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阿九

最初,阿九不知道顾锡和不喜欢她,所以她在阿爹的面前哭了三天求他和顾家说了婚事。

她知道,如果阿爹出马,这场婚事定能成。她家世代皇家贾商,除了皇上没赐一个名儿,一般官员还比不得爹爹敬重,况顾家自锡和父辈白手起家,所谓商场如官场,如今也无甚起色,能够攀住穆阿九家的高枝,算是他们没想过的好福分。

阿九甚至觉得自己脑海里都能构出和顾锡和儿孙满堂的场面,待回过头来,羞红了整张脸。

大红盖头遮住了阿九容色炫丽的脸,她等了许久,没等到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却见他喝的伶仃大醉,她自己掀了盖头,丫头止住她说不吉利,她摇摇头说道都已经是一家人了,难道看着他丈夫在婚房里昏沉一夜么。

她和丫头将他扶上了床后,放下帏帐离开。

阿九自小娇生惯养,这是她第一次服侍别人,倒不觉得累反还有些初为人妻的喜悦,她看着他俊朗的面庞,笑得像个孩子,她说“顾锡和,我如今成了你的妻了,你开不开心。”

次日,梳妆台前阿九眼眶些许乌青,她算是一夜未眠,锡和喝多了酒睡得深沉,偶有几回不适吐的秽乱,她好容易收拾好了人,却又瞧不下去地上的脏乱,又吩咐丫头进来收拾好,不过那气味着实难闻,熬到寅时方才睡下。

丫头唤铃不忍心嘟囔了几句,替她着了较浓的胭脂,又将她发髻好一番用心,才又将她的憔悴压了压。

给公婆请安,锡和待她总一副不远不近的感觉,她只当他为昨夜感到难堪罢了,便也笑笑,不过公婆待她和蔼又亲切,婆婆一直拉着她道长短,倒是她有些不好意思,目光投给锡和,可他却躲开了。

而后几日,锡和夜夜歇在书房,只道他接手父亲商务,没有闲暇。阿九便日日让人做好燕窝羹给他送去,唤铃说她瞧见姑爷将羹倒了,阿九说兴许他不爱喝燕窝,那我明日换一换。

平日里,阿九闲的慌总跟唤铃在顾家大宅里晃悠,几次经过紧闭院门的澜依院,感到有些奇怪便问那看门小厮这里头住的何人,小厮告诉她是个远方的亲戚小姐,她便也没放在心上。

不知不觉已过半年,阿九却还未曾与锡和圆房,自家嫂嫂和娘亲托信隐晦地说了好几回,她想是该想想法子了。

已是冬日,外头小雪徐徐,她喝了好几杯酒水,换了一件红色的裹胸裙子,披了件大麾就往书房冲去,不知是冷还是酒精的影响,阿九脸颊晶莹,头顶着零星雪花,乍瞧下教人移不开眼睛来。

一旁的小侍自行退下,顾锡和淡淡说了句“你来做什么?”

阿九笑笑关上了门,走至他身旁,炭火将房里烘的很暖,连靠近他的气息都是暖的,她自他身后抱住他,“锡和”她犹豫着,还是红了脸说出来“我想和你在一起。”

顾锡和哼了一声,却没什么动静,片刻转身抱住她退至靠墙,他吻住她,动作蛮力又令人着迷,屋里灯火摇曳,阿九在酒精作用下很快便有些情迷。他修长好看的手解开了阿九的大麾,阿九闭眼待他还有其他动作……

而后,阿九捡起大麾奔了出去,任唤铃在身后呼来喊去也不理,回房后锁了门,唤铃吓得一直守在门前,夜里,她清楚地听见小姐哭泣的声音了,她自小跟着阿九,除了婚前,这次怕也是为的顾家姑爷,唤铃想了想,回房写了封信托人送回了穆家。

阿九这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

他说“穆瑾,你怎么如此不知羞耻!”他说她不知羞耻,可他是她的丈夫,她和她自己的丈夫之间也需要隔的千里远么,她从没做过这些事情,哪里知道……哦,她似乎忽略了什么,她又想起了什么。

“你死缠烂打要嫁进我顾家,怎么,我顾锡和就那么好,让你穆家拆散了我与我的良配?”

