥威尔这样的创作谈不算很多,我一时间想到的只有斯蒂芬·金的《写作这些事》,劳伦斯·布洛克的《小说学堂》,萨默赛特·毛姆的《总结》和《笔记》。可创作谈真的那么重要吗,所有的小说不都是在教我们如何写作吗。这么一想也就不再心心念念期待什么速成心法武功秘籍了。

奥威尔并没有传授成为作家的方法,这部小集子本身也属于随笔性质。我对其中《如此欢乐童年》印象深刻,于是借来写了这篇《作家乔治》。其中还有一篇《巴黎伦敦落魄记》法文版的序言,影响了习作《人渣漂流记》

3.《弟弟的演奏》朱文


《弟弟的演奏》朱文

有认识的写作者直言不讳:“朱文是我爸爸。”

我没法像这样坦诚,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对我习作的影响是粗暴又直接。一度我觉得小说就应该这么写才对。

诚然,小说没有固定的写法,且无限的可能性正是它的魅力所在。但朱文的小说,怎么说,不论是语言还是想象,总之在风格方面,具有感染力魅惑力乃至煽动力。同样一个笑话,你有没有碰到过讲出来比你效果好太多的人?朱文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可以用熙来攘往的平凡琐事逗笑你,让你真的笑,笑出声。

《做什么研究,做爱吧》其实是很纯洁的故事,再不要脸些,简直是对我业已破裂的知识分子绮梦的一曲挽歌。路内在“追随”三部曲中提到上海的“狐步舞”,对本文亦有贡献。

4.《遣悲怀》骆以军


《遣悲怀》骆以军

骆以军是自己人。真是自己人。如果说古龙的文风是极简主义,骆以军就是极繁主义在华文写作圈里的继承者。论及文学史,我是半吊子,这种风格之滥觞也许要追溯到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日本作家西尾维新,也就是物语系列动画的原著,应该也是这派传人。

我看过骆以军在大陆出版的全部作品,虽然不怎么认真。你会看到没有从句的汉语竟然也可以如此复杂、美丽、细致、真切。他在反反复复修修补补地叙述中,展示了相同故事的不同剖面,于是你也见识了这位作家由表及里的感性和性感。

江湖传闻,骆以军曾埋首于阳明山的图书馆中,一字一句手抄下《城堡》、《百年孤独》、《追忆似水年华》这些注定在“小说阅读困难程度排行榜”榜上有名的艰涩文字。这个都市传说,我十分愿意相信它是真的。

如果你发现自己的一天有二十六个小时,人生会有什么改变呢,这个古老的问题纠缠我很久,以至于无法入眠。又恰好在《遣悲怀》中读到大麻的描写,于是写下《二十六时》

5.《夏先生的故事》帕特里克·聚斯金德


《夏先生的故事》帕特里克·聚斯金德

聚斯金德因《香水》暴得大名。我对香水几乎无感,觉得不过是个“寻香杀人”的噱头,反倒是这册小书令我深信不疑,这位德国作家在书写的时候,一定是被上帝握住了手。

书名里的夏先生在正文中其实只出现了两三次,每次好像都急不可耐地想要迅速离开读者的视线,所以本书虽以夏先生为名,实则以第一人称叙述了“我”的童年经历。

要知道,优秀的作家一旦开腔历数过往便是招魂。爬树、学钢琴、骑自行车、和心仪的女孩一同走在回家路上...这一切已经不为个人所独占,而是集体的、人类的共同记忆。我从来没有爬过树,小说读毕,又不确定自己爬没爬过了,坐在富有弹性的树枝上居高临下,确实有瘾,无法抑制再来一次的欲念,是以怀着这样的心情写下《跳房子》

6.《大教堂》或者《新手》雷蒙德·卡佛


《大教堂》雷蒙德·卡佛

极简主义小说家雷蒙德·卡佛,与方才提到的极繁主义小说家骆以军并不冲突,不是有这种说法么:“整部文学书写历史无非是强调和省略的不断交换和选择。”

好的小说应该可以悦纳万物,文学史也应该可以悦纳截然不同的两种小说。

卡佛的风格包括平铺直叙的指认和无法自拔的对话,前期大多数作品调门纷纷灰暗得不可救药,《大教堂》是他难能可贵的温柔作品,我喜欢其中的《好事一小件》和《大教堂》,它们同样是写坏掉的现实坏掉的人类,却仿佛若有光亮。

在今年可能是最困难的时候,我写下了《像样的事情》,评论一面倒地说它绝望。也许结局不够圆满,但我坚持认为这是个关于拯救与被拯救的故事。而文中的“我”毫无疑问是被拯救的那个。

《大教堂》和《新手》的区别在于,前者是编辑修改后出版,后者是作者自选集。编辑修改过的那份更加洗练,未删改版语言稍显粗粝,则有原始的美(说是这么说其实我看不出什么区别)。

7.《了不起的盖茨比》F.S.菲茨杰拉德


《了不起的盖茨比》F.S.菲茨杰拉德

这书在不同场合被反复提及,村上春树为其写过万字长文导读,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它实至名归。在资本主义的残酷世界再造一位英雄,是菲茨杰拉德的浪漫。我想到我的一位朋友,化名李鸣人,制造出《深负众望》这个故事。如果不是这本书,很可能这个故事的结尾就不会是这样。


我的本意并非提供书单。关于阅读,我抱持一种神秘主义的态度,只要你足够喜欢,终有一天会读到适合的书籍;我的本意也并非自我宣传。关于写作,我抱持另一种神秘主义的态度,只要你足够优秀,终有一天会获得应有的报偿。你可能觉得我占尽了提供书单和自我宣传的好处最好不要矢口否认,好吧我同意你的观点。

那我们聊聊别的,试作年终总结。

小波先生若在世,大抵又要说:“我们读书、写作,二零一五年就这样过去了。”

一五年伊始,我使用简书。时至今日,工作总量四十余万字,公开发表在平台上的有二十六万多,收入共计人民币十五元正。真可惜呢,这样我就没法以世俗成功者的身份,讲什么生活大道理,只好说:我很开心,信不信由你。

谢谢简叔特意简信提醒我“文章写好后投稿下首页啊”。

谢谢首席拒稿官Tama酱在《关于你们很好奇或者十分质疑的拒稿官的品位》中的推荐。

谢谢诸位编辑老师的错爱(以及刘淼老师和圆十二老师的关注),我写得不怎么样,却罕有被拒稿的时候,何其好运。

谢谢 踢杰杰 的打赏和 刘小乐 爱好 等简友的谬赞,谢谢 沈宛璃 在《来推荐你喜欢的简书作者吧!》对我的提名。

嗯。从不回复文章下面的评论,不是性冷淡,我是不好意思当面嘿咻。

那么在此一并补上:对于所有的褒奖我衷心感谢,对于所有的贬损我深表遗憾。

一言以蔽之。做我的读者(如果我也有读者的话),辛苦你们了。

谢谢有小说的世界,谢谢所有的一切,我会将百无一用,献给你们中的个别。

祝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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