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我走！要么她死！”
“什么！？”我怔住了。
“啪”随着一声枪响，人质应声倒地，歹徒以异乎常人的速度突破了警察的包围圈，逃之夭夭。
“还愣着干嘛？追啊！”曹队长这才反应过来，大声指挥道。
“报告队长，警车出故障了发动不了！”
“报告队长，前方突发交通事故，追不上了！”
“报告队长，监控设备突然失灵，追踪不到犯罪嫌疑人了。”
“报告……”
“够了队长，别追了！”我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心中暗自咒骂，“两个选择都能要的超能力吗？呵呵，可是为什么TMD……TMD是被动技啊！”
2、
18岁生日的时候，我爸问我以后想当警察还是律师。
我说都不要。
他语重心长地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学会自己做选择了。”
我有选择恐惧症，所以我对着蜡烛许愿“希望以后不要做那么多麻烦的选择”。
愿望实现了。
于是我现在是我们刑警大队唯一一个考了律师证的刑警。
而且只要遇到别人给我两个选择，我都得被迫“两个都要”。
当然这能力有时候很方便。
买奶茶的时候，店员问我要冰的还是常温的，话音刚落，她就递给我了两杯奶茶。
但麻烦，才刚刚开始……
3、
事情要追溯到3小时前的警察局。
当时接到情报，我们追踪了2个月之久的毒贩今晚要在一家酒吧交易。
各项证据已经搜集完毕，今晚准备收网抓捕嫌疑犯。
曹队给大家安排任务：“小海，今晚你便衣伪装成酒吧顾客，协助抓捕工作！”
今晚可是件大事，我怕出岔子。“曹队，我今天不太舒服，怕延误任务，就不去了。”
“今天我们都责任重大。”曹队叉着腰接着说，“我看你没啥问题啊，这个嫌疑犯是持枪的，你是不是害怕了？”
“没有，我是怕延误任务啊。”
“狡辩，陆小海今天你要么执行任务，要么滚回家别干了！”
“啊？”我被吓了一跳。
话音刚落，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曹队接过电话，眉头一皱。
“接到上级命令，你被撤职了。但你还得跟我们走！”
？？？
“为什么？”虽然我知道原因，但这也太离谱了。
“因为今晚的任务非你执行不可！”
4、
我不太喜欢来酒吧，嘈杂的音乐、耀眼的摇头灯让我心神不安。而且我搞不好会摊上点事。
那些酒瓶在左手与右手之间，乖顺地游动着，上下弹跳，躁动而又矫情。而这人群中，有6位都是伪装好的便衣同事。
我紧紧盯好每一个人的可疑举动，等待目标出现。
这时候我感觉自己宛如一条蛇，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猎物上钩。
太酷了……
“啪”一只手重重地拍到我的肩膀上。
我一惊，猛地回头看去，迎面是服务生殷勤的笑容。
完了！
“老板，找小姐玩玩？还是来点酒？”
“不……不用了！”我惊恐道。
“懂的懂的。”他向远处招呼了一下，一大群衣着华丽、身材妖艳的女孩推着一大车五光十色的酒瓶笑眯眯地朝我这走来。
“完了完了全完了，闹出这么大动静不会把目标惊走吧？”
我连连后退的同时，扫视了一下整个酒吧。他们还是该玩玩该跳跳，没人发现这儿的情况。
只是我无意间瞄到几个同事投来异样的眼光。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为了不引起骚动，我只能强装镇定。
正当我被喂到第6杯酒的时候，耳朵里的无线对讲耳机响了。
传来曹队愤怒的声音：“陆小海！你在干什么！？目标出现了！”
谢天谢地解围了。
5、
“那光头就是毒贩？”我伏在曹队旁边小声说。此时我和曹队正伪装成顾客在一张桌子旁暗中观察。
“嘘，少废话！”
只见毒贩单手提着一个挎包，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朝酒吧高台专座上走去。
而座位上的那个交易者其实也是我们警察安排的。