什么叫他与他的良配,她穆阿九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又哪里还有个良配来?她一直以为是她不对,她做的不好才不能让她丈夫满意,现在想想,不是了,穆阿九,根本不是。

她挥倒了案几上所有的花瓶,看着这无数的碎片脑海里却逐渐清晰起来,顾锡和,我倒是很想看看我这个原配究竟和你良配差多少。

她打开房门那刻已是隔日午后,唤铃一见她,紧忙上前来检查她身上可有什么伤口,阿九摇头让她找人收拾了,换了身衣衫去找顾家婆婆。

阿九料想不错,公婆是知情的,且那姑娘此时就在这府里住,阿九立即想到了澜依院,澜依!

阿九自小被惯的不服输的性子,却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她看着眼前楚楚怜人的白衣裳女子,心里头一阵发堵,那女姿色清艳可人,身后两个丫鬟扶着更显孱弱,她此时竟有些想掉眼泪,就是这样一个柔弱女子比下了她么。

阿九问道“你是何时与锡和相识的?”

她低头不语,倒是她身旁的丫鬟一股子傲气“我们家小姐自小就与顾少爷相识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阿九看了那丫头一眼,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和锡和先前定过婚约么?”

依旧是那丫鬟“我们老爷夫人去的早,小姐自幼和顾少爷一道长大,顾家老爷和夫人也是默许的,况且顾家少爷也是许了咋们小姐的。”

这次阿九笑了,眼里熠熠生辉“那便是没有了。”唤铃看了那主仆一眼,冷哼了声。

那丫头似是被阿九的笑给激了“你笑什么,我们小姐与顾少爷郎才女貌,情投意合,顾家少爷早晚是会休了你娶咋们小姐的。”

阿九面色不辨,唤铃却上前了一步一巴掌甩地响亮,“顾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你一个小丫头也能出口置哙的么?”

那丫头捂着嘴,满眼怒气,“什么少夫人,要不是靠着穆家权势,顾少爷会要她么。”

唤铃欲待上前,却被阿九止住“我的确是让我爹爹来说婚事,可有些人也要有那个靠山才是。”阿九对着门外小厮“我来顾家也有段时间了,顾家家法只是摆设不成?”

那小厮会意立马进来拖着那丫头,“少夫人放心,奴才这就带她去领罚。”直到这时,那主才有动作,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穆姐姐饶命啊,莲子她并没什么坏心肠,她素来心直口快,若是不小心冒犯了姐姐,澜依愿替她受罚。”她拈起手绢,哭的梨花带雨,可阿九却毫无怜惜之心,方才她丫头出言不逊的时候没多言语,现在倒是知道冒犯一说了,她不是傻子,自小母亲教训下人她也见过,却从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下人。

叫莲子的丫头死活不肯走,她家那主双手拉住她,小厮为难停住脚步,一时间澜依院哭闹不休。

唤铃看了身后娘家小厮一眼“还不快拉走,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小厮合力拽开二人,何澜依满眼幽怨看着阿九“穆姐姐有事情冲澜依来好了,不要为难一个小丫头。”她身后另一个丫头突然磕起头来,何澜依似乎想起什么,一个头磕的响,再抬头已有瘀血,口内还一直喊着“穆姐姐你莫要生气,放了莲子吧!”

阿九哪里知道她玩的什么把戏,别过头不去看她。

“穆瑾,你在做什么?”

抬眼,顾锡和红了眼睛看着她,他径直扶起何澜依,心疼地轻触了她的额头,眼里满是怜惜,当时阿九想的居然是,他从没这样看过自己。

阿九哼了声,“难道我一个少夫人连府里出言不逊的丫头都管不了么?”唤铃看阿九脸色不好上前了一步,算是为阿九挡住了顾锡和,眼不见为静。

顾锡和看了阿九主仆一眼,柔声发问“澜依,这是怎么回事?”

何澜依抽泣着摇头,“是莲子不好,莲子出口辱骂穆姐姐莲子是应当受罚的,澜依的伤也是自己磕的……”她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来竟连阿九都在怀疑方才自己究竟如何了。

见顾锡和来了,方才没走远的莲子又被带了回来,那莲子抽泣“少爷,莲子没有辱骂少奶奶,您就是给莲子十个胆子也不敢,是少奶奶说我家小姐没靠山,与少爷没名没分,莲子也是怕我家小姐受欺负才出口顶了几句的,少爷,您还信不过莲子么?”

