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善与伪德——观《鬼子来了》

图片选自《鬼子来了》

借着《邪不压正》的热度,完整了解了一下姜文,于是补了补其经典之作,不得不说,姜文在拍《鬼子来了》的时候,那才华蹭蹭地往外冒。

黑白的画质,偶尔晃动到看不清发生啥事情的镜头(非吐槽,这也是表现形式之一),大量的方言和日语,极少的资源,导致我连蒙带猜看了半小时才找到一个有中文繁体字幕的资源,然后花了两小时多完成观影。看完的感受很复杂,片中国人的愚与善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鲁迅的可贵,说真的,在中学时代让我们读鲁迅,那是根本读不懂,很多时候记住的反而是他的“尖酸”。如果让我在这部影片的背景下去读鲁迅的文章,才会明白他在那个动荡混乱的年代下保持的清醒有多么可贵,又有多么辛苦。

故事简介

挂甲村马大三在一天夜里,被“我”用枪指着收下了装在麻袋里的一个日本人和翻译,八天后来取,随后“我”不见了。

如何处理日本人成了挂甲村村民头疼的事,起初不能让日本人死,好吃好喝地供着,自己冻着也要用棉被裹着日本人以防他自杀。

随着“我”回来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以及日本人隔三差五的呼救,为免夜长梦多,村人决定杀了日本人和翻译,但是由谁杀却成了头疼的事,于是大家开始抓阄,不幸,马大三中了彩,由他挖坑把两人埋了。

之后村人都嫌弃马大三杀过人,村人躲着他,相好的寡妇都怕接触了他害了肚子里的孩子,于是马大三扛不住了,告诉了寡妇自己其实没杀这两人,仍然有吃有喝地养着呢。

村人都鄙视马大三杀不了人,马大三也认怂,说“你行你上啊”,村人这才发现,一村儿的人,没人愿意杀,得了,还是去找专业的人吧,先是找了个百步穿杨的,结果人家威胁着诓了他一袋豆子后说“你那是借刀杀人,我这是枪,不行”,于是去找了个据说有丰富经验的刽子手刘一刀,然后推着车把这尊神请到了村里,结果这人晃了晃刀,日本人连寒毛都没伤一根,刘一刀就跑了,临走还叫嚣自己从不在一根脖子上下第二刀,这事害他晚节不保……

经历了这么多次的尝试都没成功,村民们认为这两人不该死,于是商议出一个以人换粮的方案。

几经周折,日军不但同意以粮换人,还另外奖励四车粮食,于是日军和挂甲村村民开起了party,你奏一段乐,我唱一首小曲儿,村民觉得日本慷慨,又笑其傻冒,对着拿着刺刀的日本军官又是拍肩膀又是摸头的。终于,那个对着村民一脸感激,终于明白“大哥大嫂新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的真正意思,并且意识到自己跟这些曾经他鄙视的支那猪狂欢是一种耻辱的那个被关的日本人,拔出来刀杀死了第一个中国人,于是,party变成了日本人杀戮的盛宴,挂甲村变成人间地狱,但马大三和小寡妇幸免于难。

日本人投降了,国军军官用很滑稽的话对着一众茫然看杀头的围观群众宣传善待战俘,这时,马大三冲进战俘营,砍伤砍死数名日本人,被抓。国军军官定马大三杀害“手无寸铁”的战俘和破坏和平的罪名,借日本人的手砍下了马大三的头。

随着马大三滚动头颅最后眼睛的张合,世界从黑白变成了红色,电影拉上帷幕。

愚善

代表人物:挂甲村村民

电影一半的时间都是在讲述村民们怎么想办法杀死麻袋里的日本人,先是以“我”要求两人不能死为名,好吃好喝好睡地供着,“我”不可能回来后,因为怕被其他日本人发现才不得不杀,平时村里横得很的爷们一个个都开始哭诉自己的不容易,然后大口喝着水缓解压力,命运选中了马大三,马大三埋了两人,村民们却嫌弃他,连小寡妇也不让他靠近他了,这时马大三肯定想,幸好没杀那两人,于是村民又开始笑话马大三怂。有人说,那时的国人是善良的,不愿意杀人,我想说,这里的善至少要加一个“愚”字,没有是非观念和智慧的善在某些时候可能比恶还可怕,而且从最终的摊牌来看,村民不愿杀人不过是因为“怂”罢了。

村民的这种善,还源于没有痛过。日本人坏,剧中前半段仅限于拿着刺刀抢他们的鸡吃,甩他们几个大巴子,口粮限制供应,虽然这些粮食也是村民一颗汗水掉地上摔八瓣辛苦种出来的;可是村民们似乎早已习惯,习惯炮台的存在,习惯每天晚上探照灯来回的扫射;对小孩子来说,这些讲着听不懂的话的人偶尔还会掏出几颗糖来给他们。另外,日本人似乎还很讲道理,不但答应以粮换人,还另外奖励粮食呢,亲自送到村里一起欢庆,对了,他们还特别傻冒,以为“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是句祝福的吉祥话呢。他们却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心甘情愿地当起了奴隶,直到毒蛇亮出毒牙,他们却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了。目睹了惨剧的马大三,从最初的认怂不敢杀日本人到提着斧子砍死数名日本人,就是因为痛过,还是那种永远好不了的痛。只是,他这种“快意恩仇”跟最开始的愚善同样没有什么智慧。

伪德

代表人物:国军军官

片中另外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片尾那个国军军官,他说:“ 我高某人的双亲,就死于日军的狂轰滥炸之下;我这个左腿,也是与日军最后一战被打碎的;谁最有权利杀死这些当过日本军的人?谁最有理由报仇雪恨?是我高某人;而谁也最不能这么做? 也是我高某人。”听起来没毛病,因为我们都身在其中。不过比起这样的话,我更喜欢犹太人那种“就算世间只剩下一个犹太人,也要追杀纳粹余党到天边”的睚眦必报。

我们对日本战犯的态度,得到的却是历史的遗忘和歪曲,犹太人的睚眦必报,反而让人们记住了历史并尊重犹太民族。东京审判中权利争取得有多艰难,我们就不应该有多云淡风轻。毕竟,如姜文所说,一个温文尔雅的日本人很容易变成一个我们印象中的日本兵。在战争与民族冲突中,玛丽苏式的东西是最先应摒弃的东西,如果农夫要养蛇,最好还是先拔掉它的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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