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唐柯去世的那年,我在去往西藏的路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却错过了见他最后一面。后来听他的姐姐说,遗书里提到了我,他说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没有见到我真的太遗憾了,希望来世再做兄弟。听到他的话,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选择走上绝路前,曾经给我打过电话,我们聊了很多,理想抱负、女人娱乐、事业旅行,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迹象,我以为他已经走出了感情的阴霾。挂断电话后,心情舒畅,驻望着一望无垠的天际,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总算正常了!”不曾想没过一个月人却没了。

    (一)

        再提故人,难免伤感流泪。但念及那份真挚的感情,常常让我无法入睡的思念他。如果要选出最交心的知己,那必然是他。我们是发小,虽然性格迥异,但对彼此脾性都十分了解。他内向矜持,胆小害羞,偶尔的大胆表现也是在朋友们的鼓吹怂恿下造势而为。平日也没什么爱好,算是个无聊的人。他的性格很温顺,不发脾气,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从来不发脾气?他的回答很简单,为了别人的过错让自己生气太愚蠢了,如果自己错了而生气却影响别人的情绪又太幼稚!他做事节奏很慢,总是强调自己舒心很重要。

      我们对世事看法和处事原则也是不尽相同,但我们相处的很融洽。当然我们也有很多共同点,不抽烟爱喝酒,喜欢闷头看小说,喜欢户外旅行。喜欢一个人发呆,安静时容不得半点吵杂,兴奋时恨不得让整个世界为之癫狂。甚至喜欢同样类型的女孩。所以我们无话不说,我是他的秘密保险柜,他也是。

      如今已经过去一年了,为什么要写这位朋友呢?一是对故友的怀念,再是想把他内心的苦楚说出来,了却他曾经的愿望。2014年四月的某天,他提着一瓶酒来公司找我,说他心情特郁闷,让我陪他喝酒,那时他刚失恋不久,几乎隔三差五来找我喝酒。那是他深爱的女孩,但却被迫分手。几杯下肚,他总是一脸迷茫苦命的样子说着,“我毁了我的爱情!我毁了我的爱情!”接着又开始絮叨他的爱情故事,每次喝完他总是醉醺醺的说“现在给你说的不要告诉任何人,等时机到了再说吧。”并没有什么秘密,完全是他内心的愧疚感!也许,如今就是他所说的时机吧!

   (二)

       生活中的真相是残酷的,又以爱情真相的残酷最令人难以消受。懦弱的人面对现实与理想的抉择时,什么能起到决定作用?是人性的自私和对未知的恐惧决定的,也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和众口铄金的环境决定的。这是他分手后,在一次聚会上总结的自己。

        唐柯遇到她是在上大学时期,她叫叶敏。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实验室,她作为一个辅修课插班生,被分在唐柯前桌做实验。他曾给我说是一见钟情,我对此怀疑良久,并跟他打赌以后有机会见了要当面对质,他对此自信满满。至今也未曾谋面,人都没了,全是流局了。

        我们都会遇到困境、低谷时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对办法。性格坚毅的人会选择发泄,或者是转移注意力,他们坚信时间会抹平一切创伤,痛苦只是暂时的。但像唐柯这样的人,分手对他来说算得上世界灾难。他只会闷头苦想,一蹶不振。为此我曾十分恼怒,训斥过他,他对我的怒气冲冲却是嗤之以鼻,一句话带过,“等你遇到了你心中的人再试着给我发脾气吧。”

     他们的感情用他的话就是“上帝的旨意!”,认识的很自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表白成功。唐柯很爱她,我曾跟他去给叶敏买过礼物,那是他靠打工赚的钱,一心想给她买个珍贵的礼物。从挑拣时间可以看出,他真的很用心。那时我给他打电话总是用挖苦的口气针对我没有女朋友这件事。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到2013年他们已经四个年头了。以我对唐柯的了解,他会坚持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验证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每次他提起叶敏,都是满脸笑容,喜滋滋的样子。

      本以为他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步入婚姻殿堂,再忙忙碌碌的开始柴米油盐生活。2013年底,那天我在上班,他打电话给我,声音很沉闷,好像整个天塌下来一样。问过之后才知道,他的家里并不同意他们的事。我能从他的声音中感觉到他的绝望和无奈。我问他打算怎么办,他沉默了十几秒,叹了口气说道“再看吧。”。给他发消息说跟家里好好谈谈,他的回复一样充满了悲伤和迷惘,只有一个“嗯”字。

     (三)

      2014年2月的某一天,我收到唐柯的群发短信。他与叶敏分手了,希望认识他们的人不要再彼此打扰了。那一刻,我的心情很复杂,一向乐观的我也深深地陷入沉思。付出的不一定会有收获,你的生与死无时无刻不牵动着某处、某人历史剧情的发现。也许你无法察觉,想用独立的个体强调自我意识的存在价值,但归根结底无法摆脱上千年传统的束缚。也无法抵抗畸形的社会观和奇形怪状的人生观。终归会走向平凡和现实,终归会认识到曾经的路并不是你眼睛所看到的那样美好,同时也看到前路并不平坦,风景并不美好。你必须坚强的走进前路的重重浓雾,像战士一样保持清醒,随时准备厮杀从荆棘中靠近你的梦幻般的鬼魅!

       2014年5月20日。唐柯服用安眠药过量导致抢救无效死亡。对我的打击很大,那段时间彻夜难眠,总是一个人发呆,想着我们曾经经历的一切,会难以控制的嚎啕大哭。我失去了一位挚友,可以交心的挚友。他痛快的带着他的故事一走了之,留下我们这些仍在世上徒填痛苦的生者。他的遗愿很简单,不要让叶敏知道他走了,告别没有任何意义。也许他在用这种方式向她做最后的告白,他永远爱她。

       可能叶敏至今也不知道吧,也可能她已经结婚生子了。不管怎么样,那个对她承诺太多,却懦弱面对的唐柯走了,她的爱也会随时间而消散,最终变成回忆深处的一抹失色的风景。我想,唐柯的重生就是在自己失去最后一点意识时正式开始。同样,叶敏的新生活就在唐柯死的那一刻真正开始了。

       我这位胆小懦弱,优柔寡断的挚友到头来还是弃我而去。但我想他是快乐的,因为他真的感受过爱情!随着年纪的增长,对生活的不断感悟让我明白,他的离去是对的。真相是,爱情并不那么重要。如果他再坚持一段时间应该会明白,使命使然吧。

       唐柯走了,我仍然要勇敢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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