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未觉苦,忆时有微甘--生活是美好的

失落沮丧的时候总觉得眼前的是不该承受的苦难,总喜欢扬起头看看别人的幸福自在。若是羡慕别人可以给自己带来动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羡慕,但若是羡慕演变成嫉妒或是绝望,那就没必要看着别人笑对比自己哭了。不用跟别人比什么,从你认为自己经历的最苦难的岁月里开始回忆,你会发现,曾经的一个微小节点都会变得闪闪发光,原来那时的苦难都变做了满足的甘甜。


井水·醋·糖精

小时候的乡下还没有泊过来汽水这种洋玩意儿,每每夏收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拎上一大铁壶自制饮料防暑解渴。

那时候没有收割机,六月的天又是说变就变,一阵疾风骤雨把麦子打扑了活儿就不好干了,所以一到收麦子的季节,人们不管早晚多热都得全家上阵,跟老天争抢时间。

孩子们光着脚丫在麦茬地里跑前跑后给大人们打杂,捡捡落下的麦穗或者递递水,或者帮忙打腰子捆结,或者把捆好的装车。记得那时候我也曾试着脱了鞋走路,可是一步没迈开就被参差的麦茬给扎的龇牙咧嘴,然后迷惑地看看周围的孩子再郁闷的把鞋穿上。

早晚在地里披星戴月的时候不觉得热,只是滚滚的露珠总把胳膊和腿打的湿湿的,比掉下来的汗珠多,但不如困乏疲累多。

一旦接近晌午前后,那天地一笼统的热,简直无处可逃,真真实实的挥汗如雨。于是自制饮料上场。用刚打上来的清凉的井水兑上一些粮食酿的陈醋,加上几粒糖精,稍加摇晃就是一壶爽口冷饮,大人孩子都喝得不亦乐乎,那感觉,比雪碧还要透心凉,比绿豆汤还要更消暑。

这勾兑的饮料看似简单,其实要求也不低。水一定得是从井里新打的才好喝,醋和糖精也得掌握好比例,太酸太甜都不好喝。不过不知道是哪位高人传下来的经验,即使是个小孩子都能配对味儿。

后来有了第一种饮料叫小香槟,那时候家里穷,听说过没见过(也不知怎么存在了那么长时间的东西我竟从来没见呢,郁闷)更没尝过,但根据现在可乐雪碧等汽水的味道,觉得也未必能超过糖精醋水,不过是多了些二氧化碳罢了。

遗憾的是现在的糖精变了,醋变了,水也变了,再也回不去那种原始的味道。


窝头·辣椒

穷的原因有很多,有真穷和假穷。真穷的是无产阶级,能混上三餐温饱就已不易;假穷的多,有为了某个目的而省吃俭用攒钱的,有刚投资完需要节约的,也有纯粹的守财奴。

最一开始家里穷是因为刚分家,后来是因为母亲想要攒钱翻盖房子。那时候父亲一个人上班,工资才一个月8块钱,地里产量又低,想要攒钱除了省吃俭用还真没别的好办法。于是长达四五年里,除了逢年过节餐桌上是很少看到白面大米的,肉腥更是奢望。

口粮单一,就把玉米面变着花样做:饼子、窝头、菜饼子、菜窝头,就着一锅红薯粥和韭菜辣椒。四季菜是有的,可是没什么油,所以也记不清都是些什么味道了。

但总忘不掉铁勺干抗的黑红黑红的辣椒,那总呛得人喷嚏连连的香味实在特别。煨出香味后后用刀剁成碎段,加盐伴韭菜是一种味道,伴老萝卜疙瘩和芥菈(音)咸菜又是一种味道。别看干巴巴的没油水儿,特别下饭,如果你不肯来一大口粗粝划嗓的窝头饼子,保管能辣的你唇舌火热到麻木,双眼流泪到天明。

可是,怎么辣,也禁不住那扑鼻的诱惑,是现在用再多油也炸泼不出的醇香。

细细回味一下,脑海中所剩不多的记忆里,最能刻下划痕、感觉自豪的似乎总是与苦难相关,而幸福便可来自于这种曾经的、自豪的回忆。

于现在的大部分人来说,生活基本上是安逸舒适的,有些抱怨也大都是工作费脑挣钱还少的烦恼。真正觉得痛苦难熬的是那些想要超越自我而奋斗拼搏的日子,克服逆水行舟遇到的障碍和安逸舒适养成的懒惰,真是一种令人刻骨揪心的挣扎和磨难。可是,物质的享受无穷无尽,如果想积攒下更多的幸福资本,今天的日子,还是要多些苦难少些舒适的好。


