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白姑娘

【壹】

认识大白,绝对是个意外。

时间回到一年前,步入高三的我天天无聊加煎熬,苦闷得无法言语。某个晚上下自修后陪同学回宿舍,在宿舍门口大厅看见两个女孩蹲在地上出黑板新闻,出于好奇,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大白,我条件性喊了一句。

黑板上画着一个卡通人物,圆圆的脑袋,胖胖的身材,两点加一横的眼睛,正是前不久风靡全球的大暖男――大白。

此声一出,那两个女孩同时转身看着我,愣住半秒,之后捏着粉笔的那女孩咯咯咯地笑了,笑得很甜,笑得很傻。

一个转身上楼梯回宿舍,呆呆坐在床上想了很久,越想越激动,然后猛地冲下去,喘着粗气定眼一看,黑板还在那里,上面残留大白的粉笔痕迹,然而黑板前只有来往穿梭回宿舍的男生,单一得再无一个女生的身影。

那一夜,我再次失眠,脑海里不停回放那个模糊的身影和那一声单纯得没有一丝修饰的笑声,然后,天亮了。

过后那几天,脑海里依稀存留她的气息,时不时冒出个小玩意蹦蹦跳跳,渐渐时间和新苦再次追上来把这份情愫压了下去,生活又回到上课睡觉下课玩手机的无聊之中。

再一晃,到了今年五月份,不知何缘故又想起这件事,一时兴致大起,便借着灵感加手感变成了文字放在空间上,同桌看了,说我发上贴吧吧,说不定能找到她。

我没意见,于是毕业之前最后两个月,这篇不足一千字的文章又转移阵地上了学校的贴吧,题目嘛,很简单,《画大白的女孩》。

正文如下:

《画大白的女孩》

定杭小晨

2016.05.07于茂名一中

很久很久之前,一部叫做《超能陆战队》的美国电影风靡全球,随之而红的是一个呆萌呆萌的暖男――大白 。

今天我要说的是另一个大白 。

高三,是枯燥无味的,学校特意给我们在宿舍舍管室加了新闻黑板报道,高二的学弟们按班别依次轮流 。

当然,这些都是在我们上自修的时候静悄悄进行着,怕是害怕我们见到学弟学妹会感慨时光易逝 。

某个晚上,心情本来就不好,上自修愈发烦躁,便约好同道中人溜走了 。

逛了几圈校园,从西区绕到东区,再兜个弯回到西区饭堂,放开肚子大吃一顿后,心情渐渐明朗起来,也许食物撑到心窝,也就没空间烦恼了 。

吃饱了再散散步,从饭堂顺着小路一番慢走,刚下楼梯,隐约看到两个小点在宿舍黑板前动来动去 。

写新闻的学弟吗?有意思,终于让我逮着一次了吧 。

再跨出几步,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窸窸邃邃的交谈声隔着宿舍传来,好不难受,便加快脚步往宿舍走 。

走近了,透过透明的玻璃大门,原来是两个小学妹 。

一个半蹲着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一个站着盯着手机屏幕,应该在查着新闻或图片之类的 。

半蹲着的那个女孩抬头转身看着另一个女孩,说,

“翻到了吗?”

“眼睛是两个点加一个横杠 。”她把手机递给半蹲着的那个女孩 。

“嗯,知道了 。”

她背对着我,双手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利索地游走,右肩跟着手腕一动一动,忘了是长马尾还是披肩长发 。

我停下脚步,透过她的身影绕有兴致地看着黑板:白白的轮廓,圆圆的头,下身还没画,但那两点一横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它的身份 。

“大白 。”那晚我的反射弧史无前例地短,这两个字不受控制脱口而出 。

她们两个同时转身看着我,先是一愣,而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

右边站着的那个女孩长什么样,笑得好不好看我没注意,因为我一直看着画大白的那个女孩 。

她在笑,很放松很惬意的笑,没有迷人的小酒窝,没有泛红的桃粉皮肤,甚至还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羞涩的表情,因为她画的大白确实不敢恭维 。

不过,我一直看着她,短短一秒钟的时光,我的心里顿时雨过天晴,还得以一览那难得珍贵的彩虹 。

我看得入神,忘了礼尚往来的微笑 。

然,后来我才发现所谓的入神是我根本没记住她长什么样,只记得她在笑,在对着我笑 。

定住一秒,我跨出大步,走了 。

回到宿舍,彻夜难眠 。脑海里全是那个纯真无邪的笑容,那个胖嘟嘟的大白,那个半蹲着的身影……

画大白的女孩,如今你在何方,是否还记得那个夜晚你半蹲着画的那个大白?

我记得 。】

帖子发了好几天还是一无所获,寥寥无几的评论都是调侃泡妞技术好,或者说一句祝福早日找到她,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刷着刷着,我再次失望了。

自问一句,我还能找到她吗,转身即永别这句小说里哄人的话语此时此刻也会降临在我身上?

算了,认命吧,大冰说过缘深缘浅,缘聚缘散,随缘惜缘莫攀缘,既然我与她无缘,那就听天由命吧。

糊里糊涂又过了几天,某天中午收到同桌的短信,大白加我的q了。

我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噔噔噔踩着台梯下床跑去隔壁宿舍,然后抢过同桌手机,呆呆看着那个不认识的卡通头像,一时间,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天地俱焚。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古人相思的无可奈何我终于可以摆脱了,谢天谢地,谢谢大白。

此后,她就成了我的大白姑娘,简称大白。

大白读高二,离高考还有三百八十多天,所以她们有红五月合唱节,而我们没有,但我不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所以合唱节台下也会有我的身影。

说白了,我跟同桌逃课,约了她在学校大门口前面的孔子像那见面。

八点半已过,第二节自修的铃声听不清响没响,背后是舞台,灯光闪烁,喇叭的音贝彻底淹没了铃声,我靠在孔子像旁边的石头上,细数这半年错过的分分秒秒。

如果时间可以倒置,半年前那天晚上我是否还会在那时赶回宿舍,是否还会好奇地看一眼黑板,是否还会呼一句大白,是否还会沉默地转身,或者,勇敢点大步跨前说一句,同学,你好。

你好。

恍惚中看到一个女孩背着书包往这边走,在石头前停住,扫视一眼,没发现目标,然后掏出手机点点点,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她脸上,依然看不清她的脸。

看不清,但我知道是她,不需要理由,只要一个借口,一个迟到很久很久的借口。

那晚,同桌和我还有大白绕着学校西区腹地逛了一圈,漫无目的地走着,漫无目的地聊着,漫无目的地笑着,旁边的合唱节,不合时宜地成了最吵闹的衬托。

合唱节结束,大白回队伍搬凳子,我和同桌往教学楼走,走了几步一转身,大白又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灯火阑珊处再也看不见她那小小的身影。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失踪了。

晚上回到宿舍,跟她上q聊天,我逗她说,我跟同桌回教室途中被领导捉住逃课,要罚写两千字检讨,问她会不会写,一人一半好不好,她先是自责一番,而后再自责,然后就没下文了。

后来,这个谎言被她当场揭穿,那是几天后的高三西区饭堂,同桌请她吃饭,我那天扮高冷,加上本来就不习惯跟女孩一起吃饭,整个过程除了低头吃饭还是吃饭,话都不多一句,当她当面问起同桌这件事时,同桌说没有啊,然后,我就咧嘴笑了笑。

后来的后来,我们毕业了。

高考后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而是选择在学校留宿,考完试后回宿舍洗了个澡,然后换好衣服穿上鞋子去操场等她。

下午六点过后,站在操场的边缘默默看着她走进草坪,然后悄悄踩草坪过去,在她后面叫了声她,她回头,问我从哪里冒出来的,我笑了笑,我在你后面你当然看不见我。

绕着校道边走边聊,一圈两圈三圈,从她的高二聊到我的高三,从她的哥哥聊到我的同桌,从操场聊到博学广场再聊到教学楼,话题似乎从绕不出学习,那倒也是,抹去学习这层膜,我俩说不定形同陌路呢。

 

