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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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苏覃初遇昕容,是在湖心摇摇晃晃的客船上。那晚皓月中空,银光倾泻,湖面映着茂林修竹,影影绰绰,小船所至之处,倩影又被悉数揉碎在盈盈水波中。

彼时苏覃心头仍攒着离家时的郁气——父亲觉他已入舞象之年,苏府又是几代单传,便非要为他觅一门亲事。可他还没在外面的花花世界中消遣够,怎会想这么轻易就成个家把自己拴住。于是敷衍地回了几句,就出了苏府溜到了外面。

“这附近可有什么清净的处所,爷我今天躁烦的很,要去散散心。”苏覃抽起腰中折扇,不耐地摇着,并对跟过来的小厮问道。

“回爷,离这城外不远有座楚见山,山下有湖,景致不错,因着地偏倒也少有人往。”小厮恭敬道。

“好,”苏覃将扇子一收,“备车。”

虽说这楚见山离城外不远,然出城之时那市井繁华处却是必经之地,近山时也要徒步穿过一大片竹林,这一耽一搁,待到了湖边,已是暮色薄近,船家无几,唯有一艘客船泊在岸边,而船家已经撑开了长篙,将离岸而去。

“船家,”小厮忙追上,“船家。”

“船上已经有人啦,二位爷请下次再来吧。”船家冲着岸上的人大喊。

“还请船家问一下客人,可否共乘一船。”虽是富贵人家,从来未有与别人分羹的时候,但苏覃却只觉船上有无限魔力,不甘就此离去。

“来即是客,我无妨。”舱内清越之声响起,像是女声,却又掺着女子少有的豪爽气。

船家得令后便撑杆靠了岸,岸上二人道谢后一前一后进了船舱。舱内一人正在静坐喝茶,见有人进来,微一抬眼,但见那人是个青年公子,华服着身,轻裘宝带,知非常人,却也只是简单点了点头,没有作声。苏覃也无介怀之意,笑着落了座。

“这位仁兄可也是来乘舟赏景的?”苏覃拱手问道。

对面的人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抬起头,见苏覃面目清秀,也未有恃贵凌人之态,便也回以微笑,答道:“楚见山是个清净地,我闲时便爱来此,不为乘舟赏景,只为放涤心胸。”

苏覃见到对面人的模样时已经惊叹,虽穿着男人的衣服,束着发冠,却掩不住她的婀娜纤巧,女儿家的娇媚态亦是显露无遗,但她的言语之间却又透露着一种甚于男子的豪情, 这种风流让苏覃心醉,她适才的笑更是让他神魂颠倒,但他终是定了定神,抚掌笑道:“好一个放涤心胸,纵使是男子,怕也难比姑娘的豪情。”

女子知被识破,以笑相回。

“敢问姑娘芳名?”

“姓戴,表字昕容。”

苏覃玩味一番,道:“不知昕容与罗敷,哪个更胜一筹?”

“那不知问者,是否心中已有答案?”昕容起身反问,然后掀帘出了船舱

“哈哈,妙极。”苏覃大笑,亦尾随而去。

【二】

“什么?你说你有自己看中的姑娘?”厅内,苏琼山望着站在面前的儿子,厉色不减。

苏覃见父亲面有愠色,顿觉头上一阵虚汗,他这个父亲,脾气躁起来像头发怒的狮子,让人心惊胆寒,也正是因为此,他从来不敢对父亲有所忤逆。

“老爷,这覃哥儿有了心上人,不正是件好事,也省了老爷为了他的终身大事再操心。”母亲忙上前开解道。

苏老爷这才脸色和缓了些,问道:“哪家的姑娘?”

“是长安街上戴莫家的女儿。”苏覃心定了一定,恭敬地回答道。

“这戴莫,可是和你婶子沾点亲的戴莫?”母亲思索着问。

“正是。”

“素闻这长安街上戴莫家的女儿袅娜多姿,生的一副标致的好模样,性子又爽快,很是受人喜爱,只是这家境……”

没等母亲说完,苏覃赶忙接道:“这家境又有什么干系,放眼这京城,家境比得过我们苏府的又有几家?况且,儿子是非她不娶的。”最后一句话出口,苏覃立刻就后悔了,他低着头,又悄悄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见父亲没出声责怪,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苏琼山心中思量,只当苏覃是一时兴起想要玩玩,娶回来就娶回来罢,又不缺这一人的饭食,于是便让夫人打发人去探听一番,若果真美貌且性子好,再遣媒人去提亲便是。

而这边苏覃的欣喜之情,自不必再提。

【三】

两家谈妥以后,择了个吉日,婚事办的风风光光,排场之大令人咋舌,繁缛细节不再多提。

是日,洞房之夜,苏覃小醉之后便不急待入了新房。拿开昕容盖头的那一刻,他只觉整个人生都圆满了。此时昕容身上着着母亲亲自监制的吉福,大红嫁衣愈发衬得她肌肤如雪,面若凝脂,当真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而昕容见到面前的青年,很是惊讶,她只知嫁的是苏府不学无术的少爷,却不知嫁的竟是那晚一起泛舟湖上相谈甚欢的清俊儿郎。

“一别之后,甚是相思。”苏覃握住昕容纤纤素手,动情说道。

“本道相忘于江湖,谁知却成相濡以沫。”昕容释然一笑。当初得知苏府前来提亲,心中甚是不悦,她戴昕容素来不喜权贵亦不喜权贵中周旋。奈何戴家权小势微,她不想令父亲为难,只得答应。谁曾想,这竟也是一段美好姻缘。