“钱呢？”毒贩上来就狠狠地问道，一只手按着他藏在外套内侧的枪。
“货呢？”交易者问道。
“给了钱，一份货都不会少你的。”毒贩说着拍了拍包。
“先给货！给了货，一分钱都不会少你。”
“先给老子钱！”
“你先给货！”
毒贩掏出一袋白色粉末扔在桌子上，继续恶狠狠地说：“给了钱再给剩下的！”
“你该不会就这一点吧？”
……
我感觉他们僵持得太久了，问曹队：“队长，咱们当时是这么练的谈判吗？”
“要么闭嘴要么滚！”
啊，好吧。我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酒吧。
6、
刚出酒吧我就听见里面枪声接连不断地响起，紧接着大片大片的人群尖叫着往外逃跑。
耳机里传来曹队的声音：“小海！他有同伙！这儿有我，你在外面协助疏散一下人群，或者留意一下别让他们跑了！”
“好家伙，真会使唤人。”
“大家不要害怕！我们是警察！我们会处理好的，请大家尽快往警车处疏散！”
不知道是不是曹队那句话的功劳，人们听完我的话突然就不慌乱了，井然有序地疏散着。
而且——
“不许动！举起双手！”
我一眼就看出人群中试图混水摸鱼出来的那个光头，拔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把武器丢掉！快！”
“哼！”他突然诡异地一笑“我带着两个武器，不知道小哥让我丢的是哪一个呢？”
想拖延时间，我可不吃这一套。
然而一瞬间，毒贩身上就掉出来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手枪，另一个是——
闪光弹！？？
不好！我赶紧背过身捂紧耳朵。
一阵光芒和刺耳的声音过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鼓膜传来一阵刺痛。
毒贩也眯着眼睛，不过他已经挟持了一位姑娘，拿枪指着人质的太阳穴。
我拿枪指着毒贩，与他对峙。
这时曹队和其他同事也从酒吧里出来了，看样子里面已经摆平了。
毒贩不肯让步，姑娘瑟瑟发抖不敢说话，我紧紧地盯着毒贩的眼睛一刻也不敢放松。
曹队对着对讲机小声嘀咕了一下，我知道，那是Plan B。
已经有好几个狙击手潜伏在四处的楼上，如果情形恶化，只能将歹徒击毙。
而我要做的，是让他放松警惕。
“大哥你这样子可不咋体面啊。”我试图套话，“要不咱们聊聊？有话好好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已经让狙击手瞄我了，告诉你们，你们打死我前，我一定能开枪打死她。”
怎么办，就差一点了！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我走！要么让她死！”毒贩突然发话。
“什么！？”惊吓之余，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了心头。
…………
我的超能力，就这么害人吗？
7、
“抢救无效，死亡”
听见医生嘴里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我整个人瞬间懵了，脑袋里嗡嗡的。我咬紧了牙，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直到视野中泛起血红色……
这什么超能力啊，折磨我也就算了，居然害死了一条生命！多么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啊，她还有着大好的前程，可我……可我却……
女孩的家人哭天抢地的声音我已经听不见了，我只想要一个解脱。
我走向女孩的母亲，她嘴唇发白，脸色发青，一边哭脸一边抽搐。
“对不起，没能救您的女儿。”但我没指望她能原谅我。
她一定很生气吧，生气就骂我吧，说最恶毒的话，最凶狠的话，说出那句——
“你要么把凶手抓回来，要么拿你的命偿还我女儿的命！”
“谢谢你，你们也尽力了……”
!