形同陌路倒也挺好,毕竟没有相会也就没有离别,而我们有了交集注定会远离,因为我毕业了,她没毕业。

两人的脚步最终在高三与高二分界线停下,我把书包甩至身前,拉开拉链拿出我的大白小风扇以及同桌的笔记本,物归原主,她接过礼物抱在胸前,挥一挥手,转身离开。

夕阳西下,她回教室,我回宿舍,之后,她作为准高三好好学习,我断肠人身在天涯。

再一次有交集是毕业生六月底回学校开会听报志愿的事项,之前我跟她说我不回去,但那天早上突然改了决定,坐着顺风车再次回到十万个不愿回去的学校。

我没告诉她我回去的事情,所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同桌会回去,所以她早上下课后会和同桌一起玩,而这正是我逃避的原因。

我走得潇洒,却空带一身不悦,还有些许遗憾与赌气。不是不想见她,而是不愿在另一个男孩陪伴下跟她无言以对,如果注定是沉默,不如自己选择退却。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她打了个电话给我,刚接通就开启暴走模式,什么你来学校为什么不找我啊,什么以后不跟你玩了,什么我心情很不好,步步为营,连声质问。

我隔着两台手机对她笑了笑,没有解释,或者说没有真正解释,只是绕着圈找借口,我说,我给个机会让你跟同桌二人世界。

她听完解释后更加怒火,叽叽喳喳的语言说个不停,恨不得跳出屏幕把我掐成粉末,我听着这反应过大的语调,不知是喜是悲。

我说,下次回学校我肯定找你,还要带着一大帮人去找你。

我说到做到,真的带了一大帮人去找她,其中包括她日思夜想的学姐,还有东谋哥哥和锋哥。然后我们带着她逃课,逃啊逃,从西区教学楼直接逃到东区饭堂,六个人,六碗米线,大白请客。

米线很硬很长,却始终抵不过离别的快刀。

我们走了,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回学校了,送别的时候她走得很轻松,道别一声就走进了宿舍大门,也许她还沉浸在离别不是我的事情的美梦中吧。

我们的假期过得很快,快得一眨眼她也放假了,放假之后她说要学习,于是她选择泡图书馆,每天早早起床坐车去霸位置,中午图书馆关门的时候她也饿了,便买饭去沃尔玛一楼肯德基那吃,吃完继续学,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有滋有味的生活怎可少得了我,于是,我死皮赖脸地跟她说我也要去图书馆跟她一起学习,她不好意思拒绝,便只好容忍我这个超级烦人的累赘呆在她身边,至于我学不学,她肯定心知肚明。

于是,我特意休假一天,早早坐上开往图书馆的公交车。在车上我发短信给她,如果我说我还没去过图书馆,你相信吗。

  

她说,你现在在哪,我出去接你。

听到这句话,就算图书馆在荒山野岭荒郊野外,我也要亲自找到它,孩子般的赌气以及作为男人的傲气,况且我说我从没去过图书馆,不代表我不知道图书馆在哪。

下车后摸索着找到图书馆正门,噔噔噔上二楼文学室,转了一圈,没发现她,然后躲在书架旁,打了个电话给她。

你在哪。

我在文学室里。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我在门口了,你在哪。

我往门口一看,透过玻璃窗,一个披肩发的女孩站在栏杆前,背影像她又不像她,手里握着手机贴在耳边,正对着一楼大厅,左看看右看看。

我放下手机,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轻轻唤一句“哎”,她猛地转身,放下手机,又是那句“你怎么在后面”。

回到图书馆,她占了两个座位,一个自己坐,一个书包坐,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看样子像情侣,我去了,她的书包自然要让位,然后她继续抄笔记,我继续玩手机。

瞟了一眼,数学。

文学室里学数学,这孩子有前途。

学着学着,她把笔往笔记本上一放,利索地移出躺在一旁的手机,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入了神。

都说认真的人最帅,我觉得大白玩手机的样子挺帅的。

见她不学习,我便往左扭转五十二度角跟她聊天,聊着聊着,她伸手示意出走廊聊,以免打扰其他人,于是,一前一后脚步又移到了走廊栏杆前。

她说,她哥哥现在在广州很认真地学计算机专业,放假不回来。

她说,每天中午一楼大厅那都有人弹钢琴,是个有点微胖的女孩。

她说,中午她会去沃尔玛一楼肯德基那占座位吃饭,先上二楼商场买好饭,然后在肯德基点一杯可乐,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呆在肯德基那学习了。

她说,我的包还在里面座位上。

她说,旁边那是自然科学室。

我说,我听到钢琴的声音了。

是的,她昨天就是这个时候弹的。

我们去看看吧。

好的。

她回文学室收拾好东西,我把那本小说放回书架,然后一左一右绕走廊走半圈,刚好能看到钢琴,是个女孩,确实有点微胖。

好后悔之前没有学吉他。

相比于吉他钢琴,我更喜欢古筝的声音。

她学过古筝。

她是谁。

她。

哦,懂了。

饿了没,去吃饭吧。

行。

两人顺着楼梯下了楼,再穿过围成圆圈听钢琴的观众,而后出大门,门外的太阳火辣火辣的,还没伸出脚一股热气就顺着鞋底涌上来。看来后羿的眼色不行啊,最大的那个射不着,反而射了九个小的充数目。

太阳火辣,我怕,但大白不怕,因为大白有西瓜,不,西瓜雨伞。

打开伞,她走了进去,我跟随其后,然后从她手里接过伞,把她牢牢遮住,留一小半在我头顶,顶着烈日往沃尔玛方向走。

她说,今天我带你混。

我说,好啊。

好啊,好啊。

从肯德基入口进入,顿时一股凉气飘来,热胀冷缩,伞慢慢缩小为手中一物,从大手转至小手,从左手转至右手,然后跟着自动滑梯上了二楼,最后被寄存在又黑又小的储物箱里。

二楼很大,跟她漫无目的地逛啊逛,想找东西吃又下不了手,这看看,那看看,这碰碰,那摸摸。眼睛好不容易停留在一大堆摆在玻璃柜台里的粉和面,无奈还要排队等阿姨炒热,队不长,时间却很长。

她们在干嘛。

应该在等阿姨炒热吧,你不是说你之前吃过了吗。

之前我跟同学一起来吃的,她们帮我买的。

18号,20号,好啦,终于可以了。

拿着两份热得烫手的米线和薯粉,再买两个烤鸡腿,左一袋,右一袋往收银台走,然后从储物箱拿出雨伞,踩着自动滑梯又回到一楼肯德基。

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大白排队买可乐,我负责看守午餐。由于刚才没手拿就把手机塞进了大白的背包,现在我一个人呆呆坐在座位上,呆呆看着面前的粉和米线,与旁边满桌子的薯条可乐冰激凌形成鲜明对比,来来往往的人不免看一眼,尴尬又无聊。

还好,大白还认得路回来。

帮她扯开薯粉上面的包装袋,把筷子压在上面,调转九十度推回她前面,然后再打开我的,午餐开始。左手拿鸡腿,右手拿筷子,咬一口吃一口,咬完吃完还不忘喝一口可乐,葡萄糖维生素蛋白质脂肪水全补全了。

饭饱思淫欲,不,饭饱思聊欲,聊天的聊。把饭盒剩粉纸巾筷子塑料袋通通打包扔进花两毛钱买的沃尔玛购物袋里,推至一旁,留出一片开阔的桌面,她放两只手,我放两只手,外加两台手机刚刚好。

一点半左右吃完,五点半离开,中间似乎足足四个小时,四个小时聊了啥好像又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大白在笑,好笑的笑,不好笑的也要笑,把我也逗笑了。

  

聊到她之前跟同学去KTV唱歌,她边说边慢慢折伞,声音甜甜的,不激动,不急躁,认真得一塌糊涂,我赶紧开锁点开视频,镜头呆呆对着她,然后一动不动看着她,她折得入迷,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主角,倒也挺好,最真实的她。

两分钟过后,西瓜雨伞再次回到西瓜伞袋的怀抱,我满足地按了保存。

五点半的阳光消逝在起身拉动椅子发出的声音里,下一秒她迈动左脚,我迈动右脚,之后她的脚步落在我上一个脚步之上,相逢着走出肯德基。

她的中转站落在东边公交车站牌,而我要穿越一个广场一条马路去往北边站牌,我们的距离由一米变为一千米,再过一个小时,成了五十公里。

五十公里之外的我,常常在想离别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下次相逢时那一句好久不见,为了消逝在公交车上的一个小时,还是夜深失眠时的我想你。