童年新衣

看到一标题新闻,说陈红的一件衣服穿了20年。我觉得这一点不值得惊讶的,因为喜爱,因为有意义,所以不要说20年,可能我们会在心里穿一辈子。

我的心中就有两件这样的衣服。一件是四五岁时父亲去北京出差买回来的上衣,黄橙橙的底色鲜亮而不刺眼,细细的埋着一条一条金丝线让衣服看起来有了纹路,那金丝会随着光线的变化隐隐闪烁,小蝴蝶圆领镶着黄绿色的绦子,嫩嫩的,像是公主的花边蕾丝。一同配套的还有一顶布料完全一样的帽子,一边捏了一个角,下边垂了两条长长的绑带,绑带是同色的毛线针织成的,尾端还挽了一个酒窝一样的小角。远远望去,如果帽子是黑色的,就如孩童头上梳了两个总角,然后垂下来两根发辫。

这件衣服就是我们村最富人家的孩子都没有的,这是父亲从那么遥远的北京带回来的,而且除了这个再没给任何人带来礼物。所以除了衣服本身的洋气漂亮之外,还最大程度的让女孩体会了一把父亲的宠溺,满足了一个小女孩所有的高傲和虚荣。

第二件是一条绿色的喇叭裤。记得大约是83、84年的时候?那时候村里还有一少部分人穿打补丁的裤子。我有时候也得穿,一般都是屁股上两个圆圆的补丁,还不是一样的布料。也有人比较可爱,会把后边两个补丁弄成方的,或许天性达观,想要在苦世里寻一些开心罢了。

那时候都穿补丁裤子,也就没有不好意思丢人什么的想法。可是后来渐渐大了,跟许多没有穿补丁裤子的人一比,就觉得后面那两块圆布配上密匝匝针线显得的格外刺眼。于是就是裤子脏了,或是洗了没干透,也不愿意换补丁裤子了。

正好那年流行喇叭裤,母亲就狠心扯了一块布,就跟我们微信聊天时自己发送的信息那个鲜嫩的绿色差不多,喇叭不像现在那么夸张,但也不小,长度就刚刚盖到脚面,不会拖地。我小时候瘦弱个矮,比同龄人都矮了将近一头,但腿不算短,穿上这条喇叭裤更是趁的双腿笔直细长,连带着个子也高了些,人更是精神了许多。

不管哪个时代,少女爱美之心永远相同,所以那时候也是爱惨了这条裤子,因为颜色鲜亮,因为时髦,因为能让自己更有自信,更因为,得之不易。


早餐

早晨四点多,我还没有睡着,就听见婆婆起床进厨房的声音了。女儿每周日下午上完舞蹈课会在家里住一晚上,周一早晨必须在6:30之前返校,而从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到学校车程就得四五十分钟,所以,5:30之前我们就得出发。而早餐,从女儿上学开始,都是奶奶早起给准备的,我这个不称职的“假妈”除了自己上学的时候,除了被客户半夜叫醒去接急诊做手术的时候,从来没有早起过。

听着厨房里发出的切菜炝锅的声音,想起了我小的时候,无论需要多早,母亲也从未让我们空着肚子出过家门。她总是在饭要做好的时候开始叫我们起床,等我们磨叽的那几分钟,饭也就盛好上桌了,然后我们洗漱的时间,饭也就不那么烫的难以入口了,一切都不早不晚,刚刚好。

从来都享受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认为天下的母亲原本就是这样的,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直到有一年冬天,一早跟着母亲到三婶家,刚进大门正好碰见三弟捧着一块凉红薯出门,是要上学去。我看了一眼那红薯问他:“冷吗?”“不冷。”一边说着就一边跑到了门外。

等跟母亲进到屋里,发现三婶还在被窝没起床。母亲有点埋怨道:“天这么冷,你也不给孩子做口热饭。”三婶懒洋洋地说:“昨天太累了,起不来。小孩子哪那么娇气,饿不着就行了。”

三婶边说着边就起来了,漱漱口洗把脸就拿个面盆开始和面,然后开火坐锅,炝油加水,准备停当开始擀面。我看着一边与母亲说话一边有条不紊熟练自然地做着这一切的三婶,心里有些不明白,孩子们上学都走了,这做饭给谁吃呢?