唤铃气的很,这主仆怎么都这么言行不一 ,“你瞎说,我家主子何时欺负你家姑娘,自始至终都是你二人在胡诹,原先以为也是一个小姐,怎的这样没个定数教人看不起。”

“啪。”

这一声响亮,惊醒了神游中的阿九,她看见唤铃委屈地红着脸,怒火中生,唤铃是她的人,就连母亲也甚少骂她,现下他居然敢打唤铃。

阿九抬眼盯着顾锡和“顾锡和,你以为你打的是谁的人,唤铃在我穆家算半个小姐,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顾锡和笑了“那是在你穆家,而今是我顾家人,就得听我吩咐。你放才说以下犯上,她便不算。”

“好,这可是你说出来的。”阿九径直走向何澜依,顾锡和立即挡在她身前遮住那个娇弱女子,阿九笑了笑,一巴掌却是打在了顾锡和的面上,迅速泛起一丝红,“这是你还给唤铃的。”这一声震惊了在场众人,都知这少夫人是大家里头出来的,平时也没个脾气,现在是都见识了这股拗劲儿。

何澜依自他身后出来,问长问短的劲头比谁都足,顾锡和气极,抬起了手,阿九仰面迎上“顾锡和,你打,我让你打,我穆阿九自问没做错任何事情。”顾锡和看着她连手都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下手,他毕竟是个男人,对一个女子下手算得上什么本事。“穆瑾,这巴掌算是我欠你的,你等着,我会给澜依一个名分,我是不会接受你的。”他说完扶着澜依转身就走。

阿九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她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不会知道,她今日来只是想要看看何澜依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她甚至都已经想好,如果何澜依的确上他的心,她就大方一点让他纳了她好了,反正以后三妻四妾,她也是不能总妒忌的……

可现在不了,呵,说她卑鄙也好,顾锡和,只要我在一天,你休想纳何澜依进门。

唤铃蹲下瞧着阿九,心疼地紧紧牵了她的手,她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来安慰主子,只能陪她默默的流泪。

晚间,穆家来了许多人,客厅堂内,气氛肃然。

阿九和唤铃两眼通红,显然是受了委屈的模样,穆老哼了一声,不怒自威。

穆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心疼的不能自已,将她拉至身前,为她理着鬓间细发。

穆家长兄穆修华神色不辨品着顾家的的茶,穆家嫂嫂心疼地瞧着唤铃,满眼都是怒气。

顾家公婆相视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顾老爷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怎的恰好闹翻了就过来了呢?

偏生还有个不嫌乱的何澜依,头上裹着白纱布跟着顾锡和一道进了大厅。

顾锡和对着四位老人鞠躬道“父亲,母亲。”

穆老却摆摆手“不敢当呐,顾少爷这声父亲叫的重啊!”

顾锡和低着头,唯一瞧见便是他青筋泛起的手,却还是转向穆修华,叫了声哥嫂。

何澜依瞧见顾锡和委屈,上前一步说道“穆家伯父伯母,此事与锡和没干系,一切缘由起于澜依,你们若要怪,便是怪晚辈好了。”

穆家嫂嫂笑了,对着穆伯母说道“我先前听过一个趣闻,母亲可要听。”她顿了顿“这以前有个书生素来爱管闲事,东家吵架他去劝,西家起争执他也去顶,后来有一日,官府里小驿丞来找他,说是县官家里有矛盾,让他去看看,这书生学识尚浅,也没什么大体统,瞧见官夫人生的美丽,便一直帮着那夫人说话,可好,县官一生气斩了他,转身又和自家夫人和好团圆,母亲,你说这人可是愚笨至极啊!他以为事事都能插上一脚,却分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穆夫人笑了笑“当真愚蠢。”

回头何澜依青了脸色,顾锡和轻拍了她的左肩。

顾锡和向穆嫂嫂鞠了一躬“嫂嫂,澜依无辜,请嫂嫂莫要吓她。”

穆嫂嫂却笑了,吝啬言语。

几番僵持下来,事情还是妥协了。

爹爹说,锡和总归是要纳妾的,咋们穆家也不该小气,可阿九毕竟才是夫人,要分清楚轻重,在阿九未怀上孩子前,一个妾氏也不能有任何子嗣。

看到顾锡和露出的恭敬与喜色,阿九突然也觉得,世事便是如此无可奈何,无论她如何不愿意却还是悖不过伦理纲常。

这是阿九第一次觉得自卑起来,为何他喜欢的不是我,顾锡和啊,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毕竟穆阿九算是顾家的人了,穆家爹娘也不好将她往家带,倒是临行前那晚嫂嫂同她说了不少体己的话,教她为妻为媳之道。