我失眠,我想你,所以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所以我要找你。

我要找你,找你需要理由,所以我需要编借口。一本花高价从书店买来的张嘉佳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一本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的《高考必备篇目》红皮书,加上一个“我想要你送我一个书签”,这是理由,也是借口,通往与你相会世界的钥匙。

早上干完活,洗洗手洗洗脸擦擦身体,下午直接请半天假,公司免费午饭都来不及吃,不是来不及,是佳人有约。

从公交车下来,凭着记忆推开肯德基的玻璃门,四处搜索她的身影。咦,靠近柱子那张桌子好像坐着一个马尾长发少女,戴着白色耳机,是她喜欢穿的白色上衣,背影有点像她,背包也像,不,是她的背包。

上前去到她旁边,把手里的书往桌面一放,看着她说了一句“你怎么坐这”,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我往旁边的高脚椅子一坐,她猛地转身看着我,吼了一句“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其他人要坐这椅子呢”。

除了尴尬,我还想笑。

我饿了,她也饿了,所以我们省略中间讨论环节直接起身往二楼走。有了上次的经验,我们直接去买饭,她选了鸭腿加荷包蛋,我选了烧鸭饭,她说喝可乐喝得怕了,想喝酸奶,于是,外加一人一瓶酸奶。

她说这次她要请我吃饭,但我不会让她如愿以偿,所以钱还是我出了,毕竟我是男的,跟女孩吃饭还要她请客成何体统。

这次不买可乐,所以买了薯条,不是靠边的老位置,而是靠门的新地方。

还是老规矩,见她捧着薯条走来的时候,帮她把保鲜膜打开,然后递给她。她吃完饭后说好撑,碟子还剩完完整整一个大鸭腿,油油的,看起来就香。

她说,我吃不下去了,这个鸭腿你吃吧。

我说,撑也要吃下去,吃多点能长高。

她不说话,左手卷一张纸包住鸭腿关节处,拿起来就往嘴里送,左一口,右一口,咬一口嚼一口,一点形象也没有,我看着心情澎湃,拿起手机就点视频。

吃饱喝足之后,清理干净桌面,放下手机,开始今天的台面交易。

小红本,纸质的书袋,书袋里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这是我方的筹码,她的筹码则是一张自制的书签,上面写着四句话:

总有那么一颗星星

别人看不见

唯独在你眼中

熠熠生辉

下面署名,Liyanting,大白

我问她为什么不写大名,她说她签名气势磅礴,要占很多很多地方,这里写不下。没有大名的签名哪有纪念价值,我把书签翻到背面,说,签这吧。

我没笔。

我有。

从裤袋里掏出中性笔,抽出笔盖,递给她。

  

她接过中性笔,白了我一眼,低头自顾自很潇洒地连着她的名字,写完后再连一个名字拼音缩写,签上日期,完美。

我捧着书签,一脸兴奋,正面看看,反面看看,想摸又怕擦模糊笔迹,爱护得就差放在鼻子前闻了,我说,以后我看着这个书签,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她又白了我一眼。

交换完礼物,自然又是闲聊时间。

我们去负一楼玩吧。

负一楼?负一楼不是停车场吗。

沃尔玛的停车场不在负一楼,下面好多好玩的。

是吗,那走吧。

走,顺着电梯下到负一楼,往上一看,这哪是负一楼啊,简直就是一楼展览大厅嘛,看,上面不是很清楚看得到一楼吗。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离电梯最近的是一个供小孩玩的地方,再去就是奶茶店,我问她你渴吗,然后走近一看奶茶的价格,算了,还是上去买冰激凌吧,她说。

冰激凌先不买,逛逛再说。再深入一点比较暗,专属商场游戏厅那种嘈杂和气氛一下子扑面而来,荷尔蒙不知不觉被唤醒。

你想玩什么吗。

我想投篮球。

在那买游戏币的吧,大白指了指柜台。

五块钱,十个币,交了钱拿着币就走,去到篮球机前,看了一下上面的红字,两币一次,好,两币给你。

投了两币之后,没反应,上面有两个红色按钮,按,没反应,使劲按,没反应,两个一起按,还是没反应,奇了怪了,怎么啦。

这个上面栏那里没球的,大白突然发现了情况,大声喊了一句,我抬头一看,果然,空落落一个球也没有。

这什么商场啊,穷到连球都买不起吗,白白坑了我两个游戏币,唉,算了,隔壁那个有球,去隔壁玩吧。

转移阵地把游戏币塞进旁边的游戏机,按一下按钮,过了一秒,栏架打开,球在地球引力作用下纷纷滚了下来,在我们面前停住。

拿起一个球,往篮筐一扔,计时开始。两人一左一右,一人投一个,迅速开始了战队闯关模式。大白背着书包,双手握着球往上扔,我单手握球,往上扔却多了一分往下的作用力,两人配合完美,命中率都在八成以上,越投越兴奋。

三十秒过后,第一关过了,大白大喊。

三十秒过后,第二关过了,大白大大喊。

三十秒过后,第三关没过,大白大喊。

分数停留在201,而左边显示四百多,那个应该是这台篮球游戏机的记录吧。

啊啊啊,我第一次闯进第三关,太爽了。

以前跟其他人玩都是第一第二关,今天简直太棒了。

看着她因自己的成就而兴奋的样子,忽然发现她真的有点像小孩子,也许每个人天性都有孩子气的一面吧,或许她保留得比较多,这样挺好的,开开心心,平平淡淡。

投完篮球,还有六个币,她说想夹公仔,便投了两个币,试了一下,还是在上升过程中夹臂震了一下把公仔震落,大白不服,又去另外一台公仔机玩,结果投了币发现怎么摇怎么按都没反应,又是坏的,又坑了两块币。

想来想去,大白又回到篮球游戏机,投了币又来一盘绝杀局,这一局我和她换了位置,战术却依旧如此。

三十秒过后,第一关过了,大白大喊。

三十秒过后,第二关过了,大白大大喊。

三十秒过后,第三关过了,大白大大大喊。

三十秒过后,第四关没过,大白大大大喊。

我们闯进了第四关,太棒了!大白兴奋得又蹦又跳,又喊又叫,差点就手舞足蹈满地打滚,我压抑住心里的激动,抬头看了一眼分数,三百五十多,挺不错的。

玩完游戏,又该考虑吃的问题了,刚才在奶茶店突然冒出来要吃冰激凌的念头现在又冒了出来,便上一楼排队买了两份芒果味冰激凌,之后又坐电梯上去玩。

上二楼,在商场入口被眼光明亮的保安阿姨拦住,说冰激凌不能带进去,我俩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一脸茫然,心想不带进去难道在你们面前表演一秒钟狂吃雪糕吗,真是的。

不进去就不进去,我们上三楼。

三楼没什么好玩,怕又被阿姨恶意拦行,只能绕着电梯边瞎逛,经过卖行李箱地方时,大白很兴奋地指着一款比较小的行李箱,嘴里飞快地喊着“我的行李箱就是这么小,不过是玫瑰金的,咦,这里没有这种颜色”。

看着她活蹦乱跳用食指指着行李箱胡言乱语的样子,配上到我嘴巴的身高,长马尾,仿佛有点熟悉,是她吗。

不,是她,不是她。

她忽然发觉自己反应有点大,有点羞涩地往前走去,我笑了一下,紧紧跟着,这一跟,又跟着自动滑梯上了四楼。

  

四楼是停车场,与停车场一墙之隔的是一片饭桌,地上有点脏,半封闭结构的入口使得里面几乎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热气从四面八方飘向我,还有我手里握着的冰激凌,只一会,完全融了,融的速度远远超过我吃的速度,然后,淡黄色粘稠状的冰激凌顺着我的手往手臂走,关键是我的左手还拎着装着书的书袋,眼看冰激凌就要蔓延到纸袋,赶紧叫大白从我左边裤袋里掏出纸巾,接过书袋,然后把纸巾狠狠盖在冰激凌上,擦了擦,扔进垃圾桶。