“定不负卿。”苏覃眼中满是真情。

美好一夜之后,夫妻二人早早到了父亲那儿,下跪向父亲敬茶请安。

苏琼山之前也并未真正见过这儿媳,只听外界言语,道是眉眼如画,神韵无双,如今这如神仙般的人儿成了自己的儿媳跪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敬茶,淫心四起的他,心中竟无半点喜悦——早知就不该应允这门亲事,把这戴昕容成自己的姨太那才是万幸。

思绪万千之时,苏覃见父亲不去接茶,心中困顿,轻声唤道:“父亲?”这才如梦初醒,赶忙接过茶,扶起儿媳,顺势在她手上摸了一摸,顿觉滑腻非常,真是不忍放下。

“起来去忙你们的吧。” 苏琼山不舍地放下戴昕容的手,甚至在二人走后,目光仍尾随了昕容良久。

【四】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和谐,戴昕容虽性子爽利,但所经之事必定细心周到,很是受人称赞。

而这苏琼山的心思,却一直没从他这美丽可人的儿媳上移开过。他知昕容心气高,断不会与他私通,却又实在不舍放弃这妙人儿。于是他穷尽奢华,为戴昕容建造琼楼玉宇,又常常对她大肆赏赐。

对于公公这突如其来的爱护,昕容心中很是古怪,她问丈夫苏覃,而苏覃只道让她宽心,父亲一向这样大方。但私下,苏覃的疑虑却越来越重,从敬茶那日父亲望着昕容失神,到如今大肆赏赐,他只觉心中一阵阵发凉。可是,若这不好的念头成了真,他,从来不敢忤逆父亲的乖儿子,又该有如何作为。

临近年关,苏琼山派苏覃出去置办年货。这以往都是家中管家的活儿,外人看来,以为是苏老爷对这回过年很是重视,但苏覃却心如明镜——父亲,是看上了自己的女人。

可自己到底应当如何?义正言辞告诉父亲,这是自己的女人,是他的儿媳,万不能碰?他苏覃哪里来的胆子敢这般与父亲对话?那就听之任之,全凭父亲,自己单单去做好自己的事便好?但昕容,是他的结发妻子啊!

“覃爷,车已备好,现在就出发罢?”小厮已经过来叫他了。苏覃现在已是万念俱灰,木偶般和小厮走着。不知何时已到门口。他隔着莲花池望向对面的楼阁,富丽堂皇,堪比皇家御宅,里面的人,更是国色天香,却单单是,嫁错了自己这样软弱的儿郎。悲怆之中,见一玄袍男子匆匆入楼,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的父亲苏琼山还能是谁。昕容,昕容。苏覃已无法自持,穿过亭台楼阁,向着昕容的闺阁奔去。

【五】

苏覃到时,正见父亲一边钳住昕容香肩,令她无法动弹,一边飞快的扯着自己的腰带,而昕容身上的衣物早已所剩无几,她哭声震天,偌大的房室,竟是无一女婢。父亲一边如此,嘴中竟还不忘对昕容“循循善诱”:“那小子的资产都是我给的,没了我他能干成什么,你跟他能有什么好日子。”

“父亲。”苏覃扶着门,几欲倒地。

苏琼山望见了他,竟还毫无停下之意,只是怒视苏覃,像一只咆哮的野兽,吼道:“你这个逆子,在这看着作甚,还不快滚。”

戴昕容眼中噙满泪水,望着自己的丈夫,自觉羞愧难当,却又无法摆脱苏琼山的钳制,只盼着平日恩爱亲密的丈夫可以上前推开眼前这肮脏不堪的人,纵使,他是自己的公公。

而令她难以相信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竟在苏琼山怒吼完后,一步步地向门后退去,昕容看不见苏覃面如死灰的表情,只觉心中那爱情广厦轰然倒塌,昔日的琴瑟和鸣全成了灰扬风而去,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公公,这样的日子,真是让人毫无留恋。

她蓦地停止了挣扎,平静而顺从地附上了苏琼山地身子,对他耳语道:“琼山为了我你真是煞费苦心,等我去里屋取些欢好之物,为你助兴。”苏琼山只觉她嗓音若天籁,被哄得身都酥掉,那里还来得及多想,只任她入屋。

而已过多时,仍不见昕容出来,他突然心道不好,赶紧冲进屋子。看到那悬在梁上的红装女子,苏琼山心中滚过一排炸雷,又恨又气,赶忙把歪倒的椅子抓起来摆正,跳上椅子,去解那勒在昕容脖子上的红绸。他把昕容抱到床上,反复揉拍,但昕容鼻中早无余息,哪还有还魂的余地。

而可怜这痴情苏覃,从看见父亲对昕容施暴后就魂不守舍,看到穿着吉服的昕容尸体后更是痛不欲生,往回走时,突然就“哇”的一声直喷出一口血来。恍惚之中,却见一癞头和尚出现在眼前,盯着他只道:“可怜那山盟海誓,终成这过眼云烟,不怨君薄情寡义,只道这世事多艰。”苏覃听了,细细回味,突然大笑,竟不回房,同着癞头和尚飘飘而去。

(被红楼梦荼毒太深,谢谢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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