泪水夺眶而出，我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甚至掩盖住了女孩家人的哭声，惊走了窗外黑夜中枝丫上的几只乌鸦……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我的手机铃声响了。
睁开眼，刺眼的阳光就照了进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应该是昨晚晕倒了。
看了一眼手机，是曹队。
我挂了。
铃声又响了。
我又挂了。
又响了……
“喂，队长。”
“小海，出来喝茶吗？”
“队长我没心情”
“任务还没结束呢！你是想违抗命令吗？”
“可我早就被开除了。”
“小海，你要么来喝茶要么别想要这个月的薪水了。”
……
“哎。”我叹了口气，起身出发了。
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到了约定地点，我抬头看了看牌匾。
逍遥猫的茶楼？
什么破名字！
8、
“我和你一样。”
“什……”一见面曹队就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有些诧异。
“你先坐吧！”曹队给我沏了杯茶。
我颤巍巍地坐在对面的座位上，心中还想着曹队刚刚的话。
“我和你一样，都别无选择。”曹队的眼中透露出异乎寻常的平静。
“什么？”我忽然想起接电话的时候那种感觉，并不是能力发动的感觉，而是我习惯性地听从了这两个选择。而对知道我这能力的人，这个能力就会无效。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莫非，莫非你知道我的能力？”
曹队微微一笑：“这个世界上受一个叫知乎的神秘力量影响，产生了有很多超能力者，有身体强度超标的、有颠覆物理定律的、还有直接影响因果律的，我其实见过很多了。”
我还真没有见过。
曹队点了一支烟接着说：“你这个能力挺有意思的，我观察了很久才搞明白，只能被动触发吗？呵呵。”
“可它也太没用了，我宁可不要，要不是它，就不会放跑毒贩！那个女孩也不会死！”
“那个光头是我放走的。”曹队抖了抖烟灰，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狡诈，“那句话是我让他说的。”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队长放走的？队长知道我能力透露给了毒贩？队长是叛徒？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发现？队长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为什么？为——
“先生这边不可以抽烟。”服务员的提醒打断了我的思绪。
“哦，抱歉。”曹队拧掉烟头，接着说：“你的能力让你没得选择，我和你一样，我也别无选择。”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曹队的眼中透出不可琢磨的深邃。
9、
我6岁的时候，社会治安很乱，黑帮盛行，警察尸位素餐，收着贿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天我和父母出去逛街，两个小黑帮刚好在这条街上火并，我父母拼死护住了我，双双遇难。
后来当时的三大黑帮之一——“铲子帮”赶到，他们的老大救下了我，他就是那个光头，也就是我的义父——王霜。
义父对其他人很狠毒，烧杀抢掠无恶不做。但对我却无比关爱，给我买最好的玩具。他问我长大想当什么，我却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当警察！我要维护正义！”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警察好啊，你要做最好的警察，干翻现在这些吃软饭的软蛋！”
他送我进了警校，再没出现过。
后来发生了一次大型的黑帮火并，“铲子帮”没落了。我听说义父逃走了，警察一直在搜捕他，生死未卜。
我如愿进入了警队，并且绩效非常好，被连连提拔，我提议整治了刑警队的作风，警察的威望也连连提高。但其实我心中一直在想着借助警方的情报网找到我的义父。
几个月前，我终于找到了他，但我发现他居然从事着他之前最厌恶的东西——毒品。我对他很失望，我决定亲手逮捕他。
昨天在酒吧里，我看见二十几年没见的他已经苍老憔悴了很多，想必这偷偷摸摸的日子不好过，我心软了。
所以昨天把你支走，一是为了验证一下我对你超能力的猜想，二是我趁机给他发了那封救了他命的短信，我让他混在人群中逃跑，遇到你的时候多说一些选择性的话。
就这些。
10、
我沉思了一会，站了起来。“对不住曹队，我得逮捕你。”
“不用麻烦你了，我已经报警了。”
果然窗外传来一片片的警笛声，警察已经把这里包围了。
曹队望着窗外的警灯染红天空怅然地说：“我叫你来，是希望你能替我挽回我的罪孽。”
“什么意思？”
“去抓住王霜！救回那个女孩！”
“可我的能力没有这么好用，它对我、对你都已经无效了。”
曹队突然严肃起来，重返往日警局里的威严，大声地吼道：
“没有什么被动不被动，你只不过是个怯懦的逃避者！每个人都有选择命运的权利！”
“可——”我说到一半，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答案在你心里，只准成功，不许失败！”曹队用以往发布命令的语气吼道。
“明白！”我突然重新燃起了斗志。