我感觉你们男生吃冰激凌都比较笨拙,大白看着我这一闹剧,笑了。

除了笑,我只能笑。

时间还早,两人直下回到二楼商场,闲得无聊便进去逛逛,大白说,我要买一个面包回去跟我妈一起吃,大白说,我想拉一个购物篮去买,大白说,在这在这,我去拿,说完蹦蹦跳跳提着篮子就往商场走。

只要她喜欢,拉个小小的购物篮算什么。

购物篮四个轮子,四个轮子托着一个长方体的篮到处走,轮子小篮子大,免不了经常翻车,一翻车我就忍不住笑,我一笑她也跟着笑,她一笑就彻底笑活了“笑弯了腰”这个小时候用上瘾的句子。

没错,真的是笑弯了腰,头部带动腰部往地弯折五十二至九十度,衣服贴着紧没什么变化,马尾长发在脑海先是跟着一甩,而后又跟着往上一提,看样子挺搞笑的。

以后笑的时候不要再弯腰了。

为啥。

不为啥。

她白了我一眼,然后又兴奋地拉着购物篮满超市走,我苦笑一下,紧紧跟着。

买完面包还有时间,便拖着购物篮四处随意逛逛,去到方便面货架时,我停下,漫无目的地浏览这些救活了千万懒人的快食王国。

我十七年里好像只吃过三包方便面,她拿起一包方便面,看了看,说道。

我没接话,默默打开视频,把镜头对准她。

她放下方便面,拖着购物篮往正对着的方向走,我适时按下拍摄键。镜头里,购物篮在她手里乖乖地往前走,身影在转弯处渐渐被货架吞噬,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只剩下最末端的那个角,我等待着它完全消失然后按保存,无奈在最小的时候停住,忽尔又越来越大,然后一个上身突然从货架旁探出来,看了眼我,发现我在拍视频后又转身回去,拉着购物篮没了踪影。

我按了保存,完成了我想要的拍摄,心却开始了乱想:她是走着走着发现我没跟上,然后回来找我的吗?

算了,乱想的一般都没好下场,事实是怎样我自己心知肚明,还是当做笑话笑一笑,乖乖跟上吧。

下午五点二十的阳光消逝在扔掉的一小截付账单上,大白看了看手机,说她要去等车,要早点回家陪她妈妈去银行取钱,我苦劝无效,只好陪着她去车站。

在商场一楼绕了半圈冤枉路后,大白突然调转方向往反方向走,刚出大门,远远看见一辆绿色公交车从马路对面驶过,离我们大概几十米。

不会是那辆车吧,我说。

就是那辆。

我陪你等下一趟车。

我陪你,其实,我只是想你再陪多我一会。

车站站牌前,大白硬是钻到我前面,视线一直盯着前面路口,焦急的表情似乎恨不得立马坐上车回家。我跟她说,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急着回去,再陪我聊会天不行吗。

她笑了笑,又扭头看着路口。

无可奈何,我钻到她前面,从她书包里拿回她送给我的书签,然后,右手握着,静静地看着她。

忘了发生什么事,总之场面很尴尬或者很好笑,大白又习惯性地笑弯了腰,面对着我,弯得好低,低得我不经意间看到了她锁骨那一条细小却异常诱惑的肩带。

粉色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以前连隔着衣服的轮廓都没见过,更不用说看得出颜色。

我说,以后笑的时候不要弯腰。

为啥。

一是显得傻,二是容易走光。

怎么会,我每次穿衣服都是把脖子包得很紧的,你看。

我想说些什么,转念一想站在面前的是如此单纯的她,说了也是白说,最终还是把声带的振动留在肚子里,抽动脸部肌肉笑了笑。

她没笑,又钻回我左边盯着前面路口。

车来了,她跟着大队上了车,给钱后往车厢里看了看,发现里面没什么座位,便在靠近我这边的前排座位坐下,车开动的时候她冲着窗外的我做出拜拜的动作,我没回她,默默点开视频,让最后一面留在我的手机。

今天,是她回校的日子,我醒来后发了条短信给她,没什么深情,只有短短两个字。

大白。

吃早餐的时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她现在在她老师家,准备回校,又问我校卡是不是用旧的,我说我们好像高二就发了校卡,高三继续用,她说,我的校卡放在家里忘带了,看来我还要再回家一次了。

她说,保重,拜拜。

我没说话,任由她道别后挂机。

大白,这才是最真实的你。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在想,我跟她一共才见过六面,见面时间大概十六个小时,为何却成了我最聊的来的异性朋友,是她本性平易近人还是我太过于缺少关怀,是缘分使然还是我借用下辈子的运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

曾经她问过我,你相信缘分吗 。

我说,我不知道 。

如果现在要我回答,我还是会说不知道,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之间是否存在缘分,或者是有缘无份 。

今天下午突然下雨,晚上没星星,这让我又想起那天晚上坐在楼顶,打电话跟她说,你看见那颗星星了吗 。

我近视,看不见 。

我觉得我们两个认识挺有缘份的 。

怎么说 。

你想,如果去年我不是那个时候回宿舍,没有停下来看你画的大白,没有叫一声大白,没有写那篇文章,或许我们就不会认识了 。

她没正面回答 。

我也没再问 。

大白 。

嗯?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

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

大白 。

干啥哩 。

没事 。

没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听听你的声音 。

或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听,单纯接通电话放在耳边,知道你还在就行 。

生活中,一块一毛都很贵,就拿我现在的工资来说,拼了命地干活,一个小时六块钱,但跟你打电话,一分钟两毛九,一个小时十七块四,比我工资整整高出两倍 。一个小时可以说什么,说说客套话,笑一笑,或者简单道个别 。

跟你聊天,我不觉得钱很重要,也不觉得是在花钱,反而觉得我在享受,在屯钱,在用对我没意义的东西去换取我想要的幸福,对,这就是幸福,简简单单的幸福,很多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幸福 。

物有所值,就像我经常跟你说的一样,如果我觉得时间花得很值,那么我宁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静静地陪着你,或者,厚脸皮地说一句,让你陪着我 。

这种感觉,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呢,我见识浅薄,孤陋寡闻,还是你来回答好吗 。

其实,你留给我的印象还是保留在去年你画大白时那淡淡的回眸一笑,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我甚至记不起初次见你时你的模样,只记得你在笑,笑得很甜,笑得很傻 。

傻,为什么说你傻呢,因为你把男女关系想得太简单了 。友谊?我宁愿接受你是真的相信男女之间真的有纯洁的友谊,而非看透一切而故意装作不知道,我看不透人心,更猜不透你 。

如果你不想长大,我愿意一直陪你傻下去,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静静地写着我的文章,写着我脑海里的你 。

你也真是的,红五月那晚傻乎乎一个人就跑了过来,连个保镖都不带,就不怕我吃了你吗,就算我不吃,还有我同桌嘛,你就真的不怕?

还有,毕业那晚你跟我一起逛校园,你知道我心里多么澎湃激动加兴奋吗,你同意出来的时候我激动,在操场上见到你的时候我胆怯,聊了四十几分钟我兴奋,道别后回宿舍我心情低落,而这些你都不知道,你也不会经历,在你脑里只有一个思想,学长要毕业了,我要去送送他,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

在校园我不敢放肆,你绝对安全,这我可以理解,但出了校园,我是社会人士,你是高中生,单凭一个学长的称号,就把你的安全警觉降为零,甚至是负数 。

除此之外,我想跟你说 。

知道吗,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单独陪我出来玩 。

知道吗,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单独陪我吃饭 。

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跟女孩一起进图书馆学习,或者聊天 。

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在肯德基里喝可乐,吃薯条,吃冰激凌 。

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跟女孩玩投篮球游戏 。

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跟女孩一起去负一楼,或者,乘电梯 。

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跟女孩进大商场买东西,或者吃东西 。

很多很多,可惜,你不懂 。

大白,还记得毕业时我没说出的那句话吗 。

看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

【贰】

大白回校之后,跟她的生物钟有了差异:她起床的时候我还在沉睡,她上课的时候我在上班,她下课的时候我在上班,她上自修的时候我下班闲逛,她下自修的时候我在玩手机,她睡觉的时候我还在玩手机。

从此,打电话聊天的时间变短了,也变得有时间限制了,白天她基本没什么时间,偶尔打个电话差不多都是晚上十一点多,她舍友都睡了,为了不打扰她们,她只能站在阳台上聊,聊得昏昏欲睡便爬回床上倒头就睡。