嫂嫂说,男人说到底就是还是个花心的,那些忠一不二的无非是女人有拿捏人的好手段。你哥哥前些年在外头还有个红颜知己,可我能怎么,跑过去将那女人骂一顿还是打一顿,嫂嫂无奈地摇头,男人往往更偏向受欺负的,你越是那般越教渔翁得利。我能做的就是更加贤惠能干,让他知道,只有我才是能配得上他的人,只有我,才是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他身侧的人。

时而托人送点东西去那女人的小宅,作出一副宽容大方的模样,可我心里的苦我能和谁说呢?

那澜依说的好听是小家户里的碧玉,说的不好听就是拿不上台面的妾氏,你要记好,不管她能翻多大的浪,人家知道的顾少夫人只能是你一个,你在这顾家要恩威并施,不仅让人知道你这少夫人惹不得,更要笼络人心,说着说着,穆家嫂嫂叹了口气,终有一日他会明白,你才是他最好的选择,无论是事业或是家庭。

次日,送走了穆家大小,顾锡和就开始在府里操忙着纳妾的事情,唤铃看了眼阿九,忧心地皱起了眉头。

自穆家爹娘来过之后,顾家大小事全数交置了阿九处理,两老也不多过问,如此阿九就是这个家里头当家管事的主子了,平日里府中悉数交付阿九,日日到亥时阿九方才洗漱入眠,唤铃看在眼里也颇为心疼。

原以为顾锡和夜夜宿在澜依院,眼不干为静也就算了,可顾锡和偏生又来招惹阿九,那夜,他们圆房了。

阿九细捋了此事的前因后果,突然明白什么叫做心灰意冷。

顾锡和连着往她院子来了一周,阿九每每见他装作殷勤讨好的模样不住冷笑,他们同吃同住,甚至有时阿九都错以为他是真的在对她好,他会买一些小玩意来逗她笑,这让她想起了她第一次见着他的时光。

顾锡和的师长是阿九爹爹的至交好友,未及笄时阿九常和爹爹一道去拜访,总能见他抱着一本厚重的书埋头苦读,她想真是个呆子。

可后来有一次,她一个人在园子里头晃悠,管家养的看家的大狗脱了链子直向她奔过来,这四下也没小厮侍从,这狗一口便能掉了她一个胳膊,吓得也没个姿态抬脚就跑,她当时在想,这时候如果有人来牵住这狗多好,可是,真的是有人来了,他记得当时他高过她一个头,护她在身后,那副勇敢的模样真像她心目中的英雄,阿九当时就想她一定要嫁给他,像他此刻保护她一般能护她余生安然。

所以她一直以为他对她有意,她一直觉得这人心肠应当是好的,所以,所以……

所以现在,她才会配合着被他欺骗,是么?

如他所愿,阿九怀了孩子。

算算这两个月真是漫长,漫长到能让阿九真正认清他的丈夫。

此后阿九便下了逐客令,阿九带着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垒起的笑意对着那个可以称为她夫君的那人说道“顾锡和,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意图,我也明白我的身份需要一个孩子来傍身,所以你也不必觉得委屈,毕竟这算得上是我俩之间的交易,我们各取所需,从此之后,你便离我园子远些吧。”

顾锡和有些诧异,他看着眼前这个相处了两月的阿九,他听到这话突然觉得有些生气,这两个月里他也想了很多,阿九拆散了他与澜依,可如今也算是两人走到一起了,澜依想要个孩子,他思量许久来到了她的院子,他也没想许多,他甚至也不觉得阿九有多险恶了,可能是因为自己做的事亏心,竟觉出阿九的一丝可爱,脑海里总回想起在师长家里的情景,他对穆家的爹爹是颇为尊重的,诚然,穆家对他的提拔也不少他家生意日日有些好转,或许也是那几日瞧见阿九辛劳,竟也觉得亏欠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可算混账,毕竟她也是个姑娘,那样的话太伤心。

他有时在想若阿九和澜依没什么直接的冲突,他倒是可以装作不知,敬阿九,惜澜依,也学着去尊重阿九将对澜依的宽容也给阿九几分,这样其乐融融似乎也很不错,可阿九今日这样说了,他所做的这些打算都像是在打脸,却觉得心里有什么堵得慌,却也无从置气。

他怔怔看了阿九片刻,“穆瑾,原来你这些天都是在演戏是么?”