一会锅就开了,面也正好切好了,下锅。关火后,三婶问我们,要不要再吃点,热汤面吃了暖和。母亲和我都摇头,我们早上总是吃了饭出门的。然后我就看母亲看三婶时眼光有点变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只看着三婶吃起来似乎很香。

后来我的孩子出生,长大,到了上学的时候了,我才更深刻地明白,原来早起半小时是那么困难,原来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看似平常最不起眼的默默付出,才最是伟大、最是让人念念不忘、最暖人心魄的,才是深刻于我们骨髓的真正的母爱

用手捏了捏一夜无眠闷闷作疼的头,披衣下床,去厨房帮忙。


追风的车铃儿

小时候家离学校三里地,中午和下午上学、放学都是走着,早晨时间比较紧张,父亲就用自行车送我们。偶尔会有起晚的时候,我和弟弟就着急,催着父亲快点。

父亲边看着我俩笨拙地爬上自行车,边训斥我俩的沉不住气,可记得父亲年轻却低沉威严的声音了:“急什么!这么点事就沉不住气了?”“慌什么,慢慢来!”

额,我和弟弟立马就哑口不敢再言语,然后等我们都坐好,父亲就开始“飙车”了。他把车子蹬的呼呼生风,有时候坐在前边车梁上的我扶着车把,看着在父亲的掌控下车子左拐右突,险险避让、超过一个又一个早出门的人,心里就会紧张兴奋的要死,到后来才明白这兴奋原来是喜欢死后来者居上的感觉啦!

看我如此喜欢这刺激,父亲就更来劲,他跟我说:“我负责加速,你负责摁铃儿”。于是,一路经过的人就能看到一个驮着仨人的自行车如电如风一般,响彻着清脆的车铃呼啸而过。

哈,现在想起来那个说话严厉正经办事却狂放不羁的人,只觉得年轻时的父亲那么生动可爱!哦,我父亲深眼窝,双眼皮,高鼻梁,长得像刘德华但比刘德华更有男人味,更耐看。


纸糊的灯罩

记得是刚上小学三年级,晚上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给加了晚自习。要说都在一个村子里,家离学校着实不算远,但开始的时候就是别别扭扭的不愿意去,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下雨下雪都想着去,因为晚上上自习比白天上课好玩。

那时候村里没有电灯,一到了晚上家家都会亮一个小小的煤油灯,不是你在照片或电视剧里看的那种带灯罩的,是那种用墨水瓶或喝完糖浆药水的厚玻璃瓶做的,灯捻是棉线做的,然后在瓶口螺旋的地方挽上一砸铁丝,就可以弄成铁丝环挂到墙上了。油灯的火焰不大,不如蜡烛照得亮照的远,挂高点就可以照着整屋子了。

所以上夜自习当然也就得拎个小煤油灯了,然后坐到小板凳上,把煤油灯放在土坯垒成的课桌上,看看左右,大部分都是带着油灯的,可隔壁那小子没带。于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折成个小方筒,然后在一面掏一个方洞,这样把油灯套住,上面再盖上顶,让掏好的方洞冲着自己,这样就可以防止隔壁小子“借光”啦哈哈!(就是自己也很有那么一些凿壁偷光的得意。)

也不知道这个办法是那个调皮捣蛋又聪明的家伙鼓捣出来的,反正一屋子得有十之七八都在低头鼓捣这个纸糊的灯罩,你想作业本能有多大,再折成筒,时间一长纸就被烤糊了,然后“呼”得窜起一股火苗,得,房子着了。重来一个吧!

就这样,一会儿这边一股火苗,一会儿那边一阵光亮,老师在隔壁办公室,所以不敢大声,于是就成一片嗡嗡的说笑声了。

还记得那时没有月的晚上都是黢黑黢黑的,天晴的时候就是漫天密密麻麻的星子,刚开了自然课,课间的时候就站在柴垛旁边望着那一天的星星,想着哪个是天牛,哪个是织女,哪个又是狠心的王母娘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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