“不过队长，你既然已经成功放走了王霜，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你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我，在你的眼中我看到了希望。”曹队淡淡地说着，警察已经来到了跟前。
“以前我别无选择，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谢谢你让我解脱。”
“咔嚓”手铐已经带上了。
“曹队最后拜托你一件事，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
抓人还是救人？这次，我两个都要！
11、
因为我脱离了警队，我只能孤身一人去了结这件事。
我用曹队的手机约了王霜到南郊废铁厂见面叙旧。
警车上，我打开了两个手机的语音导航。
“百度地图将持续为您导航”“高德地图将持续为您导航”
……
到达废铁厂时，那个光头已经居然早就到了。
“没想到居然是你啊小哥，昨天真是谢谢你啊，你们没把我儿子怎么样吧！”那光头咧嘴笑，拍了拍手中的枪。
“他被逮捕了，现在还没事。”我一边回答着，一边也掏出了手枪。
“不知道小哥找我有什么事啊？”光头继续笑着。
“被你杀了的那个女孩，是你的孙女，她还没死现在在抢救中。”我平静地说。
光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光头突然举起枪对着我，“把她救活！不然你就得死！”
成功了！
周围的楼房顶上，突然出现几百个埋伏着的黑衣人把枪口对准我。
“没有想到你就一个人来，赶快带我去见她，老子要带她去最好的医院。”
“不用了，托你的福，她已经得救了。”我微微一笑，“而且，谁说我只有一个人的？”
我示意他看一下楼上。
只见每一个黑衣人身后都被一把枪顶着。
而举着枪的人都是——
我
“怎么回事？”王霜懵了。
……
我解释道：“科学史上有名的电子双缝干涉的实验中，单个电子只通过了一条狭缝，在一条狭缝中穿过的粒子却发生了干涉，但是，一旦科学家试图测定电子究竟通过了哪条缝时，永远只会在其中的一处发现电子。休·埃弗莱特曾经用多宇宙理论解释道，当电子穿过缝时，宇宙就会“分裂”，一个宇宙中从左穿过，一个宇宙中从右穿过。”
“谬论，上帝是不会抛骰子的”王霜说道。
“至少在我身上，他抛了！”我说道，“当我用百度和高德地图同时导航时，因为线路算法不同，导致出现了两种选择——比如前方路口左转或前方路口直行。”
“这时候宇宙分裂了，一个宇宙中我左转，而在另一个宇宙中我直行了，而我的能力是要在同一个宇宙中两个都发生，所以因果律为了自洽，使得两个宇宙中的我都出现在了这个宇宙中，也就是说——我裂开了。”
我接着说：“而每一个分裂的我，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在遇到下一个抉择路口的时候就会再次分裂，现在这里共有426个我。”
王霜接着反驳道：“按你这么说，你生活中无时无刻不碰到选择，包括早上穿哪件衣服午饭吃什么，那你不早就分裂出一个国家了吗？”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其实是可以控制自己是否分裂的。”
“呵呵呵呵，太可笑了”王霜把手伸到了衣服里，却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其中一个我制止了。
“别耍花样了，你左口袋里有两个闪光弹，外套右侧内口袋和外套夹层里各有一把手枪，而且你左脚皮鞋下藏着周围楼房里炸药的引爆器。”
“你怎么……知道，你还能透视？”王霜露出惊恐的表情。
“因为不同宇宙中分裂的“我们”的时间流动并不相同，所以“我们”知道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后大约1分25秒内几乎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我平静地回答。
“你们要么把我放了，要么全部消失！”王霜慌张地说。
“没用的，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能力了。”
12、
“终于结束了吗？”我看着警察把王霜押上警车。医院打来电话说发生了“医学奇迹”。
我长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没想到我这个能力效果是这样的，冒了一次险啊。
为了防止因果规律发生混乱，我把所有“分身”都收回了。
突然，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把她救活！不然你就得死！”
我想起刚刚王霜说的那句话。
我原以为只要其中一个分裂的我承受这个后果就可以了，没想到只是拖延了一会时间，还是要我自己承担吗？
“一命换一命，不亏了。”我想着。
意识渐渐地模糊，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这时候一旁的手机上跳出一条微信语音消息，是老爸发来的。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点开来：
“小海啊，工作辛苦了吧！今天是你28岁生日你没忘了吧？下班我们三口子一起吃个饭？”
“你想回家吃，还是去饭店呢？”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