阿九嘴角噙笑,带着些许自嘲“不,我是在自己骗自己,没想到也骗过了你么?”

顾锡和似是极惊讶,却又笑笑,明明应当是开心的,却突然觉得很恼“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自然乐的敷衍,我们彼此相安无事便好。”说完他挥袖离开。

阿九被唤铃扶着,这心底,好像有什么碎了,干干净净。

自此后,阿九每日处理事宜的时间便受到了唤铃的控制,作息被定的规规矩矩,嫂嫂和母亲也从家里来看过几次,带了许多的补品,阿九有些无奈。

倒是顾锡和,在那之后也没再来过,不过阿九也不在意了,她现在全身心都投在了孩子的身上,每天能够感受他的存在,一切除了新奇还有一种异样的情愫日益增长。

阿九怀个孕实在不容易,常常在夜间觉得不适,一阵折腾后睡下,未到天亮又有些反应,大夫说,夫人第一次怀孕,又因各人体质不同,这症状比别人要严重些,夫人每日要多出门走走,多瞧瞧好景色没准舒坦些,对胎儿也好。

此后唤铃每日扶着她在院子里来回的散步,吃食也清淡了,倒是好转了不少。

怀胎六月时,恰又值秋季,日日转凉,阿九倒是十分嗜睡,每日也吃不下多少,起初的症状又出来了,每每夜间将白日里吃的都吐了出来,唤铃可心疼了。

此时管家的大权顾家公公接过去,顾家的婆婆全心意的来照顾阿九。

其实,唤铃有事瞒了阿九,澜依也有孩子了,她比阿九晚,现在约莫有三个月,也该显怀了,然而顾家公婆全在阿九这边,唤铃本就不喜欢那澜依,也没想要叨扰自家小姐,反正顾家的姑爷心心护着也不会让她吃什么苦的。

所谓事不过三,阿九这次是真的累了。

阿九的孩子没了。

那天的天还很阴,晕倒前阿九清楚地记得每个人的神色,对于澜依嘴角的笑她十分不屑,然而看到顾锡和的紧张她却觉得恶心,所以她逃避了,她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好好休息一下,她太累了。

阿九昏迷了三天,顾锡和守了三天,却在下人说澜依不吃不喝晕倒后离开了,所以当阿九醒来的时候,只有唤铃眼眶通红。

所以顾锡和自阿九醒来后连面也没见着,便收到了穆家的和离书。书上写道阿九入顾府一年有余,未能诞下子嗣已犯七出,自愿和离。

阿九站在未出嫁前的闺房窗前,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手不自觉的摸上了平坦的肚腹,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怀胎六月,日日辛苦,可是孩子却是说没就没了。

外面的寒风卷起几片落叶,萧瑟不已。

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如果知道的话她就不会出去散步了,出去散步也要绕开顾锡和和何澜依,就算不绕开也不要多管闲事地扶何澜依一把,就算扶了她也该推她一把让她撞上石桌而不是任由顾锡和将她撞倒在石桌上的,原先是不该的。

她叹了口气,已经无力再去想其他的事情,如果可以她不想要再见到顾锡和了,现在看来,她是从头错到尾了,或许最初的相遇也是一场带着少女心意的幻想吧,顾锡和从来就不是她的良人,从来都不是。

顾锡和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签下了和离书,他想要见阿九一面,想要亲口同他说声对不起,可现在想想,自己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谬可笑,可怜的道歉有多么孱弱,他突然想念起当初她日日送羹的时光,竟也变得如此绵长。

后来的后来,阿九在城北开了间学堂,她看着一个个孩子捧着书本朗诵的情景莫名映上了多年前的书呆子,只是时间已经冲淡了许多情感,她对于世事也没原先那么敏感了。

学堂门前有棵笔挺的梧桐树,树下时常站着一个面目儒雅的男子,他透着窗看着阿九,连眼睛都是笑的。

阿九时常在转身时瞧见那抹身影,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那是余年,所幸她能在她的余年遇见余年,还好,还巧。

有调皮的学生看热闹似的看着窗外那个男人,“余夫人,那个男人在喊余夫人。”其中一个对着阿九说的大声。

阿九想,哦,是在叫她。

                                                    ――青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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