鉴于她站在阳台上打电话聊天,长的时候站半个小时,确实难为她了。

这一点,我欠她一个坚持的理由。

拨出号码,等待,一接通听到她的声音,便隔绝跟外界的一切交流,自顾自地连着三十公里之外的她,自得其乐,不亦乐乎。

聊到她挂机睡觉之后,才发现同学的家人早已睡觉了,偶尔聊的时间短的话,放下手机,发现同学的奶奶笑嘻嘻地看着我。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同学的奶奶笑着问。

同学而已。我也只能笑着答道。

打电话声音那么细,像是女朋友,她还是在笑,笑得我鸡皮疙瘩猛起。

哎,都说是同学了,问那么多干嘛,阿姨看不下去,帮我解了围。

我笑了笑,心想,大白,原来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我是这么的温柔。

之前打电话聊天的时候,听她说过晚上下自修后有点饿,到处找东西吃,怕她饿着长不高,便网购了一箱小面包给她,三十多块。

收到小面包后,她特意打了个电话给我。

一个小时的聊天,免不了说声道谢,又唠叨些细细碎碎的东西,看得出,她很开心。

我更开心。

一个小时,话费加上五块钱的快递费差不多抵得上小面包的价格了。

大白,谢谢你。

高考后我们五个人约好谁分数高谁请客,揭榜后,四个男的全败给了一个女的,没办法那就勉为其难地“吃软饭”吧。

一行五人边走边吃边吃边走,沿着黑蒙蒙不知名的小路一路吃下去,最后在一家糖水店停下,一人叫了一份糖水。

遥遥无期的离别哪是一碗冷冰冰的糖水所能说得清的,又叫了些烧烤,当然还有啤酒。

两杯入喉,脑袋竟然有点晕晕沉沉。

借着酒劲,打了个电话给她。

她的声音甜甜的,很好听。

她前几天放假回家,匆匆挂了我电话后就出去玩,在一棵大树底下被两只蚂蚁咬了,整只脚肿肿的,看了医生吃了点药,她妈妈看了都笑她,她半哭着说不敢见人了。

我听着,一边听一边笑,眼前的桌子一直在晃,晃着晃着似乎看到了其他四个人的脸,又似乎看到了她的脸,真好看。

那一夜,我没醉。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会在不知不觉中摧毁你所有回忆,留给你一个空虚的躯壳。

我怕我会忘了我的大白,辞工后经常跟同学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沃尔玛,我想寻找我们的回忆,寻找你的影子。

我以为,暑假一别,再见面已然寒冬。

原来,茂名八月也会下雪。

八月底的星期五,算到在学校困了一个月的她放假,七点过后便打了个电话给她。

不一会儿便接通了。

不一会儿我就把手机挂了,丢下在四楼楼顶吃晚饭的东谋哥哥,踩着自动滑梯下了楼。

老地方,老熟人,夜真美。

肯德基围柱的高脚凳上,两只短短的小腿甩来甩去,20寸玫瑰金的小行李箱在她手里前后左右滑动,声音甜甜的,真好。

那跳动的心,怎么那么像约会。

这一别,算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吧。

毕竟我们都不是孙悟空,没有跟斗云,若不是李白的小舟,这上千里距离的相思又怎是一个电话所能排解的?

省城,想不到投入你的怀抱竟是脱离另一个人的视野,世事如此,认命吧。

步入大学的校门,安顿后渐渐想起她。

晚上十一点后,偶尔跟她打打电话,恰好宿舍在定舍规,一群单身狗见不得这个画面,虎视眈眈着看我打电话。

挂机后,他们笑着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如果有的话就乖乖认了,舍规可以网开一面给我一点点私人时间说悄悄话,他们理解。

我笑着说,没有。

他们继续奸笑着,三个人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副我们什么都懂,你别装了的样子,大晚上的怪吓人。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那以后晚上十一点后尽量不要打电话,早点休息,不要影响其他人。

我能说什么,举手赞成啊。

大白,他们不懂。

我想回去找你。

你也不懂,是吧。

那我就悄悄回去,好不好?

可惜,还是忍不住告诉了你。

坐在归家的大巴上,想起曾经写给她也是写给自己的qq签名:我会永远做你的学长。

看来,我要食言了。

大白,等我。

沿途吐了几百里,吐到酸酸的黄胆水都吐了出来,这一下,我可以真真正正面对自己的内心了――我真的是为了她回去复读的吗?

我不敢承认,也不敢否定。

  

不是完全为了她,但我多少次幻想过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惊讶的小表情,潇洒地说一句,大白,我回来找你了。

我真的想看到这一幕。

可是我收到的短信是:不是说好了回来复读的吗,怎么还不回来,开学很久了喔。

放心,我会去找你的。

星期天下午两点左右回到学校,在宿舍大门打电话给表弟,等了一会终于联系到他把行李搬到他宿舍,他问,要不要陪你一起去教务处,三点钟左右快到了。

我说,不用了,有同学陪我。

原来,在其他不知情的人面前,我能给你的身份只是一句同学。

快步来到女生宿舍大门前,星期天下午男的女的大都继续躺在床上睡回笼觉,不过偶尔也有人出入,只是找不到她的身影。

我以为我会迟到,没想到还能等她。

这种等待,等得心甘情愿,是气不得的。

当年于她也是如此。

大白,难道我喜欢上你了?

恍惚中,透过玻璃窗,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白色背包,熟悉的马尾,还有那边走边打招呼的熟悉的右手,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白,好久不见。

沿着最南边的校道,还是像以前一样,一个学长带着一个学妹,从西区高二教学楼走到东区行政楼,然后一起上二楼找教务处。

我敲门进去了,她却留在了外面。

理补班满人了,8班刚好有个人转走了,你去8班可以不?

嗯。

办完入学手续,松了一口气,时间还早,便带着她到处逛逛。

经过行政楼跟体育馆之间时,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躲躲闪闪,似乎老鼠看到了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啦,我问她。

他在那里,回头看我呢。

哪呢?我四处张望,迎面刚好有几个男的拿着球走过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特别明显。

可是,我不认识他啊。

我拿出手机,按下了视频拍摄。

你这个样子,特别惹人喜欢,你知道吗。

如果说之前我一直不确定是否喜欢你,那这一刻我肯定了。

检验一个男的喜不喜欢某个女孩,最好先用力让他吃醋,越酸越好。

或者说,好感刺激成喜欢,只差一个情敌。

可是,我连那个情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去东区打球,我不应该来东区的,又看到他了,他还在回头看我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三个人拿着球往东区男生宿舍旁边的篮球场走,有个男的确实往这边看,可惜太远了看不清。

被他看到你不算什么,看到一个男的陪着你才是大事情,呵呵,我算什么?

小丑。

可怜。

一个女孩对你的在意程度,从她的动作和眼神,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惜,在她的动作和眼神里,满满都是他。

一整天的好心情就这样一点点被消磨掉,她的注意力完全在他身上了,我想找话题引起她注意,徒劳无功。

好不容易把她带入奶茶店,终于转移了一下她的注意力。

一人一杯双皮奶,外加她闺蜜一杯奶茶,找了个靠冰箱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勺一勺一颦一笑又舀起了开心的小念头。

可惜,不是冤家不聚头。

有人推门进来,大白面对着门口看见了,立刻把头扭向靠墙的一边,头低得快碰到桌子了,我顺势往左一看,大汗淋漓,拿着球,三个人,除了他还有谁。

大白半趴着,藏着半边脸。

貌似是她的那个他点了杯奶茶捧着又推门出去了,也是为了躲她还是纯粹散汗,我不得而知,我也没必要知道。

我只想知道,我此刻在大白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如果有得选,她今天还会出来吗?

