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之谦复合了，我想起我高中的初恋，马老师。
教师节，是我跟马老师的情人节。每年我都给她发短信表示祝贺。
“我讨厌你。”
这话从30岁的我嘴里说出来，稚嫩无力，就像12年前我爱她时，不痛不痒。
那会儿我们是尖子班，梦想北大清华，而马老师小透明师范大学毕业不久，怕是会拖后腿。也不知谁先怂恿，我们在课上从不回答她的问题。
她脸皮薄，比班上发育不良的少女更容易脸红，但还是倔强没放弃。“OK，so who knows？Any volunteers？”连续一月，她总是这台词，身上白裙一尘不染，通透得能看到碎花肩带，和隐约的饱满肉体。后来马老师说她以为我的眼里闪着智慧的光芒。
“How about you？”她指着我。
我觉得她，戳在了我的春心上。
“volunteers，是什么意思？”我问。
马老师哭了，课件都没拿就奔出门。保护女人是男人的本能，我顺着伤心，在楼梯上找到她，头深埋腿间，裙子不再有褶皱。
“我受够了！别来烦我！”她说中文的声音特别接近爱情。英语完全就是拿工资走流程。
“其实我真不懂那单词。”我从口袋里掏出烟来，“不瞒你说，尖子班里，我是学渣。”
她转过头，泪迹未干。“你怎么能抽烟？”
“中国有句老话，rice了somke，happy godlike。”我深深吸了一口，“你要不？”
马老师笑了，伸手进我的裤兜。
这就是青春。
“烟，没收了。”
女人真是善变。
马老师说被气饿了，得去超市买点儿东西，让我先回去。但作为学渣，怎么可能对逃课这种事半途而废？
死气白咧跟她走出校门，保安对我点头，我大摇大摆。马老师让我别作。我假惺惺地哭说那您得保护我，您是老师，我是学生，一日为师，终身大事。
超市里货架间隙很小，很难同时挤进两个人，我紧紧躲在她后面，表面上是怕被学校发现，实际上是为了去闻她的头发。隔夜的香混杂着被阳光晒过的棉麻味，让我一度怀疑是超市里密封不严的醉人酒气。
“知不知道泡面用英语怎么念？”马老师摸了摸热乎乎的脖子，往前躲了两步，抓起一碗面。
“pao mian ”我说。
“instant noodles”
“哦。”
“哦什么哦？跟我念。不然我检举你抽烟。”
“我不怕。”
“念。”
“instant noodles”
马老师认真的样子，像冷水，很难泡。
那天下午，我们再也没出过超市。马老师替我翻译每样东西，洗发水，牙膏，汤勺，筷子，虾片，塑料袋，并且让我拼写，纠正发音，凑字成句。
我一个人承受了一个班的学习量，这不是我期待的约会。
或许是在我身上实现了为人师表的梦想，马老师耐着性子给班里上完课以后，便会把我拉到超市里单练。但我学了大半年，懂的单词寥寥无几。
我故意的。
我以为属于两个人的狭小时光可以持续到毕业，但在荷尔蒙鼓足勇气跟她表白之前，全班齐心协力在摸底考中拿下年级英语最差。马老师被校领导骂得一滴眼泪都没有，毫无悔过之心。
都说她要滚蛋了。
爱情没有奇迹。我坐在考场里直到铃声响起还紧抓着卷子不放，拿了67分。
算什么男人？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马老师没走，反而当上了班主任。
都说她跟校长睡了。
“放你妈的狗屁！”
我跟班里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傻逼打了一架，拳头上至今还留着伤疤。
马老师在超市见我时，问怎么了。
我说打个架而已你关心个鸟？
“那你该知道，关心用英语怎么说吧？”她问。
我忍住没开口。那天以后，我也没再跟马老师说过一句话，除了教师节，各种渠道的提醒，让她不可磨灭，然后我便送她忍了一年又一年的抱怨。
“见见。”
昨天马老师回复我。这是我们12年来首次对话。
学校门口。
“最近还好吗？”她先问。
“挺好。”我说。
“老师看得出来，别骗人。不happy的话，抽一个。”她从口袋里掏出烟。
“哎？你这老师怎么当的？”我顺手接过来。
她笑笑，在路边坐下。
我一根一根抽烟，不聊从前，就那么呆着。路上回家的学生渐少，只剩下马老师抬头看天，耀眼得像是星光。
“饿了吗？”我问她。
“有点。”
我站起来，转身去超市。那间熟悉的超市，却早关了门。我们在这里许久，都忘了时间。
“好像，回不去了。”
我重新坐下，一地凄凉。年少时的幻想，其实从未离去。当初的流言，真的，还是假的，12年后都不那么重要了。我转头看她，马老师没有老去，紧致无瑕的脸，年轻得就像我的18岁。而我颓了很多，胡子拉碴，头发日渐稀疏，变成一个油腻中年，似乎再也配不上她。
“没关系的。这个超市关了，还有京东超市。”马老师掏出了手机，“9月8日，元气热血少女宋茜联手玉兰油品牌，空降京东超市星咖生活馆原创生活专区，我就是一直用玉兰油才偷走了岁月，软透白皙的水光肌，黑暗中依然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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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广告，戳中了我的钱包。
“那么你知道，京东超市的英语怎么念吗？”她问。
我点点头。
“马甜甜，i love you！”
12年前，我就该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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