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探讨《六月,牵牛花开》

朋友收到了我的书,晚上给我发语音信息,探讨《六月,牵牛花开》这篇文章。

他说他很喜欢这篇文章,不过在百度搜索了一下牵牛花的寓意,是代表名誉,还有一个是爱情,就是说,觉得从这方面来理解的话好像有一点不太贴切,就是用来它来写人的话。

我的回答是写牵牛花是从写植物的生存层面,这个层面和小人物的生存层面有一种共性:“它已让我感到震撼,惊叹它的顽强,它的韧性,它的毅力。可能它是两年前枯藤上掉下的某一粒种子,也许是恰巧掉在某一小块铁板上或钢管的焊疤上久久不能落地,在时空里对土地久久等候,它在等着一阵风,一场雨,也是在等着一个机会。这是一种求生的欲望在支撑着它,它相信属于它重生的时机一定会到来。”我是把自己在外打工的经历和情感借着牵牛花抒发出来的。

我俩交流了很长时间,对于一个文学爱好者而言无疑是有益的。

这篇文章曾刊发在省级杂志《西部散文选刊》2019年第5期上。



附原文

买房子的时候照例是要先叫家人一道去看看的。

我却是独自一人去的,跟在房东后面,他推开的院门。我见到房子前面是一个约六十来平方的院落。进门这边围墙不长,不锈钢大门几乎占了一半,左边一直角是个小花台,南面栽了几棵月季花,株不高直立状,还没有什么斜枝伸出,三两朵花像个点缀般倒也艳丽。弯过去的西边围墙边还有两棵枇杷树,如同两把撑开的绿伞,枝头上结满了青涩的枇杷。再往里是两株类似于野菜一样的植物,嫩黄的藤蔓还没有附着物依靠,在风中摇曳不定。

这个时候是五月。风,有点暖,拂在脸上如婴儿的手抚过,柔柔的。

我没和家里人商量就付了钱。在上海有个落脚的地方是我以前想也没有想过的事,现在居然能买这么大的一栋房子。心里便有些激动,出去时是我带的门,手,有点抖,像那门前风中摇曳的植物。

简单的装修后,从租住了近二十年的纪鹤路边搬进新居已是六月份了。大热天,中午的太阳有点像火。月季花依旧鲜红如血,绿叶上如同打了蜡般闪亮,枇杷果已被装修的工人摘尽,留下两堆深绿。那如菜般的植物原来是牵牛花,一个多月的生长,它已顺着斜靠的竹竿爬上了围墙,还有一棵竟然爬到了枇杷树上,三角形的叶子有点下垂着,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长长细细的绿藤上间或有几只朝上盛开出的花朵,一只只喇叭形状,白中涂抹着樱红,像少女的嘴唇。

打小就认识牵牛花。记得老家的牵牛花都密密集集的附在篱笆墙上,像张铺开的大绿网。花开的时候,也是栀子花盛开的时候,女孩子们都喜欢戴上那洁白带有清香的栀子花,牵牛花连我们这些小男孩也不喜欢,根本就没人去种它们,都是自落自生的。如同这院子里的牵牛花,我压根就没去注意它的存在。

我没注意它们的另一个原因是很忙,如果不忙,也许我早就拔掉它们了。那时是我事业的高峰期,来上海多年这次是独自接手承建一个小区,外面还有不少的工程,手下有近百人的施工队伍。有了这个借口,便有了无止尽的应酬:喝茶、吃饭、牌局、唱歌……完全忘记了自我是在哪个位置上。

每天出门一转就是一整天,回家已是深夜甚至凌晨,直到后来发觉每次回家,人,都软而无力,脚仿佛钉在地上需要拖才能挪动,挂了三天的吊水仍无起色。妻便要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一检查就是住院了,貌似好好的一个人忽地就倒下了,倒得毫无征兆。这是我的一篇日记:“ 从住院登记处到病房大概有二三十米的距离,我走了约二十分钟。一分钟走一米,一个人,心里沉沉的,仿佛是走向监狱,虽然是身体检查,医生竟然要住院检查? 肯定病得不轻。 坐电梯到五楼向东,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我找到属于我的病床:五十二床。那就是我的临时住所,五十二床位于病房的西北角,靠墙摆放,一个床头柜,一张椅子,还有一个热水瓶,这就是我的家档了 。”

在医院里,早上要接受护士的体温表,一二三的嘱咐,还有值班医生的查询,挂两小瓶水,下午就没人问了。家里人都在忙碌,看望我的时间都在晚饭后,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一个人面对几个哼哼唧唧的病友。时值六月,午后下楼一个人独行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花园里其实没有花,只有冬青和香樟,弯曲的鹅卵石小道上塞满了阳光,塞满了热烘烘的风。还好有片小竹林,疏光浅影下有几张长木凳。坐在那里目光游离在修剪成花篮般的冬青上,发现竟有几朵牵牛花,像被烈日晒干了水份,耷拉在平整的树冠上。我不知道是它的倔犟还是园丁的的疏忽大意,但它确实还在生长,那种绿没有大片的,像一根流动的生命命脉,在阳光下我竟然有了爽凉的感觉。

因为没有了稍大一点的工程,许多机械,模板都仍旧散落在外面,还有活动架子,五金工具被陆续拖到家里,这样如何摆放就成了头疼的事情。院子里的植物最终成了牺牲者,从此没有了月季,没有了枇杷树,更不要说牵牛花了。

这两年生意渐渐下滑,还有许多不如意的事接二连三撞击着我的心房,我的生活为此改变了许多,不再勉强去应酬,作息也渐渐有了规律,虽然偶尔有一段时间繁忙,晚餐一定回家陪家里人一起吃。我知道面临烦恼应该更要冷静,从容。

又到五月,生意渐渐恢复了繁忙。一天在寻找一个工具时,我走近了堆码整齐的架手旁,透过有点锈迹的钢管缝隙,竟然发现一串牵牛花的藤蔓冒了出来,叶子淡青色,缺少阳光雨露的浸润的缘故,像缺少营养的人的脸色,还没有开花。但它已让我感到震撼,惊叹它的顽强,它的韧性,它的毅力。可能它是两年前枯藤上掉下的某一粒种子,也许是恰巧掉在某一小块铁板上或钢管的焊疤上久久不能落地,在时空里对土地久久等候,它在等着一阵风,一场雨,也是在等着一个机会。这是一种求生的欲望在支撑着它,它相信属于它重生的时机一定会到来。

现在它还在生长,嫩黄的触须已穿透钢管的缝隙挤挨到围墙面上,一片片绿叶清雅洁净,眉目温婉。尽管现在还没有一点花苞现露的迹象,但有绿色本来就是生命的色彩。我相信,有灿烂的阳光,有清凉的星露,有和风细雨,不用多久它就会盛开出一些清秀的花朵来。

每天黄昏,我都抱着孙子在院子里兜几转,自然也会站在这株绿萝般的植物面前欣赏一番。夕阳下,也许这是另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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