我苦笑,奈何你不懂。

趁着他离开的空隙,我找出之前写好的《我的大白姑娘》给她看,一万余字分成七大章落在手机上,时间紧迫只能粗略地看,我想就算时间充裕她也不会认真。

不过,她此刻表现出来确实很认真,一双不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右手时不时按着屏幕往下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只是这时候,我想跟她聊聊天。

我玩命地找话题,什么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经常熬夜啊,没灵感经常写不下去啊,写得不好不要见怪啊……

她一边看着屏幕一边随意下意识答着,偶尔还傻乎乎地啊两句,看样子聊不下去了,我的手机在她手里,我的话又无人回,无聊透顶,只能干巴巴地盯着她,入了神。

大白,近在咫尺的人啊。

难得这么好的机会,我就好好看多几眼吧。

脸蛋不算漂亮,又有些痘痘,只是看着很顺眼,很舒服,可爱的性格也为她加了分,人这种奇妙的东西,一旦看顺眼,总会看多几眼,看多了也就脱不出眼睛了。

没想到,立誓看破红尘孤独到老的我还是被人世间的烟火所羁绊。

遇见你,我还能逃吗?

那句话,我该不该说?

接过她递过来的手机,我没问什么,她也没说什么,就这样简简单单地交易完毕,其实这小小的奶茶铺承受不起太多煽情的言语,与其尴尬,倒不如彼此都假装冷静,我好受她也好受。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还是挺有默契的,吃口双皮奶,笑一笑,继续下一个话题。

良辰美景佳人相伴,夫复何求?我奔波千余里,放弃一个已得的大学学位,不正是为了这一刻吗?谁承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阻断了我的美梦,电话响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来吧,我在东区“下一站”奶茶店等你,不见不散。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深蓝色篮球服的熟悉身影推开奶茶店玻璃门,在门口挥手示意我出去,我起身往外走,他绕过我的身体看了看我后面的身影,之后我合上玻璃门。

里面那个女孩是谁?他还是问了。

同学。

也是回来复读的?

应届的。

应届的?他很惊讶,皱了皱眉头,做了个扭头看多一眼她的动作,可惜玻璃门不透明。

我还以为是她呢。

没联系了。

她多少班。

15班。

……

晚上早点来教室吧。

嗯。

……

回到奶茶店,她在玩手机,我跟她说刚才的经历,她惊讶我的反应却不怎么在意,可能她对男女关系想得太纯洁了吧,也可能她没听过我的故事,不懂他的心境。

很奇怪,明知道他要来,明知道他会向我问起她的情况,我竟然没有躲闪,反而有一种想要他见到她的冲动,为什么?

是我想的太多了。

自己没实力却总是觊觎其他女孩,稍微有点联系便自娱自乐地占为己有,制造一个刻意公开的假象,暗地里告诉全世界,我跟她走得很近,什么关系你们自己猜吧。

到头来,空欢喜一场,没有一次得以善终。

这一次,结局又该是怎样呢?

未来的事咱凡人之躯谁也猜不了,但眼前的事随时可以揭幕,五点钟左右,她说她闺蜜家人送了饭菜过来,一定要让她回去一起解决,没办法,我只能放人。

这一别,又是日出日落,花开花谢。

我发短信给她:我以为回来后可以天天找你玩,可以陪你吃个饭,聊聊天,现在看来似乎是我想多了。

她回复:有闺蜜在我没时间陪你,她管得我很严,况且跟一个男的一起吃饭很容易遭人误会,上次跟邦邦一起在饭堂吃饭就被同学看到说了好几天,见谅哈。

这样简单粗暴的回复,根本不留余地,除了自求多福,我还能说什么?

校道那么长,楼梯那么宽,饭堂那么大,难得碰上一面已属老天开眼,还敢奢求什么?

接下来这几天,她只存在电话短信里。

南楼,高三教学楼,西区最南的楼,三楼跟五楼的距离,没有三年,没有三公里,只是短短两层楼梯,几十步阶梯,为何把我们隔得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

我不顾一切回来,难不成只是把相思的距离由千余里水平化为两层楼垂直?

本来是z坐标一致,现在y一致,x变了,z也变了,如果说xy的距离是卓文君司马相如的异地恋,那么z的距离怎么那么像牛郎织女天上人间的仙人恋?

你我都知道,一首《凤求凰》成就一段完美的感情,而喜鹊搭桥却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有预感,下一个悲剧主人公会是我。

悲剧,乐极生悲最好玩。

所以,老天还是让我尝了点甜头,毕竟二十一世纪不再是一封书信一点相思的时代,我们有手机,交流不成问题,更为欣慰的,我们的交流甚为频繁。

一句“大白”,一句“干啥”,甚至一句无话可说的“。。。。。”,一毛一毛的人民币就这样慢慢流走,慢慢汇成一条河,从她那头流到我这,再慢慢流回去。

  

有时候我忍不住无限期的等待,独自撑船划向河岸的另一头,恰好迎面碰上滚滚而来的洪波,这就是邂逅。

夕阳西下,独自一人赶回教室上自修,在南楼与中楼相连的长廊,看到三个女孩有说有笑,打闹着往楼梯走,其中一个背着白色书包的女孩,跑着拉着另一个女孩的书包,笑着说着什么。

我加快脚步,想追上前面的人。

一楼楼梯迈脚处,我慢她们一步赶到,正好出现在她身后,我也想像她刚才一样拉一下她的书包,伸出手的同时叫了一声“哎”。

她回头,身体扭转五十二度,原本书包的位置忽地变成了她的侧腰,我的右手慢声音半拍,此刻正好落在她原本书包的位置……

那一刻,我触电了。

我似乎碰到了她的肉,侧腰的肉。

我不确定是不是胸部,或者胸部左侧。

虽然隔着衣服。

但,我碰她了。

衣服软软的,肉相比之下多了几分硬度,手把衣服压在肉上,再也陷不进去,碰上那一刻又喜又惊又怕又尴尬,那种感觉绝非抱一个同性所能比拟的。

我迅速把手收回,脑海里迸出一句话: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她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笑着跟我打招呼,中间掺杂着些许惊讶,那我也装傻一笑而过吧,难不成当面挑明白白挨一巴掌吗?

应该是这时候,我终于得以一睹她闺蜜的风采:一米六几的高个子,身材不胖也不瘦,齐耳短发,齐眼刘海,样貌倒没怎么留意。

看起来不凶嘛,说得那么可怕。

我没跟她们打招呼,为了避免尴尬,我先行一步从侧面越过她们快步上了楼,她们在身后依然一边笑着一边上楼,谈话的内容,隔着几级台阶的风,我听不清。

除了楼梯转角遇到爱,校道也是个偶遇的好地方,毕竟在最美的年龄一起走过最漫长最充满斗志的路,也不枉相识一场。

夕阳西下,还是独自一人,远远听到空气中弥漫着她的声音,四处查看,最后目标锁定在前方不远处的两个背影。

走得那么慢那么悠闲,身边又有大美人不离不弃地相陪,哪有我的容身之处?

注定是相遇,并非相陪。

我想,可能不止是这条小小的校道,小至你的青春,大至你的人生,可能我也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过客,成不了常客。

要跟着她必须比她还慢,慢到几秒跨一步太过于明目张胆,还是老样子,从她右侧加快脚步越过她们,但我不甘心如此,我想让她看到我,所以我必须先看她。

离她五点二米之遥,我放慢了脚步,一步一回头,三步一停顿,两眼的视线所在,紧紧地聚焦在一个小小的身影身上。

这样在校道上光明正大地偷窥,我已经很明目张胆了,就差冲上前去抱住她了。

她跟她闺蜜说着话,笑着。

她没看到我,她闺蜜倒是发现了我。

她闺蜜捅了捅她,示意她往我这边看。

她看到了我,甩了甩手算是打招呼。

她们还是在笑,笑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没回应,转身大步朝前不再回头。

后来她回短信,我问我闺蜜,你认得他?我闺蜜说他一直看着你,我以为你认识他。

看了你那么久,你竟然没发现我,佩服。

她继续回:我走路不看人的,之前在路上一个高一同学跟我打招呼,我也是我闺蜜提醒了才发现,所以,见谅咯。

这傻孩子,人家那些女孩子大多是路痴,你倒好,人痴,认路不认人。

傻大白。

你才傻。

我放下手机,看着这个看上去是骂人实质带着几分呵护的“傻”字,傻傻地笑了。

能斗嘴的女生,不多了。

该走的都走了。

你呢,什么时候走。

走之前不必打招呼,收拾好了就走吧。

走之前先陪我在品真园吃顿饭吧,哪怕你在南边的女生堆,我在北边的男生堆,至少打饭吃饭洗饭盒多多少少会见上一面。

这不,坐在最靠前那张饭桌上,正对着我的那个傻乎乎的小女孩不正是她吗?

可是,我没勇气上前打声招呼。

我只能偷偷看,但我希望她能看到我。

一秒两秒三秒……故意放慢脚步,一张饭桌的距离也不过五点二秒,傻孩子,别看你的饭菜了,没有满汉全席,别看你闺蜜了,不是你的那个他,放远一点目光看看我可好?

当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的目光移了过来。

她挥一挥手,算是打招呼。

我没回应,见好就收,乖乖洗饭盒吧。

这一顿饭,就算没吃也饱了,所谓秀色可餐也不过如此,如此如此,如此美妙。

同样美妙的,还有小卖部前那条长满异木棉的校道,以及校道两旁的风景。

去南门拿快递,顺道去东区抱扑园吃了顿新鲜的午饭,一路溜达回到西区小卖部前毕业那晚跟她分别的交叉路口,远远看到小卖部收银台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有那个黑溜溜的饭盒,以及肩上白色的书包。

我顾不得回宿舍,双脚不由自主踏上了小卖部的台梯,不由自主在她面前停住。

收伞,本打算拿伞轻轻敲她的头,想想还是用手拍了拍她的书包。

她转身,打了声招呼。

聊了几句,就此告别。

她穿越校道这边的异木棉,穿越校道,出现在那边的异木棉树下,看来她要回宿舍,女生宿舍当然不能跟着去,只好转身回宿舍。

走前几步一转身,她怎么走进工商银行了?

取钱而已?

我还有时间跟她聊聊天,去不去?

走了再回去,我有什么理由?

我在挣扎,最后的脚步是往北走的。

上楼梯,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她那小小的身影依旧点缀在ATM机前,十分耀眼。

至少眼里有她的人,无论离她多远,在自己眼里,她都是那么醒目,那么诱惑。

回到宿舍,扔下书包一路小跑跑到阳台趴在栏杆上,那白色的小点依旧那么明显。

拍张照片,对,偷拍。

一路小跑跑回床从书包里翻出手机再一路跑回来,此刻那小小的身影已经出了银行,再次出现在异木棉树荫下。

打着伞,似乎是粉红色的,听她说过她的西瓜伞在饭堂被人拿错了,西瓜伞啊,那把曾经撑起我们一片小小天空的西瓜伞啊。

按下拍摄键,一张撑着伞背着白色书包往前走的照片永远留在我的手机里。

这张照片后来我发上朋友圈,配上一句化用《断章》的诗:你在路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十几个模糊的身影,能一眼看出哪个是你的人,只能是我。

  

近百米的距离能认得出哪个是她,凭的是感觉而非眼力,不然我为什么看不到她手里没有捧着那个黑溜溜的饭盒呢?

我发短信给她,她回我:然而,我把饭盒落在柜员机上了,又跑了一趟。

我能想象她偷偷摸摸跑回柜员机,四处张望一下确定没人,然后迅速夺过饭盒,再假装冷静地走回宿舍,这风格倒挺符合她。

这是白天的她,傻孩子一个。

晚上的她,倒更像女朋友。

一般得知她要来找我,激动的心砰砰乱跳个不停,一下第一节自修就乖乖守在走廊上,她一来,基本是我先打招呼,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大秀恩爱”。

一本小红本,一盒百力滋装饰饼干,都是我刻意制造的借口,只有这样,她才有理由心甘情愿跑下两层楼来找我。

我就是要制造一个假象,告诉来来往往的所有人,这个女孩经常来找我,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我就是这么幸福。

自恋吧。

或许是我太自卑了,不敢去找她,自己没实力,在别人面前没存在感,只能通过一个女孩跟我关系非常好,以此来证明我的价值。

自欺欺人。

不管怎样,毕竟她来找过我,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就算日后形同陌路,只要我没失忆,我都是曾经拥有过你的夜晚的。

所以那盒饼干我一直舍不得吃,吃了后盒子舍不得扔,当做纪念品留在家里。

可惜,她不知道。

她高兴的,只是饼干很好吃,而我,则是因为她送的饼干很好吃。

殊途同归,我开心就好。

我开心,只要你开心,只是你不开心的时候为何惹得我也难受?

某段时间发现她情绪不太好,放假回家还闷着个气,打电话给她不怎么接,接了也不怎么说,说了态度也不怎么好,后来几次打听下终于理清来龙去脉。

她放假回家拿智能手机登上qq,发现有人发匿名消息给她,怀着被表白的心情打开,却是一句伤人的话:以前刚认识的时候以为你是一个单纯的女孩,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委婉地说她心机婊,披着单纯的外衣干着阴毒的事?

有什么不满就当面说清楚,偷偷摸摸发匿名消息算什么狗屁英雄。

高三的学生干着小学生都不如的事,逞什么能,还有脸骂别人装单纯,起码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做偷偷摸摸的小人行为,你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敢道出你的名号吗。

知不知道明枪伤人身,暗箭伤人心,你这一箭无名箭下去,多单纯的人都会中毒心碎身亡,更何况这是捏造的事实,更伤人。

好了,不骂了,不会骂人。

乖,不哭了。

我怀疑这是曾经跟我很好的那个朋友发的。

没事,刚才跟我班一个男生聊了聊,没什么事了。

一个人活着,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肯定会有人讨厌,有人说出来起码比憋在心里偷偷伤你好吧,看开点吧。

我挂了。

电话那条,不耐烦的语气还没消散,就没了声音,真的是言行一致啊。

生气就生气,对我发脾气干嘛?

别人是开导,我倒成了打扰了是吗?

行,我自作多情,不打扰你。

我不找她,她自然不会主动找我。

这一别,又是遥遥无期的等待。

应该是临近她的生日,在此之前我决定不买抱抱熊,找了张她的正面照,向网友预订了一块橡皮章,章不便宜快递也很贵,本来打算她生日那天高高兴兴拿给她,高高兴兴祝她十八岁生日快乐。

没承想,闹了这一出。

我关心你,你却在其他人的关心中把我打包扔出去,你伤的心有人安抚,我呢?

真的有种退订橡皮章的冲动。

后来还是熬到拿了快递。

生日前夕还是没怎么回暖,只是发了条短信给她,约了她生日那天给礼物给她,她简单回复说好,谢谢你,然后就没了下文。

生日那天,中午像往常一样去饭堂吃饭,过了一楼门口准备上二楼,快踏上楼梯的时候余光似乎看到了个抱抱熊,又退了回来。

定眼一看,果然是她。

这个傻孩子,怀里抱着个大大的抱抱熊,右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一边从饭堂里走出来一边焦急地等对方听电话,人来人往格外醒目,回头率极高,很明显她没注意到。

看到她这傻乎乎的样子,我积攒了很久的无名之火竟然一下子消了。

我原路返回来到她身边,叫了声她,站在饭堂门口傻乎乎地陪着傻乎乎的她。

我说,你的生日礼物我放在宿舍了,下午我再拿给你,到时再见吧。

她的注意力应该在那通电话里,我宁愿相信这是打给她妈妈的,她随意嗯了一声,见没什么话题我便放弃继续陪她,一个人上楼找了个没人的桌子独自吃饭。

你有人陪,不需要我,我懂。

下午五点钟,化学考到五点钟,之后班长组织大家去博学广场练校运会入场队形,我有要事在身当然不会乖乖出现,一下课背着书包就跑。

金鱼池,我们第二次见面的地方,第一次吃饭的约定地点,你还记得吗?

我会等你的,只要你肯理我,就算之前再不悦,再见面都会是微笑。

五点零几分等到五点二十,其实我非常讨厌等人,只是现在我非常渴望见到她,所以我必须等,打电话给她没听,回了条短信,我们班考化学,五点半才能下课 。

什么情况?

继续等吧 。

我们班训练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不敢让他们看到,只能掩耳盗铃把头扭过来不去看他们,但又怕会错过她,矛盾 。

五点半过后,她来了 。

她绕过半个金鱼池,来到我面前,我坐在金鱼池边,她不知为何没坐下,站着 。

站着的她居高临下,我只能抱着书包抬起头跟她聊天,临近分别的时候,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礼袋递给她 。

她接过,道了声谢,之后我起身,两人并排走着,在老地方分别各自回宿舍 。

礼袋里装着个礼盒和几张明信片,礼盒里装着一个橡皮章和一块印泥,明信片上盖着一个章,另一张写着一些话 。

大概如下:

你的快乐是我给的,我会比你更快乐,但如果我给不了你快乐反而徒增你的烦恼,我,该,怎,么,办!

我想,千言万语比不过一次相见

大白姑娘,生日快乐

但愿你喜欢这份礼物 。

回到宿舍后收到她的短信,很喜欢,谢谢 。

我以为她真的喜欢 。

后来我发现,她对我的这份礼物根本没怎么在意,她喜欢的只是同桌的彩灯 。

不管怎样,至少礼物送出去了 。

大白姑娘,十八岁生日快乐 。

晚上,她来找我 。

拿了瓶牛奶 。

欧德堡超高温灭菌全脂牛奶 。

纯牛奶 。

德国生产 。

她说,听我闺蜜说,你最近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她问是不是我欺负你了 。

怎么啦,开心点嘛 。

我笑了笑,心想,难道不是吗 。

那瓶牛奶我同样舍不得喝,从教室千里迢迢拿回宿舍放在床上像宝贝一样供着,终于在某一天忍不住喝了,瓶子想保留,但暂时不想养小强,忍痛扔了 。

半年来喝了三次牛奶,沃尔玛商场陪你干了一瓶,大学舍友分享了一瓶,还有这一瓶 。

最后一瓶拍照放上空间,配字:送了礼物还有回物,真好 。

大白姑娘,谢谢你 。

谢谢你接受我的礼物,谢谢你的回物,以及一直以来下楼找我聊天 。

教室里前后左右的人难免看到我们之间交流还算频繁,前后桌甚至追着我问你是不是我女朋友,我也想承认,只是无法承认 。

我只能笑而不答,或者故意卖个关子,不明说,任由他们自己承认,我心里也好受 。

虚荣心嘛,谁都有 。

我的虚荣,不为名利,不为成绩,只为你 。

至于那六条单身狗舍友,聊天的话题哪能离得开女生,而你,就是我百年不变的救生衣,因你的存在,我成了半个单身狗,自然成了被调侃的对象 。

大白姑娘,小黑伙子,哈哈哈 。

小黑小黑,叫狗啊?!!

对了,今天我吃饭的时候见到她了,旁边坐着个女的,短头发好像男的 。

她闺蜜 。

我前几天也见到她了 。

嗯 。

我……

如果我没猜错,就算全体女生穿着校服挤在博学广场上,我舍友也能认出她 。

当然,我不用认,凭的是感觉 。

不然,为什么下自修后下楼梯我会往上一层楼梯看一眼,为什么会模糊中认出她,为什么会停下脚步等她经过,之后再相逢她的脚步下楼,直至宿舍大门 。

如果凭的不是感觉,为什么下楼梯往上看竟会成了习惯,而又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

不然,为什么下了南楼楼梯蹲下绑鞋带的时候会心里一震,很强烈的预感说明她会在下一秒经过这里,然后一步一回头,绝望之前如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

我远远看着她,白色外套,白色书包 。

大白 。

我看着她,她看不见我 。

她闺蜜看见了我,捅了捅她 。

她看见了我,没打招呼 。

我落荒而逃 。

这是跟她闹矛盾后的我,们 。

矛盾,很深,很远 。

校运会入场式,还是过了 。

发给她的短信也回了,甚至还有一条主动发来的:

没有呀…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好,又不好看,应该没什么人会喜欢我吧…你有来为我加油吗?我一百米哦

第一组第二道,粉色衣服,第二名,还不错

我跑了两次哦…第一次跑完没有成绩,整个第一组都没有,结果推到刚才又跑了一次…没进决赛,挺好,我可以玩了!哈哈

200米加油,我会去看的

恩…好累呀!谢谢你,你挺好的,不行,我要给你起个小号…呃……

可以叫我小晨,早晨过后便是艳阳高照

这样子啊……恩,好听吗

恩,好吧…本来想叫你小林的呢哈哈,也行!该吃饭了,好好吃饭,很高兴认识你…

我知道他姓林,可我不是他

……你是陈衍健?为什么要骗我呢

因为我喜欢你啊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

过程太过沉痛,写不下去,直接复制短信 。

这一切,都源自一张死里逃生的手机卡 。

广州卡 。

一周没联系,我想换种方式跟她聊聊天 。

翻出大学发的广州卡,里面有钱,不用白不用,激活后发了条短信给她 。

我喜欢你

李艳婷小朋友

然后,我顺其自然地掉进了自己给自己挖的无底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

为了填坑,我不得不编借口骗她 。

我说,我晚睡时玩手机被领导没收了,短信不是我发的 。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

彼时的她一身粉红,粉红短袖上衣,粉红运动超短裤,长马尾,新球鞋,待战的士兵 。

下午她的200米,我不敢去看,第二天的大本营,相交的眼神我不敢停留,她闺蜜看到我,捅了捅她,她没打招呼 。

从此,没了联系 。

直到农历十月廿六那天晚上的饭堂 。

下自修后跟一个舍友一起去饭堂吃宵夜,排队买好东西后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一边吃面一边啃鸡翅 。

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身边窜过,在窗口前那零星的队伍尾巴停住,我放下右手的筷子以及左手的鸡翅,上前补在她的后面 。

想不到最后的时光还能见到你,真好 。

她看着前面的窗口,没看到背后的我 。

她闺蜜站在另一条队,转身的时候看到我 。

我没说话,两眼直溜溜看着她的背影 。

她闺蜜没说话,两眼直溜溜看着我 。

几秒的花开花落,风平浪静 。

我忍不住“哎”了一声,她听到声响转身看了眼我,又把眼珠扭回前面的窗 。

她闺蜜表现得很兴奋,大声跟她说“我早就看到他了,不跟你说” 。

她没回应 。

我问了一些平常话,她爱答不答地回着,面对着我的始终是背影 。

我自讨没趣,不再开口 。

几秒的花开花落,风平浪静 。

饭卡在裤袋紧紧捏在手里,我想说一句话 。

站了几秒,她还是不打算理我,整颗心都凉透了,站着也是白费,苦笑一下,看多一眼,把手抽出来转身离去 。

转身的瞬间她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挽留,也没有问为什么 。

双腿麻木不受控制,回到原先的位置继续啃我的鸡翅,吃我的面 。

她们打完宵夜回宿舍,经过身边的时候随意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我没回 。

那一晚的不理不睬直至不辞而别,是相识以来你赐给我最沉痛的回忆,没有之一 。

我以为你会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

后来经过澄清,原来她把我的新历生日记成了农历,她说对不起,以后再补生日礼物给你吧,生日快乐 。

那晚我没说出的那句话是:哎,大白,今天是我生日,我请你们吃宵夜吧 。

我不说,你不懂,这就是距离 。

那份礼物,我到现在都没收到 。

后来关系渐渐回暖,也渐渐有了电话短信 。

一眨眼,茂名一模听力也到了 。

花费近一个小时终于考完,离场的时候绕到二楼另一边下楼梯,在柱子那看到她闺蜜站在那里,有她闺蜜一定有她,加快脚步往前一探,果然不出所料 。

傻孩子,躲在柱子后面傻站着,看见我,打了声招呼,聊了几句,之后我离开 。

那刻的她,是相识以来最漂亮的她,说不出的美,美到无法形容,无可挑剔 。

单纯可爱 。

早上下课,下到一楼长廊,看到一个妹子坐在花圃边缘,走近一看,又是她 。

人傻傻的,声音甜甜的 。

特别可爱,萌翻了 。

她说她最早去最迟回,还是跟其他班一起考的,班里很多人都笑她,丢死人了 。

这傻孩子,傻得让人舍不得不喜欢 。

茂名一模,查了她的成绩,很不理想,打电话给她不听,发短信不回 。

最后她回了条:

不要给我发短信或者打电话了,我不想听,如果你真的为我好的话,就让我安静一点。我很困,我先睡了。

突然想起之前发给她的短信 。

喜欢谁也不会再表白了,免得拖累别人

一语成谶 。

嗯,我为你好,不打扰你了 。

大白,谢谢你 。

大白,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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